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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第88章,声名渐显
  两天之后,督练公所渐渐传出一个消息,正是关于民兵总督袁肃私下帮王二牛家垫付医疗费的事情。原来就在昨天下午,王大牛得了袁肃资助的费用之后进城寻医,因为关心王二牛被惩处的事情所以顺带来督练公所探望王二牛。
  王大牛得知自己的弟弟并没有按照逃兵之罪处置,仅仅是打了二十下屁股,当即又是欣慰又是感动。他将袁肃私下派人赠送资费的事情告诉了王二牛,王二牛听完之后同样大为感动,两兄弟纷纷情不自禁感叹这位袁大人真正是一个好大人、好军官。
  对于经久官府压榨欺凌的普通老百姓们来说,突然之间遇到一位这样有正义感的大人,内心的情愫就宛如久旱逢甘霖一样,其中强烈的反差效果让他们对待袁肃的态度,直接从敬畏上升到了崇敬的境界。
  恰好在王大牛探访王二牛期间,周围有一些值勤的士兵和一些午间休息的民兵在场,这些人都对这个故事感到惊奇,于是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件事就在民兵训练营传开了。
  事实上整个民兵训练营里的民壮对袁肃的态度本来就不坏,虽然因为长年累月遭受欺压,可袁肃几乎坚持每天亲自带队晨跑,又经常与民兵坐在一起吃饭,吃饭时还向大家讲一些有趣的见闻故事。岂不说从来没见过这样不顾身份的官僚,就说袁肃这份亲和力也早已感染了许多。
  在王二牛家发生的事情,更是在民兵心中留下对袁肃既深刻又友善的印象。
  就在那天晚上,民兵与驻守在训练营的士兵们的闲聊话题,全部都集中在袁肃身上。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咱们袁大人可是袁宫保的亲侄子,啧啧,像这样的大人物能跟咱们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一句话成语叫啥子……平易近人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个。我长这么,还从没见过像袁大人这么好的人。”
  “你们是不晓得的,袁大人本来就是一个大方的人。上次通永镇总兵扣押了我们七十九标的货,我们跟袁大人去昌黎找他,路上休息时的茶钱、饭钱全部都是袁大人给的。”
  “要是在以前,随随便便一个军头还巴不得从你腰包里扣钱,咱们袁大人恰恰相反,每次都抢着付钱。”
  “是啊,昨天去隆庄找王二牛时,也是袁大人付的茶钱。”
  “咱们能碰到袁大人这样的好官,真是三生有幸呢!”
  经过这一晚的闲聊,不仅让知道袁肃的人更信服袁肃,同时也让许多不知道袁肃的人在心里产生了良好的想法。
  当第二天一早袁肃来到督练公所时,虽然也发现训练营里的人对自己更加殷勤和尊敬,不过却没有太过在意。直到在饭桌上,才听郭文远提及昨天营里热议的这件事,他只是平静的笑了笑,说道:“其实并非是我人好,而是我做了一个军官该做的事情,如果咱们中国所有官员都能尽职本份,我相信他们都会受到他人的尊敬。”
  又过了一天时间,何其巩突然进城来到标部找到袁肃。经过这几天的思索和计划,他终于拟定了一个可行的随营学堂开办方案,今日亲自来找袁肃便是确定这个方案。
  何其巩来的时候是下午,正好袁肃从训练营里督导完上午的训练返回标部。
  当他听说何其巩来时,立刻亲自迎接何其巩到自己的办公室落座。在招待何其巩时,他可不像对方那样一碗茶水都不愿准备,吩咐杜预重新烧了一壶开水,把林伯深留下的半盒好茶叶取出来泡茶。
  对此何其巩没有任何动容,相反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袁肃的热情招待。不过他没有急着喝茶,而是迫不及待的与袁肃讨论了办学方案。
  袁肃自然乐得其所,于是仔细听取了何其巩的方案。
  何其巩的计划并不复杂,无非是筹备一些教学器材和办学场所,如今七十九标缺员众人,因此空置了许多营房,所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按照他设想中的教育模式,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教授全标数百人读书识字,要想将军中文化规模扩大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老师教学生、学生当老师再教学生。
  “我打算先从有底子的军官开始着手,在标部开办一个固定的学堂,每天尽量讲两节课。相信几个月之后这些军官便可以开始指导士兵学习,到时候可以每个营区分别开设一个随营学堂,定期给本营的士兵讲课。”
  “不愧是克之,这个办法很好。虽然要几个月的时间,但我早就知道教育事业绝非一朝一夕能办起来的,既然下定决心做这件事,那自然而然要做好长期奋斗的准备。”袁肃点着头赞同的说道。
  “袁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其实教书就如同植树造林,是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去积累和沉淀。更何况按照袁大人意思,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教会士兵识字,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能参悟大道理。”何其巩对袁肃的理解态度感到很欣慰,他热忱不减的说道。
  “不过还有一点我有一些担心,毕竟咱们七十九标很多人懒惰成性,该如何调动他们参与学堂的积极性呢?总不能依靠一些奖励来激励吧,标部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经费。”袁肃颇有顾虑的问道。
  “袁大人顾虑的极是,不过军官方面倒是大不可不必担心,只要袁大人下达一项参加学习的命令,相信这些军官绝对不会不遵从。至于日后开始普及到各营办学时,要想调动士兵们的积极性,关键还是要从两方面入手,其一是让士兵们知道参与这件事的实际利益,其二则是利用气氛的烘托来影响士兵。”何其巩有条不紊的说道。
  袁肃很清楚在调动士兵积极性方面,何其巩肯定是有一套自己的经验,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让第二营的士兵每天进行拼刺操练?
