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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211节

  “这号,什么价?”陈眙虽然没听说过秋闱春闱这座号有人叫卖这事,可他们陈家是书香大家,族里从来没断过做官的人,他阿爹又是从七品一步步做到今天的封疆大吏,他从小到大,听叔伯兄长,太婆母亲说官场上的事,这吏滑如油,小吏差役如何门道众多,花样百出,防不胜防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听了不知道多少。和气男子说的这事,他并不觉得匪夷所思,这是吏之常情。
  “不是臭号,五两,上好的号,一百两,要是……”和气男子看看陈眙,又看看陈直,嘿嘿干笑了几声,“有什么特别的事,那要另外议价。”
  “一百两!”陈眙吓了一跳。
  “一百两的号不多,也就一百来个,订的差不多了,小哥就是经经场,不犯着多花这个冤枉银子,买个不受罪的号就行了,也就几十两银子。”和气男子旁边的男子闷声道。
  “这事,难道主考官不知道?”陈眙开始探话。
  和气男子干笑了几声,脸色微沉,“小哥儿,一看您这就是贵人中的贵人,生下来是贵人,往后更是贵上加贵,俺们这些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小哥儿不该,也犯不着多打听,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小哥儿,俺们这生意,最讲究两样,一,诚信,二,守口如瓶,小哥儿要是打听事儿,还请别处。”和气男子对面的木讷男子,下了逐客令。
  “这会儿主考还没定呢……”陈眙没理木讷男子,只看着和气男子说话。
  “咱们换个地方吧。”和气男子没理陈眙,边说边站起来,示意两个同伴。
  “我姓陈,”见三人半分要多纠缠的意思也没有,陈眙急忙叫了句。
  和气男子已经走出两步了,急忙顿住,回头看向陈眙,眼里寒光闪动。
  那寒光闪的陈眙心里一紧,急忙紧跟两步上去,干笑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刚才听到了一句,你们这门路还没搭进去呢?”
  和气男子脸色顿时变了,猛一步冲到假山后,一顿一看一旋,几步过来,扬起手,狠狠的抽了其中一个木讷男子两个漏风大巴掌,咬牙切齿低低训道:“老子让你找个合适的地方!你竟敢……他娘的,不想活了?”
  木讷男子吓的脸都青了,曲膝想跪,抬眼瞄了圈四周,垂着手一声不敢吭,一动不敢动。
  “我是来找你谈谈这生意的,这门路,我能替你搭一搭。”陈眙看三人这作派,心里放松下来,下意识的瞄着四周,往和气男子靠了靠,低低说了句。
  后面的纲改掉了,一直在犹豫,要怎么写,之后可能会一路跑偏放飞自我,大约是越来越不象言情文了。
  第436章 明智
  一大早上,黄清泉黄府尹就头大如斗。
  他刚在衙门口下了车,就有状子递进来了,递状子的是个刚到京城、准备考春闱的穷士子张成林,告一个叫裘二的,伙同罗尚书身边的管事吴贵卖春闱号房谋取暴利。
  黄府尹一目看完,就觉得眼前一黑,这倒霉事儿,怎么又找到他头上了?
  头一个反应,这案子不能归他管,别说春闱,就是秋闱,这营私舞弊什么的,也轮不着他管。
  可这话他没敢说出来,他要是不接这状子,这张成林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他能服气?不服就得鸣,这一鸣一叫,立刻就得闹大了,到时候,只怕朝中那些人,就得把这件事归罪到他头上,也确实得算是他的错,说他个处事不周算良心话,说一句居心不良,也不算过。
  黄清泉作为京城府尹,对朝中动静局势,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的不少,如今朝中两党日益壮大,这一回春闱主考到现在定不下来,还不是这两派儿较劲没较出胜负,这事儿一闹出来,这胜负可立刻就出来了,自己岂不是当了冲头。
  可这状子接下来怎么办?审?审了没事还好,万一审出来什么事儿怎么办?
  拖?就怕这案子有人暗中盯着,就算没人盯着,这愣头青张成林只怕也不肯让他拖,他告的是春闱卖号房的事儿,离春闱可没几天了,他拖了,这张成林指定得闹,那还不如推出去呢。
  审,还是得审,照常例小心的办……
  黄府尹拿定了主意,打发走张成林,叫了吴推官进来,将状子推到吴推官面前,示意他看。
  吴推官一目十行扫完,眼前一黑,这倒霉事儿!
