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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 第3节

  胡海心中惊惧,笑道:“现下已经好多了,劳赵卿挂心。”
  赵高细细打量皇帝两眼,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来。
  胡海已经想赶人了,“赵卿有事要奏报?”
  赵高躬身笑道:“陛下近日身体不适,臣悬心不已,特意令精工巧匠,打造了一具小玩意,倒还有些意思。愿呈于陛下,使您展颜。”
  黄鼠狼给鸡拜年。
  胡海打个呵欠,没什么兴趣,闲闲道:“那就送进来。”
  赵高击掌示意。
  两名内侍抬了一架罩着红绸的东西上来,有两名素衣匠人跟随而入。
  “请陛下揭开一观。”
  胡海绕着那东西转了两圈,随手揭开红绸。
  却见是铜人十二枚,列在一筵上,手中拿着琴、筑、笙、竽等乐器,一个个活灵活现,跟真人一般,只是坐着,高约三尺。
  这大约是后世的胡海,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宝物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赵高又道:“陛下且听。”
  就见那两名匠人上前。
  胡海这才看到,原来在筵下装着铜管,上面的铜管口高数尺,直通到筵后头。其一管内空,一管有绳,跟人手指差不多大。
  只见一人吹管,一人纽绳,那十二铜人手中所持的琴筑笙竽便都飘出声音来,跟真的乐器声音几乎没有区别。
  真叫人叹为观止。
  胡海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赞叹与兴趣来,绕着这机巧玩意,边转边细看细听。
  难怪真的秦二世那么信重赵高,这货在讨好人上真有两把刷子啊。
  见年轻的皇帝被调动起了玩乐心思,赵高趁机进言道:“陛下,这几天觐见的大臣都给臣拦下了,您好好调理身体。”
  胡海心中警惕,口中道:“赵卿做主便是。朕不耐烦打理政务。”
  “朝中大臣实在不体恤陛下。陛下身体有疾,他们还吵嚷着要您批阅奏章。上次见面,左丞相李斯便怪臣,说是臣不规劝陛下勤政爱民,章台宫的奏章都积了好多天了。臣实在惶恐,不过是担心陛下身体。改日陛下若见到左丞相,还请为臣分辨两句。”
  章台宫,是从前秦始皇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的地方。到了秦二世,也就沿袭下来了。中央各公卿、全国三十六郡的奏章潮水般汇集于此。值守吏要呈送皇帝亲自验查,封泥完好,才敲掉泥封壳御览。
  这样就杜绝了奸臣贼人私阅奏章的情况发生。
  然而防得住奸臣,却防不住帝王自己不干人事儿啊。
  胡海默默听着赵高的话,心道,妙啊,这刁状告的。
  若是真的秦二世在此,刚被赵高送的机关玩物挑起兴趣,再听了这番真真假假的话,只怕心中要对李斯大起厌烦之情,而越发拿赵高当自己人了。
  既然已经决定走毒杀的路子,胡海便不愿打草惊蛇,顺着赵高的话道:“李斯着实可恶。他日朕为赵卿出气。”一面对那同人乐器做出爱不释手之状,好似无心他顾。
  看着弯腰忙着研究玩物机关的年轻帝王,赵高垂目站在阴影里,嘴角泛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夜,咸阳宫中琴筑笙竽之声直响到天亮。
  第4章 秦二世这
  此后,胡海又借口身体不适,召见夏临渊密议。
  夏临渊有备而来,上前低声道:“陛下,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砒霜乌头一枝蒿,您想用哪一种?”
  这一通毒物名给夏临渊报出来,活像相声的报菜名。
  胡海没跟上他的语速,愣了愣,“啥?”
  这次夏临渊放慢了语速,“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砒霜、乌头、一枝蒿——这些都是能致人死命的剧毒之物。不知陛下您想赐哪一种给赵高呢?”
  胡海大开眼界,“都……都了解一下?”
  夏临渊侃侃而谈,“钩吻乌头雷公藤,此三者,都属断肠草,服之令人肠断肚烂而死;鸩酒砒霜鹤顶红,实为红矾,使人头痛抽搐而死;番木鳖为象郡产物……”
  胡海呆着脸听他科普了半天,忍不住打断道:“夏卿啊,这毒关键不在于让人怎么死,关键是得无色无味啊。”
  赵高又不傻不瞎。
  夏临渊一噎,思索着道:“若说完全无色无味,臣医术粗浅,不曾得知有这样的毒物。”
  胡海退而求其次,“那选色浅味淡的,以食物酒香盖过也可。”
  夏临渊一个学医不精的,和胡海这个对毒物一窍不通的,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在深色果酒中加入砒霜〇,以高足玉杯盛之赐予赵高。
  夏临渊连番面见胡海,早有人密报于赵高。
  是日君臣二人议定,夏临渊才出殿外,转角就遇到了特意带人等着的赵高。
  “哟,夏太医。”赵高身边一名郎中1阴阳怪气道:“您这么着急忙慌从陛下殿中出来,可别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夏临渊心知不妙,道:“臣奉旨为陛下看诊而已。”
  赵高一个眼神,左右郎中上前,擒住夏临渊,欲夺药箱。
  夏临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见过这阵仗,虽拼死力搏,还是无济于事。
  药箱摔在地上,里面的药物滚出来,一阵异香。
  赵高嗅着那诡异香气,盯着夏临渊道:“自陛下从余学律法起,至今近廿载,陛下待我如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从未有一事相瞒。然今日夏太医横空出世,却非我能料想到的了。”示意跟随的医官上前查看滚落的药物究竟是何物。
  夏临渊怒道:“赵高!你好大的胆子!敢擅动陛下入口之物!”