  “克之兄不妨详细说说。”他请教似的说道。
  “所谓让士兵知道实际利益,这个道理很简单,上次袁大人同样也说过,如今投戎参军者大部分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既然是市井小民,那必然贪图好处。如今我们七十九标几经变故,营中军官罕缺,正好可以用提拔军官为噱头,鼓励士兵们积极参加学堂的学习。甚至对外不必称是随营学堂,大可直接说成是预备军官培训班,只有完成培训课程的士兵才有资格接受标部的提拔。”何其巩好整以暇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袁肃暗暗感叹,有文化的人果然不一样,尽管这个办法听上去有几分狡猾的意味,但倘若真有士兵认真学习、表现突出,破格提拔为军官也不是不可能。
  “此举甚好,克之兄当真是有见识的人。”他点着头欣然的说道。
  “至于第二点相信袁大人不难理解,只要营中大部分士兵都积极参与学习,其余士兵肯定会受到感染。更何况读书原本就是一件高尚的事情,很多人因为穷才读不起书,现在在军营中有机会免费学习,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兴趣!”何其巩又说道。
  “很好,一切就按照克之兄你的安排来办,什么时候开始以及还需要什么物资,你只管列出来告诉我,我绝对不多过问这些事,一律尽快拨下来。”袁肃正声说道。
  “在下多谢袁大人的信任,一定不负所托将这件事办好。”
  “想来先在标部开办军官教育,日后克之兄免不了要两头奔波,真是要劳神费力了。”
  “无妨,从镇上进城不过半个钟点的功夫,若连这点辛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做大事?”
  第89章,壬子新年
  当天晚上,袁肃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文年,并非是希望陈文年能帮上什么忙,只是毕竟陈文年现在是自己的上司,总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掩着。等标部突然冒出一个学堂来,到头来陈文年毫不知情,只怕会让其想入非非。
  陈文年在听完袁肃的告知之后,同样表现出一股非常热衷的态度,表示赞同并愿意从各个方面支持何其巩办学。
  第二天是中国一年一度的传统佳节春节,虽然饱经风霜的摧残,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中国老百姓们无论如何都会坚守这个传统的新年节日。然而,滦州家家户户尚且能有过节的准备和气氛,不过在军营中却显得一如既往,看不到任何节日的影子。
  从好的一方面来说,这是因为军人职责的原因,保家卫国的重任是不分节日假日。然而更多的原因还是如今军队腐败,上级拨下来的过节物资经过一层一层克扣,真正发到下面来的东西已经少的可怜。倘若营官、队官再继续剥削,基本上一分钱都没办法剩下来。
  这几乎是近代中国军营里面十分普遍的现象,哪怕遇到稍微有良心的军官,能派给士兵一些少得可怜的过节费,但是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也早已失去了过节的意识。要么是把钱存起来,要么是解一解烟瘾,又或者是被兵头勒索去了。
  袁肃在之前曾打算让七十九标全员过一个像模像样的春节,最起码在军营里贴出一些红色的彩头,增加几分节日的氛围。只不过这段时刻一直有事情在忙,就连除夕这天都还在跟何其巩谈论开办学堂的事情,最终将这件事忘却在脑后。
  然而今天是大年初一,多多少少应该让士兵们吃一顿好的。
  一大早他便调拨了为数不多的公款,然后召集炊事班和所有杂役做了一番交代,为今天的伙食进行加餐,并且强调晚上的一顿一定要有饺子。
  虽然有了这笔钱,但是炊事班和杂役仍然感到难办,若是早几天提前准备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城里大大小小的店铺大部分可都是关门的。
  可既然袁肃交代了这件事,更何况这对大家都有好处,炊事班和杂役还是要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好才是。
