第31节

  容昐似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接下,袖口越发拉开了,何淑香幸灾乐祸。
  她袖子拉的越来越开,茶到手了。
  容昐忽吃痛一声:“哎。”众人看去,她端茶的右手一个哆嗦,滚茶顷刻间泼向何淑香的脸。
  何淑香捂着脸滚到地上杀猪一般的大叫,满地的打滚。新做的大红遍地锦袄儿,柳黄遍地金裙瞬间沾染灰尘。
  吴氏惊叫:“淑香!”
  却已来不及,容昐被众人挤到后面。
  容昐慢条斯理的拉下袖口,掩盖住满手的水泡,已经面色平静。
  几个看得真真切切的女管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林嬷嬷上前问:“太太没事吧。”
  容昐摇头,她从来不会姑息自己的敌人,吴氏她暂时无法,难不成何淑香还想爬到她头上?
  何淑香不该挑战她的耐心,她若是要下手,这公府之大,何淑香真以为就固若金汤万无一失了?
  ☆、第33章反客为主
  湘掬院中,婢女来来往往送来凉水。
  何淑香躺在榻上杀猪似的不住叫唤。庞晋龙扶着吴氏进屋,腊梅连忙迎上前,行万福:“夫人,二爷万福。”
  腊梅是何淑香屋里长得算是稍有姿色的婢女了,庞晋龙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惹得榻上何淑香沉下脸来。
  吴氏略显得着急,问:“你家太太如何了?可千万别毁了容才是。”一旁听着的庞晋龙咧嘴讽刺一笑,她哪里还有容?不过是一武将之女,占着她家是雍王的亲信,让雍王亲自来保媒,害的他不得不娶她!
  这个妒妇,竟还不许他纳妾!
  庞晋龙比庞晋川小三岁,五官与他相像,却比庞晋川长得秀美,他似刚睡醒的模样,宝蓝色袍衫松垮垮的挎在身上,汲着鞋后跟。
  何淑香一见两人来,连忙让人放下床幔,哭道:“母亲,二爷。”
  吴氏坐在床榻边,要撩开看看,却被她拦住,吴氏轻声道:“好孩子,快给娘看看,莫要留了疤痕才是。”庞晋龙不由的也跟着探头,心下不住好奇。
  不知成什么样了?
  “母亲,儿媳无颜见您。”何淑香抽噎着,吴氏蹙眉,连叫腊梅给掀开。
  腊梅有些犹豫,不知听谁的,最后还是吴氏亲自上前撩了一半的床幔,这才掀开一角,只见里头半露出黑黢黢红丹丹的一脸,从左脸侧一直到下颚,好不恐怖。
  庞晋龙厌恶极了,只看了一眼连忙转头。
  何淑香满心都是他,见他如此,心下不由大恸哭喊着:“顾氏,顾氏害我!”
  吴氏刚开始也是惊恐,一听她说容昐,沉下脸捶榻:“这个贱~人!”何淑香翻滚着从床上爬起,拉住吴氏的手:“母亲,母亲,顾氏如此定是在报复您先前对她的行径,可见她心思狠毒。以后,以后,若是她当家,绝对不能容你我二人了!”
  庞晋川的奶娘李妈妈恰巧撩帘进来,手上递上一只药膏:“夫人,太太。这是朱归院送来的,说是大太太手烫的厉害,无法来探望二太太,特此送上药膏,对烧伤祛疤最是好。”
  吴氏厌恶瞅了一眼,何淑香一把手抓住狠狠掷向窗外:“她如今还要做什么假惺惺!”
  李妈妈不悦低头,却仍问:“夫人可要去看看大太太?听闻朱归院的丫鬟说,大太太的手化了脓,整只手红的厉害。”
  吴氏冷哼:“她的好手段,哪里需要我去看?她若死了,最得我心意了!”李妈妈闻言,想了想劝道:“夫人,如今大夫人也在那边,若是不去岂不让大夫人越发拉了大太太去?且大太太送来了药膏,先低了头,咱们何不就此下台?”
  何淑香最不能听到的就是有人帮着容昐,眼下哪里能容李妈妈说完话?