  “我仔细想过了,这案子不能不接,不能不审。”黄府尹上身前倾,隔着桌子,和吴推官低低耳语,“让老周亲自走一趟,把这个裘二请进府尹,记着,别锁也别拿,就客客气气,找个借口,悄悄儿的请进来,我来问他。”
  吴推官一边听一边点头。
  “你呢,现在就去寻一趟罗尚书,把这状子的事告诉他,问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叫吴贵的,要是有……”黄府尹干笑几声,“罗尚书那样的聪明人。”
  “行,我这就去。府尊,您说,这张状子后头……”吴推官手指不停的点着那张状纸,“这主考不主考的,听说闹的厉害。”
  “唉,这后头,谁知道水有多深,咱们就案论案,一句不多问,一步不多走,绝不能多查,这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就这样,你赶紧去吧,多交待老周一句,一定要悄悄儿的,要客气。”
  吴推官连声答应了出来,先去找衙役头儿老周交待了差使,和老周一前一后出了衙门,老周去找这个叫裘二的,吴推官径直往工部去寻罗尚书。
  罗尚书送走吴推官,立刻叫了吴贵进来,吴贵听罗尚书问到号房的事,脸就青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有错,老爷,不是小人的事,是……老爷您听小的说,昨天天擦黑的时候,陈家五少爷突然过来寻小的,问小的当初侍候老爷在杭城的时候,主考秋闱时,那号房是怎么卖的,小的被五少爷这话吓了一跳,说绝没有这样的事,这话可不能乱说,昨儿晚上老爷一直忙到半夜,小的又没当值,就想着今天再找机会跟老爷禀报这事,是小的大意了。”
  吴贵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罗尚书的脸也青了,吴推官那些话,他刚才并没在意,他府上不会有这样的事,这事儿,要么是无中生有,要么,就是有人想抹黑他,现在,这事儿可说不准了,退一万步,就算是抹黑,这一把乌墨,他只怕逃不掉了……
  老周没找到这个裘二,只在贡院旁边的茶坊里,找到了裘二两个兄弟张大张二,将这两个兄弟客客气气请进京府衙门。
  张大张二人如其长相,木讷憨直,黄府尹问什么,两人就答什么,随身带的一包收据欠据,也都摊了出来。
  头一回,黄府尹因为疑犯过于实诚,而无语凝噎。就不能咬死不认诡言狡辩几句么?这两只蠢货只要说一句没有,他立刻就能放人结案,现在,这案子怎么结?
  好在罗尚书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他这边刚问完张大张二,吴贵就到了,陪笑转了罗尚书的陪罪致意,是陈家几位少爷闲极无聊,开玩笑过了头,拿这事捉弄士子,他已经去了陈家,必定妥善解决这桩恶作剧过了头的事儿。
  黄府尹顺水推舟,将张大张二和那抱东西暂借给了吴贵。
  罗尚书忙了一天,半天查清前因后果,让儿子罗四爷找了趟那位张成林,诚恳道歉,再三陪罪。
  可那位裘二,却查无可查,他是两天前凭空出现的,今天一早,又凭空消失了。张大和张二,倒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做零工为生,这些年,雇他们兄弟俩做什么的都有,兄弟两个早就对什么都见怪不怪了,问什么说什么,可他们俩什么都不知道啊。
  罗尚书几乎一夜没睡,这件事儿,从头到脚都滴着阴谋,这背后是谁他暂时不知道,可目的却十分明白:春闱主考!
  陈眙写的那张欠据,没在张大和张二那一堆东西里……
  这主考,还是算了,再争下去,只怕要因小失大。罗尚书前思后想了一夜,拿定了主意。
  几天后,旨意颁下来,春闱主考点了侯明理,郭胜暗暗松了口气,这事儿太急太粗糙,好在姑娘保佑,还是顺顺当当办下来了。
  永宁伯府里,严夫人再次紧张无比,六哥儿这一趟春闱要是能顺顺当当考出来,这个家,今后几十年的根基,就算打牢了,要是二哥儿和四哥儿也能考中一个就好了,三甲也行啊……
  李文山还在江南,进龙门那天,郭胜和徐焕半夜就到了永宁伯府,阮十七、唐家贤和陆仪晚了一个来时辰,也赶了过来,接了三人,会合了丁泽安,说说笑笑将三人送到龙门。
  阮十七拍着李文岚的肩膀,“就你这学问文章,随便写写就行了,别当回事,我就是这样。”
  连李文岚在内,四个人整齐的四张鄙夷脸,谁也没理阮十七,提着考篮依次进去了。
  第437章 春天
  午后,约摸着秦王该回来了,李夏吩咐富贵赶车,往秦王府去。
  秦王刚换好便服,忙一路迎出来,刚出了书房院门,就看到李夏带着端砚,指点着两边已经勃勃盎然的春意,说笑着过来。
  秦王慢住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换了春衫的李夏,柳绿裙衫,竹青褙子,仿佛整个春天迎着他过来。
  “你怎么来了?”迎着扑面而来的春意,秦王突然一阵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是说,你不是说以后要少来吗。”
  “想和你说说话儿了,你这话,是嫌我来的太多,烦着你了?”李夏斜着秦王。
  “怎么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巴不得现在就是八月,度日如年,怎么会呢?”秦王话没说完,低头失笑,“看到你一路过来,有点儿失神了。”