  就在晌午的时候,王磷同倒是颇有用心的派了一辆牛车到标部大院,专门给袁肃送来一批年货物资。这对于袁肃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他也因此觉得王磷同是一个有心人。这一车的年货对于王磷同来说不值几个钱,百余斤猪肉、百余斤牛肉、几石大米外加几坛子陈酒,单单下属来送的礼都远远不止这些。
  袁肃没有把牛车上的货物全卸下来,只是让后勤处的杂役卸下了一大半,随后他嘱咐赶车的人把剩下的东西送到督练公所去交给郭文远,让郭文远给民兵们也加餐。
  他本来打算给训练营放一天假,让民兵回家团圆,可一方面很多穷苦人家不愿意回家,家里不仅没训练营暖和,更没有一日三餐的待遇,而且现在回去了还会给家里增添负担;另外一方面除夕夜已经过了,现在放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索性就此作罢。
  标部大院的士兵们看到后勤处把大块大块的肉干搬运到厨房,一个个都兴奋不已,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年还能过一个春节。
  袁肃跟着杂役一起来到后勤处,这些肉干可不只是标部独享,还得分配到一营、二营那边去。不过本来已经分了一部分给督练公所,余下的年货只有百十来斤,七十九标三个营一共六、七百号人,均算下来每个人连三两肉都分不到。
  正为这件事发愁之际,中午时高顺忽然带着一大堆物资来到标部,向袁肃、郭文远、葛金章等人拜年问好。高顺在见到袁肃后说,本打算早些时候来拜问,只是大年初一家中习俗要先去一一向长辈们请安,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若说王磷同来送年货,袁肃倒是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意,无非是为了讨好罢了。可高顺显然不是这种人,他唯一可以理解的那就是对方真正是遵循传统礼仪,来向朋辈道问一声。
  高顺在得知郭文远、葛金章尚在督练公所后,他没有在标部这边多留,交卸的物资之后便又立刻赶往南城郊去了。
  袁肃还没来得及清点高顺送来的东西时,大门外竟又传来通报声,说是靖安镇小王大人派人来向标部各位大人拜年,并奉送美酒十坛、腌制好的全羊全猪各一头。现在比较起来,王磷同送来的年货还真是小气到家了。
  不仅如此,他再次领会到这位王中元很会做人,无论是王磷同还是高顺,要么是说来给袁肃送年货,要么是来跟督练公所的同僚拜年,而只有王中元是别有用心的说是来给标部诸位大人拜年。
  这简单的一句话不仅可以讨好更多人,还能给袁肃省去不少麻烦,不至于让张建功和陈文年认为袁肃才是七十九标唯一的核心人物。
  虽说目前看来陈文年是站在自己这边,而张建功又是挑明了对立立场,但只要七十九标一天没有脱离二十镇,自己就必须在做人方面保持低调。毕竟在这个关头走错任何一步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花了一段时间统计年货,算上高顺送来的物资,今日收获的这些东西足够七十九标大摆一场宴席了。他立刻叫来杜预,让杜预带领几个士兵把一部分酒肉配送到一营和二营去,并且让杜预代为嘱咐赵山河和何其巩,今日破例可以饮酒,但所有人都不准喝醉。
  这一天对于七十九标和督练公所来说是难得的好日子,整个一下午的时间里士兵们都摩拳擦掌期待着晚上能大吃一顿,军营里面虽然没有任何点缀的东西,却渐渐凝聚起一股喜庆的氛围。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节日氛围了。
  到了晚上,炊事班按照袁肃的吩咐,在标部大院的操场上准备好了露天宴席,开饭之前士兵们主动跑来帮忙,又是搬桌子又是搬凳子,几乎人人都显得很忙的样子。天黑下来后,士兵们在操场附近点燃了火盆,正中央还架起了一堆大篝火。
  从炊事班的厨房里传来肉香味,时时刻刻都勾引着许多人垂涎不止。
  这次晚餐所有人都亢奋不已,大口吃肉、小口喝酒,就彷佛是这辈子最痛快的日子。
  袁肃与其他军官坐在一起,不过期间他也来到士兵群里,向士兵们敬酒祝贺。
  所有士兵心里都很清楚,如果没有袁肃的威望,那就根本不会有这顿丰盛的晚餐。
  尤其是那些第三营的士兵,虽然他们跟随张建功的时间很久,但同样对张建功的脾性了解极深。一个贪婪无比、擅于耍小阴谋的人,在他手下当兵能有多少好处?出了事要承担背黑锅的风险,有了奖赏大部分也都落入个人口袋。