  赵高冷笑道:“陛下入口之物,更该加以小心。正是为陛下着想,才有这番查阅。”说罢,目视上前检查药物的医官。
  那医官细闻细嗅细尝,脸色微变,似有赧色,凑到赵高耳边低语数句,把那药丸以巾布托举献上。
  赵高听了医官低语,微微一愣,见那巾布上的药丸大小如粳米而色红,异香扑鼻。
  “一场误会。”赵高挥手,令左右放开了夏临渊,打量着他笑道:“夏太医既然是为陛下分忧,又何必瞒着我呢?陛下龙马精神,正需如夏太医这样的良医相佐。”
  夏临渊气得哆嗦,胡乱往药箱里收着散落一地的药物,怒道:“陛下隐疾,岂容尔等窥伺!”
  “还不快帮夏太医收拾?”赵高斥责左右,又换了笑脸,携着夏临渊的手送出几步。
  原来胡海早已想到,自己这样密诏夏临渊,必然会引起赵高的注意;于是在第二次召见时就叮嘱夏临渊,带上春药丸剂,万一被查,也有搪塞借口。
  夏临渊快步疾走,直走出赵高等人视线,才长舒一口气,暗想,果然陛下料事如神。
  那厢赵高露出个轻蔑的笑,踱步往宫外走。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多年宦海沉浮赋予他的直觉,赵高总觉得哪里不对,临走到宫门处时,他猛地停下脚步。
  “不对。”
  左右问道:“大人,什么不对?”
  赵高喃喃道:“他若是进呈丸药的,那丸药该留在陛下身边了才是,如何又给他带出来了呢?”
  左右也明白过来,问道:“大人,可要把那夏太医带来问清楚?”
  赵高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倒想看看他要干什么。”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皇帝还是夏临渊,顿了顿,吩咐道:“找两个人盯着夏临渊,动作隐蔽点。”
  “是!”
  胡海对此一无所知,自以为筹谋得当,只等夏临渊告假归来,避开搜查把从外面置办来的砒霜带入宫中。他如今不能处理政务,一来不愿引起赵高警觉,二来他并不会写秦朝的篆书,况且朝中大臣也多半都认不出,很容易露馅。
  这第二条阻碍,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胡海便只好先在内宫打转,打算等除掉赵高之后,再想办法撑起秦二世这个身份。
  咸阳宫很大,也很值得逛。
  这要归功于秦二世的好爹,秦始皇。
  当初秦始皇灭六国,每灭掉一国,就要在咸阳仿建该国的宫殿。可以说在渭水之北逛逛宫殿,就能遍览六国风情了。胡海又不是真的秦二世,对于沉溺酒色那种放纵的快乐,有种来自学霸本能的排斥。于是就每日逛一处宫殿,既是消遣,也是锻炼身体。
  论起来,从嬴政就能看出来,秦二世的基因是很健康的,毕竟他爹可是能跟刺客荆轲比赛跑的主儿,母亲又是胡姬,混血更该体质好才对。可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于胡海刚来的时候,被稍加刺激,就晕过去了。
  胡海如今作为一国之君,就算只是逛逛景点,也是两队郎中贴身保护。他到一处宫殿,评点两句,左右就都大拍马屁。一开始胡海还被拍得通体舒泰,过了两三日也就腻烦了。
  如今掌管宫殿宿卫的中郎将,不是别人,正是赵高的弟弟赵成。
  这日胡海灵机一动,问道:“你们平日里都说朕英明神武。可是照朕看来,全赖郎中令赵高从旁辅佐。你们说说看,赵高为人怎么样?”
  众郎中一听,陛下这是听腻了夸他的,要听大家夸他的赵高赵大人啊。
  且不说赵高权倾朝野,只眼前杵着的大上司赵成就是赵高的亲弟弟。
  于是众郎中一个个舌绽莲花,把个赵高夸得人间绝无、天上仅有,既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忠贞气节,又有周公吐哺的勤勉负责。
  一片赞誉声中,队列中却有一人自始至终不曾开口。
  这份不合时宜的沉默,引起了胡海的注意。
  胡海长了个心眼,道:“众卿所言极是,你们报上姓名来,回头朕跟赵高一说,他一定赏你们。”
  众郎中纷纷报上出身姓名,能在这宫中做郎中的,都是公卿之子。
  到那沉默不语的人,只听他开口道:“臣尉氏阿撩。”声音清朗沉稳。
  胡海问道:“家父是谁?”
  “先父早亡,恐陛下不曾听闻。先祖父是尉缭。”
  “你是尉缭之孙?”胡海倒是有点意外之喜。
  尉缭,便是那个给秦始皇相面,说他“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的牛人。后来领兵三十万北击匈奴的大将军蒙恬,少年时还曾给尉缭牵过马,而秦始皇本人更是亲自求教、多次被拒仍不放弃。
  尉缭本人,除了在秦始皇灭六国的过程中,起到了战略决策官的作用;更留有一卷兵书《尉缭子》。后人赞叹此书可以与《孙子兵法》齐名。不过尉缭此后便不见于史书了,有人说他会隐遁之术,还有人说他是鬼谷子的弟子2。
  眼前这青年,竟然是尉缭的孙子。
  这是何等的机缘!
  胡海打量着眼前人。
  只见他虽然穿着与旁人一样的长襦,外披前胸甲,然而因为体型修长,肩膀宽阔,别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势。再观他足踏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长冠,腰际佩剑,剑眉星目,令人不由得要赞一声好儿郎。
  胡海点头,当下没有别的话,却已经将这个尉阿撩暗暗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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