  “现在忙不忙?”李夏一边笑,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捏着秦王的衣袖,拉着他转过身。
  “不忙,去园子里逛逛?”秦王顺着衣袖转过身,和李夏并肩,往后面园子过去。
  “前天在我们后园子里逛,这些树芽还是似有似无的绿意,今天就新绿一片了,你这园子比我们家园子春色浓多了。”李夏松开秦王的衣袖,指着远远近近,成片成团,生机勃勃的浅嫩新绿,一年之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几天里,这样蓬勃而发,无法压抑的生机和绿色。
  “咱们的园子。”秦王先纠正了句,顿了顿,声音落低下去,“看到你,就看不到春色了。”
  李夏拖着声音,慢慢噢了一声,“那我教你看,看那里,绿的象雾一样,看到了吧?多好看。”
  秦王低头看着李夏,“看到了,好看极了。”
  李夏没回头,抬手往上,准确的推在秦王的下巴上,“往那儿看。”
  “好好好,看到了,你这支翠玉掩鬓真好看,是今年的新样式?”秦王又低下头,“今天的花钿也特别好看,你最近花钿用的多了。”
  “不但用得多,还都是金银的,又硬又重。”李夏抬手按在眉间的花钿上,叹着气,“都是大伯娘让人做的,说我老皱眉,川字纹都要出来了,你看看这花钿贴的,你看,没法皱眉了。”
  李夏指着自己的眉间,皱眉给秦王看。
  “为什么总是皱眉?因为……”秦王仔细看着李夏眉间,关切的皱起了眉。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看你也皱眉了,大伯娘就是太讲究了,其实我这一年两年已经不怎么皱眉了。女人么,都是这样,大伯娘这两年可害怕皱纹了,回回一照镜子就想皱眉,刚要皱眉赶紧用手指这么撑开,前儿还跟阿娘后悔,说年青时候不知道保养,脾气发的多,笑的也太多,所以现在皱纹全出来了。”
  秦王失笑出声,“你大伯娘,快六十了吧?”
  “哎!”李夏手指点在秦王胸前,极其认真的警告道:“我告诉你啊,千万别在大伯娘面前说快六十,高寿什么什么的话,说她年纪,要说五十出头,还要加一句,大伯娘看着也就四十左右。”
  秦王笑的肩膀拉动,“你大伯娘……何至于!阿娘倒不在意这个,对了,前儿听几个太医说保养的法子,要不,我让人抄几个给你大伯娘送去?”
  “别抄方子,做好了给大伯娘送去,多送几样,大伯娘肯定高兴。”李夏拍手赞成。
  秦王一边笑个不停,一边招手叫过远远跟着的可喜,吩咐他找个妥当人,去寻太医正抄些好用的养颜防皱的秘方来。
  “上回和大伯娘,还有七姐姐一起进宫,一出来,大伯娘就感叹,说苏贵妃这过了年也四十了,可看着还跟二十出头差不多,真是天生丽质。”李夏看着秦王吩咐好,一边接着信步往前,一边笑道,“七姐姐就说,她记的清清楚楚,大伯娘四十出头的时候,也跟苏贵妃一样,看着最多二十出头。”
  秦王一根眉毛挑起,这话不怎么对吧……
  李夏侧头看了眼秦王,“大伯娘说七姐姐胡说八道,七姐姐生下来的时候,她都三十六七岁了,七姐姐说她从小智慧过人,大伯娘四十岁的时候,她都五六岁了,记的清楚着呢。大伯娘说:阿夏要说记得,那肯定是真记得,你要说记得,指定是胡说八道脸皮厚。”
  “你头一次见你大伯娘,就是江宁府我第一次见你那回?”秦王笑了一阵子,看着李夏问道。
  李夏点头。
  “那一次的事,你还记得吗?”秦王微微有些屏气问道。
  “当然记得。”李夏叹了口气,能不记得么,她当时吓个半死。
  “怎么叹气?那一回,你好象吓着了,你说是……太好看了?”秦王含糊了中间一句,他一直觉得她这个太好看了,说的是他,可明明阿凤比他好看的多……
  “对啊,你知道我是在太原府长大的,长到五岁那年,看到的最好看的人,除了五哥就是六哥……”李夏说到她六哥,卡住了,她六哥从小儿长到现在,那份好看还没有第二人,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秦王看着卡壳卡的连连眨眼的李夏,赶紧忍着笑替她解围,“你六哥那时候还小,小孩子看小孩子,看不出好看不好看。”
  “对对对,就是这样。”李夏赶紧顺势下台阶,“也不全是好看,金拙言那时候太杀气腾腾,我那时候不知道气势这两个字,就觉得他象个凶神,太吓人了,不过幸好有你,看到你就不害怕了。”
  “你那时候不让我抱,只让阿凤抱。”秦王慢吞吞的声调里,透着隐隐约约的怨念。
  “那时候,就阿凤是大人啊。”李夏一步跳到秦王对面,瞄了眼四周,笑眯眯道:“要不你现在抱一抱?”
  秦王被李夏这一句话呛的一张脸通红,“别这样,还没成亲呢。让人看到……”秦王慌乱无比的避开李夏的目光,想往后退,又觉得退后好象不妥当,不后退,眼前的阿夏仿佛炙热的太阳一般,烤的他浑身燥热汗水透背。
  第438章 观和做
  李夏往后退了一步,笑的弯了腰,秦王被她笑的一脸无奈,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咱们好好说话,别闹,让人看到不好。”
  “好。”李夏答应的干脆爽快,她今天来,是想找机会和他说些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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