  其他的不说,就只说今天大年初一,假如没有袁肃在七十九标,张建功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一分钱来给士兵们哪怕稍微加餐一下。
  真正能跟张建功走到的一块,也仅仅是那几个心腹军官罢了,正所谓狼狈为奸,在上面的只知道如何保证自己利益,在下面的则一味溜须拍马。整个第三营一片乌烟瘴气,但并不意味着所有士兵都愿意同流合污。
  以前是因为大家没有什么追求,能填饱肚子就算是一件大好事了,所以不在乎张建功和一众爪牙的胡作非为。但如今有了袁肃这位对比鲜明的军官在场,这位袁大人不仅有强大的身份背景,更重要的是豁达正直、能站在基层士兵的利益上来处理事情。
  张建功升任代理标统之后,一直掌握着标部所有公用物资,可从来没想过提高士兵的生活条件。相反袁肃在执掌后勤军需之职后,立刻就制订了一日三餐的伙食制度,对于士兵们来说能填饱肚子就是生活的目标。
  经过这一顿晚餐之后,标部大院许多人的心里都发生了变化。
  第90章,改制共和
  正月期间,督练公所的训练照常进行,尽管城中仍然沉浸在节日喜庆之中,可对于很多穷人来说他们的新春佳节早已经过去,接下又该为新得一年的生计而忙活去了。
  到了初五这天,王磷同毫无预兆的突然来到标部大院拜访袁肃。他自然知道袁肃早上会在南郊督练公所,所以特意挑在快到黄昏的下午时间。
  与王磷同见面后,袁肃赫然发现对方脑袋后面的辫子已经没了,而且也不再穿着那身清朝的官袍,手里还装腔作势的拿一根“司的克”文明棍。单单从这一身行头就能看出,王磷同已经完全做好与清朝划分界限以及随时出任民国地方官员的准备。
  而王磷同此番前来的目的,正是为了通知袁肃,谘议局将会在初八那天挂牌成立,希望袁肃到时候能够到场捧场。袁肃心里很清楚,王磷同并不是想要自己去捧谘议局的场,而是意在与谘议局同一天成立的滦州共和政府。
  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在年前就能办下来,没想到王磷同前后倒是花了不少功夫。
  想来也是,毕竟一州之内有许多属县、属镇,下面的这些官衙都要通知到位才是,这其中自然是需要一些时间。
  当即,袁肃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且直接表示到时候他会到场参加谘议局和滦州新政府的成立典礼。
  得到袁肃的应诺之后,王磷同立刻露出欣然的表情,忙不迭的说一番感谢的话。
  袁肃问及谘议局选举的事情,当然他并不是关心民主工作的开展过程,仅仅是随意闲谈一番,以示自己关心滦州地方的政治新闻。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几乎没有听说过任何选举的动态,按理说这可是滦州地方的大事情,地方报纸必然应该跟进报道才是。
  王磷同似乎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由此可见谘议局从筹备到正式挂牌成立,其中已经忽略了选举这个环节,即便有那也仅仅是一带而过的形式罢了。滦州豪绅们甚至有可能都没有让王磷同参与这件事,只是最后向王磷同汇报了一下所谓的选举结果。
  考虑到这一点,袁肃没有在这件上谈下去,既然王磷同今日前来的目的已经到达,他现在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正打算就此结束这次会面。
  不过就在这时,王磷同沉吟了一阵,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袁大人还记得上次来过滦州的彭加勒先生吗?”
  袁肃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当然记得这个洋人,于是问道:“怎么,这个洋人最近与王大人有联系吗?”
  王磷同点了点头,说道:“就在除夕那天下午,彭加勒先生从天津发来一封电报,表面上是祝贺,但是电报里面也提到关于在滦州投资开办矿场的事情。彭加勒先生似乎对这件事很上心,希望我们这边能尽快给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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