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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227节

  “还好。”李夏动了动脖子,沉重的珠翠一样样取下,已经压的酸起来的头和脖子顿时舒爽了不少。
  “先前听世子说,王爷想亲迎,我还和将军说过,要是王爷亲迎,我是一定要到永宁伯府看热闹的。”阮夫人见李夏轻轻活动着脖子,倒了杯茶递过去笑道。
  “毕竟是皇家大婚,哪能跟平常人家一样,不过这样也好,又热闹了,又不至于太累着。”唐夫人接过话,这皇家的婚礼,永宁伯府那边还好,这秦王府,实在是太端庄威严有余,几乎没什么热闹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儿,看着李夏去了头饰和大衣服,进了净房,唐夫人和阮夫人坐到旁边椅子上,喝着茶,说着闲话,等李夏净面洗漱出来。
  前院,陆仪瞄着金拙言从二门进来,迎上去低低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金拙言答的极快,“没什么事。”
  陆仪微微蹙眉看着他,金拙言迎着陆仪的目光,“真没什么事儿,明天,或是后天,闲了再说吧,不能算事儿。”
  听他这么说,陆仪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几天我有点心神不宁,这样大喜的事……”他这几天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乐不可极,身在好事中时,总有几分不安,人之常情,别多想。”这几句话,金拙言说的极快。
  陆仪嗯了一声,随即笑起来,“我从小就这样,后来打仗也是,连胜两场,我就睡不着了……王爷出来了,你去陪一陪,我往那边看看。”
  陆仪话没说完,看到秦王出来,忙顿回去,和金拙言说了句,转身进去招待宾客了。
  第469章 嫁四
  新房里一切齐备,连设在后院的小厨房都一应俱全,李夏很快更衣出来,丫头婆子摆了几样清爽小菜和粥饭上来。
  李夏从永宁伯府出来的时辰晚,中午是正正经经吃了饭的,这会儿不饿,再加上几张紧张,也就是勉强喝了两三口清粥,就放下了。
  阮夫人抿嘴笑看着,并不多劝,唐家珊唐夫人眉梢微挑,带着几分惊讶,她出嫁那时候,饿了差不多一整天,可她紧张的哪还顾得上饿不饿的,别说清粥,就是一口水都紧张的喝不下,阿夏从小就不一样。
  “我早上吃了,中午也吃了,真不饿。”李夏见唐家珊微挑眉梢,忙解释了一句。
  唐家珊失笑出声,“不是,九姐儿这份定力真是不得了,我出嫁那会儿,饿了一天,到这会儿还是一口水都喝不进去,太紧张太害怕了。你呢?”唐家珊转头看着阮夫人问道。
  阮夫人话没说出先笑起来,“我是从南边千里迢迢远嫁过来的,累了好几个月,都累的麻木了,不过,成亲那天看到将军……”阮夫人顿住,解释了一句,“我是成亲那天,才头一回见到将军,从前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后来我也是一口水都没喝,不过,是看将军看直了眼,喝水吃饭都顾不上了。”
  唐家珊噗的笑起来,李夏也笑起来,满屋子的喜娘丫头跟着笑。
  “夫人嫁了将军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真是好福气。”唐家珊这一句真心实意,阮夫人这福气不是因为陆将军生得好,而是,陆将军的品行,以及那份体贴周到。