  伸手啪的一声就盖了一巴掌到她嘴上,一顿臭骂噼里啪啦从嘴里跟豆子一样蹦出:“好个贼仆妇!别仗着当年你奶过大爷,就真当自己个儿是个人了!你家大太太如今是大房的人,眼中哪里有母亲,哪里有二爷?你若是想给顾氏说好话,以后捡了高枝儿飞去,莫怪我和夫人容不得你一个栖息的地儿!”
  吴氏眉头淡淡一皱,本不高兴她当着自己的面儿打她的人,但听她后面一句话说出,心头犹如凉水倾盆而下,瞬间打了个激灵。
  大爷和大太太,是大房的人儿!
  李妈妈被打了个闷,一侧的头发丝全部散了下来,李妈妈不敢挽。
  庞晋龙不悦道:“何氏,你也太过放肆了,李妈妈怎么说都是母亲身边的人,哪里容得你打骂?”何淑香翻脸就扯了帕子撒泼滚起来:“二爷便是喜新厌旧了,母亲可要帮帮儿媳,若不这样,我今晚就得死了,好让二爷重新娶个人儿回来!”
  吴氏瞪了儿子一眼,拉着她的手拍道:“莫要担心,他不敢。”庞晋龙缩了头,干脆摊手:“好好好,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那我不说得了。”说着走到床上,往那一趟,二郎腿一翘,摇着脚。
  “你,你……”何淑香一句话竟哆嗦着说不出来,指着他又是气又是急。
  吴氏拉住她的手,摇头:“好了,他不是那种人,你和他置什么气儿?”说着又看向李妈妈,极不耐烦:“你且下去吧。”
  “是,夫人。”李妈妈肃手退下,出去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
  真是没福气呀,明明大太太性情是那么好的一人,偏不被她放在眼里,时不时的就想着如何敲打,可真是把珍珠当了鱼眼,鱼眼当了珍珠了。
  何淑香见她走了,回过头怨毒着道:“母亲还看不出来吗?顾氏今天如此对我,便是对母亲有了怨气撒在我身上,可见平日里压根就没把您放眼里,如今您亲儿子亲儿媳也就剩下二爷和我了啊。”
  吴氏犹豫了下,拍着何淑香的手一顿,看向床上哼着曲儿的儿子:“她,她还不敢。”
  “母亲,您可看错了她了。再说了咱们家老爷哪里比不得成日就会修道的大老爷了?您哪里又处处比不得那个大夫人?何必要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何淑香语调飞快。
  字字句句直撞吴氏胸口。
  吴氏紧拉住拳头问:“你要如何?”
  何淑香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阴森:“把大爷拉下来,那大房就什么都不是了。”
  庞晋川有多年的经营,若要将他拉下,那定是严重的过错,那除了不能袭爵之外,他的仕途基本也算完了。
  “这……”吴氏闪了闪目光,何淑香紧紧捏住她的手:“夫人,您甘愿一辈子都为大夫人捧碟吗?当年您送宋氏给大爷,又夺走她的亲儿,顾氏早就对您心生怨怼,若大爷掌权,顾氏定能让咱们不得好死的!”
  吴氏瞳孔猛的一缩,想起那个冰冷冷的大儿子。
  一阵冷意从心头爬上。
  “二爷,二爷,您过来。”何淑香叫庞晋龙过来。
  庞晋龙耷拉着一对桃花眼,脚步略虚的走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榻上,抱怨:“叫我作甚?我都快睡了。”
  何淑香笑笑问:“二爷,若是您袭了国共府的爵位,您当如何报答母亲?”
  庞晋龙眼一亮:“大哥经营了这些年也不过才四品,我若袭爵了,定是让母亲风风光光做一品诰命夫人!”
  吴氏两颊有些红,不知是给这屋里的热气给熏的,还是听庞晋龙的话给激动的,她哆哆嗦嗦拉住庞晋龙的手道:“儿啊,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定要给为娘的争一口气啊!”