  “要说嫁了神仙一样的人,阿夏坐在这儿呢,这话只有阿夏敢说。”阮夫人接过端砚托盘里的茶,亲自捧给李夏,“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我有个堂姐,嫁给了表兄,就是这样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一块儿长大,两家觉得好,成了亲,好的没有不好的地方,我们一帮姐妹,没有不羡慕的。”
  “阿夏跟王爷就是这样的青梅竹马。”唐家珊接过杯茶,往后退了半步,仔细看着李夏,十分感慨,“真是一恍,阿夏也出嫁了,我记得头一回见阿夏,她才六岁,不爱说话,能说一个字决不说两个字那种,两只眼睛扑闪扑闪,亮闪的漂亮极了,现在还是这么好看。”
  “我头一回见九姐儿是什么时候?”阮夫人一根手指抵着下巴,认真的回想,“那时候九姐儿也小得很呢……”
  阮夫人和唐家珊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闲话,好象没说几句,垂花门的禀报声传进来,王爷回来了。
  阮夫人和唐家珊忙往后退,悄悄退出了屋。
  几个喜娘上前,将李夏头上的珠玉身上的衣服快而仔细的整理了一遍,另外几个喜娘,捧出了结发的金剪红绳匣子等物。
  秦王两颊泛着不算薄的红意,进了屋,站住看了一圈,再迈步,就有几分僵硬紧张。
  满屋的喜娘说着吉利话儿,两个喜娘引着秦王坐到李夏对面,饮了合卺酒,再行结发礼。
  李夏的头发已经梳过,喜娘早就留一缕抿在边上,撩出来搭在手上,看着对面的喜娘从秦王鬓角间分一缕头发出来。
  秦王看着对面低眉顺眼的李夏,看着搭在喜娘手上的那一缕头发,再看看喜娘从自己鬓角分出来的一缕头发,突然抬手摸了下从喜娘手里垂下来的阿夏的那缕头发,脱口问道:“要剪多少?有什么讲究?”
  “剪一小缕儿就行,讲究……”喜娘急忙笑答,话没说完,却被秦王打断,“我是说,多少有讲究吗?”
  “那倒没什么讲究,不过,那恩爱夫妻这结发,这人一样,都讲究生生世世带在身边,有一时半会出门在外的,常常分一半随身带着。”喜娘有几分摸不清究竟。
  “嗯。”秦王嗯了一声,再次审视了一回喜娘手里阿夏那缕头发,表示了认可。
  喜娘小心的剪了两缕头发,用红丝线仔细缠好,放到匣子里,压在了枕头下。
  看着喜娘都垂手退了出去,秦王长长舒了口气,站起来,挪到李夏旁边侧身坐下,低头过去看她,“累着没有?阿凤说阮氏成亲那天就累坏了。”
  “没,规矩少,累不着。”李夏带着浑身说不上来,也从来没有过的窘迫不自在。
  “用过饭没有?饿不饿?”秦王身上散发着不算淡的酒意,倒比李夏放松许多。
  “嗯,你喝了多少酒?要不要用些醒酒汤?”李夏轻轻抽了抽鼻子。
  “没多少……我也不记得了,比平时多,我平时几乎不饮酒,不过没醉,算了还是喝一碗吧,酒味重不重?我记得你说过不喜酒味,我去沐浴。”秦王抬胳膊闻着衣服上的酒气,没等李夏嫌弃,自己先皱起眉头,站起来,走了两步,顿住,转身看着李夏,看着看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往后退,退进了净房。
  李夏轻轻呼了口气,示意端砚扶她下了榻,慢慢走了两步,活动开腿脚,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走到那张她这是第二次看到的雕花架子床前,踏上脚踏,看着满床的锦绣,弯下腰,伸手摸到那只装着两人头发的匣子,握了握,重新放回去,往后退下脚踏,看着端砚等人,再次呼了口气,“侍候……那个,先给我通一通头发吧。”