  庞晋龙不甚在意,嬉笑着:“母亲放心,大哥能做的我也都能。赶明儿我便求父亲替我谋一个好差事,户部的南北档房的活儿我都做腻了,又没个什么油水捞。”
  何淑香满眼只看到了她的丈夫,她问:“二爷谋划什么职务?”
  庞晋龙笑道:“兵部的武选清吏司专管人员调动,倒是个好差事,父亲与兵部尚书大人不正交好吗?”说着对吴氏道:“母亲且看着吧,我定会做的比大哥还好上千倍百倍!”
  吴氏打了个哆嗦,对他们两人道:“那,那你们大哥的事儿……你,你们就看着办了吧。”说罢,起身,匆忙之间撞倒了雕漆痰盒。
  何淑香心满意足的望着床头的白梅。
  她起身摘下一朵,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忽眉毛一挑,整朵白梅被她搓成细渣。
  顾氏,顾氏,我要你从此被我踩在脚下,此生永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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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贵院中,容昐手上的水泡被一一挑破。
  脓水黏黏答答烦的腻人。秋香替她打了一捧微凉的水,容昐伸手将整只手浸没期间,倒抽一口气:“嘶——”刺痛的厉害。
  “疼吗?”林嬷嬷心疼问。
  容昐安慰道:“也还好,刚开始有点疼,眼下好了许多。”说着目光看向秋香:“药膏送去了吗?”
  秋香沉下脸:“秋意送去的,她特意等在外面,李妈妈出来说二太太给扔了出来,秋意看她头发都松散了,嘴角好像也被打了。”
  容昐稍顿,哦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事儿,何淑香若是收下这枚药膏,那她就当以前的事儿当没发生过,若是不肯收下,那就再来斗一斗吧。
  她不会包子的认为,何淑香这顿脾气发的情有可原。
  她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若是还想在她这里拿乔,那别怪她给脸不要脸。
  秋香又给她换了一盆温水,撒了药粉进去。
  容昐浸泡下去,这才感觉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也不知道这是几度烫伤了。
  容昐站着有些累,让秋香给搬了一张椅子,独自坐下,看着发红的手问:“嬷嬷,你把东西交给李妈妈了吗?”
  秋香奇怪看了两人一眼,刚秋意去见李妈妈,为何太太不让秋意给?
  林嬷嬷抿着嘴:“太太,给了。”
  秋香问:“给了什么?”
  容昐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看向自己的手,感慨道:“你们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吧。”
  穿越的第七年,她变了很多,可现实不由得她软弱。
  庞晋川,她不能指望什么,两人同床异梦就好,再多她也给不起了。
  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既然何淑香有胆子给她下药,那就不要怪她依葫芦画瓢。
  何淑香是厉害,能把自己屋里的人安排的密不透风,那些个丫鬟哪个不是服侍她七八年甚至还有许多是从娘家带来的?
  她是安插不进人,可李妈妈呢?她在庞国公府亦是经营了多年了。
  容昐冷酷笑道:“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过她也没有何淑香那么狠毒,她只是让李妈妈把活血消肿的药换成既不会消肿也不会毁容的药膏,只是延迟她恢复。
  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对付宋芸儿的时间。
  一盆温水很快凉掉,容昐接过软帕擦拭双手。
  “小公子,小公子,别跑。”秋意的声音,连秋意都拦不住他,看来是已经知道了。
  今年她时运不好,发了一趟烧瘦了不少,又被烫了手,如今这纤细无肉的手指扎破了水泡后,坑坑洼洼一片,就是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厌恶。
  容昐沾了药膏细细涂抹上去,正想今晚如何跟小儿解释,忽听的外头一阵喊叫。
  她连忙将手藏入袖口,林嬷嬷赶快拿了一块白色丝布替她盖上,打了一个结儿。
  刚做好,只听小儿喊:“太太!”
  容昐抬起头,不知他站在哪里多久了,看到这只丑恶的手了没?只是她许久没见小儿哭了。
  容昐朝他笑道:“你来啦?”又问:“今天没跟先生读书吗?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小儿脸上都是汗,湖绿色的袍衫膝盖一处似还沾了雪水,显然是从课堂上疾跑过来,摔了一跤的。
  他进门,飞快的走到她跟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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