  端砚用力抿住笑意,低头应了一声,侍候李夏在妆台前坐下,去了头发上少少的几支簪环,用一只羊脂玉梳,仔细的给她一下下通起头发。
  秦王进去出来的很快,李夏忙转头看过去,秦王散着头发,穿着件素白长衫,没系腰带,看起来却十分整齐,仿佛束起头发,系上腰带就能出门了。
  “你……”秦王的整齐让李夏莫名的心里一松,下意识的要站起来,秦王紧前几步,一把按在她肩上,“我替你梳。”
  秦王一步上前时,端砚已经敏捷的退到一边,见秦王这么说,急忙将手里的玉梳捧上去,又忙搬了只锦凳过来。
  “照理,应该我给你梳头发。”李夏说着,却没有半分要站起来的意思。
  “后院三寸之地,不照常理,照咱们的理儿。”秦王坐在锦凳上,伸手握了把柔韧乌黑的头发,低头闻了上去。
  第470章 过不去的结1
  前院,金拙言站在廊下阴影中,看着依旧灯火通明,却热闹消退的院子。
  小厮踮脚靠近,离了四五步,垂手禀报:“爷,夫人出来了,说里面一切妥当了,问您这会儿回不回去。”
  “跟夫人说,我还有点儿事,晚点回去。”顿了顿,下意识的落低声音,接着道:“我有点儿事儿,让她等我回去再歇下。”
  小厮答应一声,垂手退下。
  金拙言仰头看向天上明亮的半月,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或是要出什么事,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心里充满了惊悸,甚至是隐隐的恐慌。
  翁翁交待他时,神态如常,声调如常,他不过是告诉他,今天晚上在王府多呆一会儿,过了戊时再走。
  可今天一早,魏国大长公主突然病倒了,翁翁没来,太婆过了午时就走了,韩尚宫没来,早几个月前,太后就安排了韩尚宫过来这里,安排主持今晚明天后院里的一应事务,黄大伴早上来了一趟,之后,一直到现在,太后宫里,再没人来……
  金拙言轻轻打了个寒噤,他想的多了,太后身体好得很,魏国大长公主这大半年里,十天有八天是病着的,她今天早上又病倒来不了,没有任何人觉得意外……
  “唐夫人已经回去了。”陆仪一句话把金拙言吓了一跳,他太出神了,竟然没留意到陆仪的靠近。
  “想什么?这么出神?”金拙言这份惊吓,让陆仪十分惊讶。
  “韩尚宫没来。”金拙言看着陆仪,声音极低,“从早上到现在,就黄大伴来过一趟,再没有人来。”
  “嗯,午初前后,我就打发人往宫里走了一趟,见到黄大伴了,说一切安好,看起来也是一切安好,这一天咱们忙得很,太后打发人来,看一眼就走,咱们都不一定知道。”陆仪眉头微蹙,神情也有几分凝重,他也有些不安。
  “翁翁让我进了亥时再走。”金拙言看着陆仪,陆仪眼里闪过丝惊愕,盯着金拙言,“金相说是病了?”
  “没病,一早上就出去了,我问了太婆,太婆说没事,让我安心,可太婆……”
  “没到午时就走了,出什么事了?你们府上?宫里?”陆仪接的飞快。
  “不知道,都说没事。”金拙言看着四周,“能有什么事……”金拙言的话没能说完,那个老秃驴到京城了,肯定是他,这老秃驴就是个瘟神,他所到之处,绝无好事!
  陆仪看着金拙言脸上隐隐约约一丝怒气,敏锐问道:“想到什么事了?能说吗?”
  “不能。”金拙言眼皮微垂,答的干脆直接。
  “嗯,那该怎么办?要……”陆仪看着四周,“往哪儿防范?”
  “不知道,只怕也防不了,我到戊正再走。”金拙言声音低落,他一直想杀了那个老秃驴,他早就该杀了他!
  “我再去看一圈。”陆仪交待了句,转身走了。
  正院上房,端砚打发走众小丫头,自己和湖颖垂手立在帘幔外,等着听里面的吩咐。
  帘幔内灯火通明,两支一人来高的龙凤喜烛光亮闪闪,照规矩这喜烛傍晚点上,就一直到燃尽,代表着夫或妻的那一支先熄灭,就意味这一生就要先走一步。
  皇家与众不同,自然不会任由这两支喜烛有一个先烧没熄灭的,这种宫里特制的喜烛,又粗又高,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最多不过燃烧过半,就由小丫头们齐齐吹熄,一切吉利。
  李夏专心坐着,秦王专心梳着头,“我记得去年有过一根白发,后来又有过吗?”秦王用梳子用下面托起梳过,任由乌亮的头发散落在另一只手上。
  “有,今年拔了两根。”李夏答着闲话,却没有平时的自在不拘,“太医诊平安脉的时候问了,说人之常情。大伯娘说没事,阿娘说肯定是想事想多了,人操心多了,头发就白,大伯娘头发就白了好多。”
  “嗯,你大伯娘就太操心了,身在皇家,也有好处,至少不用象你大伯和大伯娘那样,一辈子聚少离多。”秦王一下接一下梳着手里的一把头发。
  “这边。”李夏指了指另一边头发,秦王放下手里的头发,拿起李夏指的那一边,梳了几下,瞄了眼滴漏,“明天五更就要拜堂,之后进宫,至少要忙未末,咱们早点歇下。”
  “好。”李夏一个好字里透着紧张,“叫她们进来……”
  “不用,我侍候你。”秦王放下梳子,从后面抱住李夏,两只手往下摸索到丝带,轻轻拉开。
  前院,金拙言看着下人收拾的差不多,转了半圈,正要往去寻陆仪,刚走了两步,就看到黄太监脚步急匆的冲进来,一眼看到金拙言,匆忙欠了欠身,金拙言急冲一步,一把揪住他,“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太后娘娘急宣王爷和王妃进宫,立刻。”黄太监急而快的交待了句,金拙言急忙松手,看着黄太监大步往里急进,呆了片刻,只觉得浑身僵硬,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是没出什么事,而是,出大事了。
  “去找陆将军,快,让他立刻过来,立刻!”金拙言急急吩咐小厮明镜,明镜答应着,人已经冲了出去。
  秦王抽开那根丝带,衣服散开,秦王松松拢着衣服,看着半露的春光,低头吻在李夏白细的脖颈,满足的叹了口气,“小阿夏总算长大了。”
  李夏在他怀里转个身,伸手拎起他那件披着的长衫衣襟,额头抵在秦王胸前,举起长衫掩在头上。
  秦王失笑出声,刚要说话,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婆子和黄太监的声音一起传进来,“王爷!宫里来人……”“王爷,娘娘让您立刻进宫,还有王妃。”
  秦王和李夏几乎同时往帘幔外冲,秦王一步冲出,急忙伸手拦在李夏面前,急切之下,脱下身上的长衫,裹在李夏身上。
  端砚已经举起帘幔,“姑娘,是……王爷,是黄大伴,说是……”
  端砚话没说完,黄大伴已经冲进来了,摆手示意端砚,“你们出去。”端砚急忙看向李夏,见李夏示意了,急忙带着湖颖垂手退了出去。
  “娘娘病了,病的突然,让您和王妃立刻进宫,还有,娘娘交待,规矩不能错了。”黄太监看着秦王,紧促的呼吸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烦大伴略等片刻。”秦王急匆的交待了一句,话音没落,李夏已经扬声叫了端砚,“端砚湖颖。”
  端砚和湖颖一起挤进来,惊慌的看着李夏。
  “没什么事,我和王爷要赶紧进宫一趟,侍候更衣,挑端庄些的。”一句话间,李夏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念头,娘娘病到这会儿宣秦王和她进宫,必定不是小事,太喜庆的衣服不好,太素净更不好,端庄最不容易出错。
  “请陆将军,看看世子走了没有,没有一起请进来。”秦王一边坐下,由着湖颖利落的梳头挽头发,一边一迭连声吩咐,“阿娘病了这事,金相知道了吗?皇上呢?”
  “相爷已经在宫里了,皇上和江娘娘那边,老奴出来时,已经有人去禀报了。”
  李夏和秦王急忙却不乱,黄太监心底的那片惊恐慌乱一点点下落。
  陆仪和金拙言到的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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