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百里轻扬心中重复了这三个字,三年前的约定吗?到底是谁能让她定下如此的约定,且还是在失约之后如此的记挂着?他也知道分寸,凤墨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愿意说明的话,早就说了。很显然,她不愿意说,或许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吧!
  约莫一个时辰,马车越走越偏僻,随着马车的颠簸,凤墨的脸色也是越来苍白起来。本来她的身子就很差,身上更是一点也碰不得,稍重一点,就会在她的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更是会疼的厉害。原本百里轻扬以为只是从城内到城外,所以马车中也只是稍稍的做了一点简单的布置,毕竟,从城中到城外的那段路也并非是多么的颠簸。可他没想到最后他们不只是出了城,更是越走越偏,路也越来越难行,马车颠簸的也越来越厉害,凤墨的脸色也逐渐的更难看起来,本就是没有血色的精致俏脸,现在更是白的没有一点点的血色。
  百里轻扬扫了眼芍药,芍药马上会意,小心的上前去将凤墨揽住,将她原本靠着车壁的身子揽向她的怀中,以此好来缓解她因为马车的晃动颠簸而产生的疼痛感!
  但饶是如此,凤墨额上冷汗津津的,紧咬着下唇愣是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又是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这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到了!”凤墨睁开疲惫的双眼,察觉到马车停了之后,竟然经不住的长舒一口气。她自己也知道她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宜出门,尤其是需要呆在家中养着,但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显得住的人。
  百里轻扬率先的跳下马车,这一抬头,微微有些惊讶,松山翠竹,好一幅世外桃源。
  无衣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等到凤墨下来之后,他才从一旁走过来,站在凤墨身后一臂之遥的位置,旨在保护她!
  “你来了!”
  密布的看不到里面的密竹林中传来一声轻缓诡异的声音。
  凤墨微微喘息,而后淡淡的应了一声:“嗯,本无意失约,却不曾想……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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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这么说的?”和祁寒听了无衣的话之后微微有些诧异,能让清冷若斯的她张口帮忙的事情?他倒是有些好奇。
  无衣冷冷的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和祁寒的质疑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波动,“是!”
  和祁寒坐在主位上想了想,最后缓缓道:“告诉凤墨,和祁寒不日便去拜访!”他既然给了承诺,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不会变。
  无衣拱了拱手,脚尖一点,如轻燕一般,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和祁寒看着摇曳的烛火,难得的有了那么一点心思想着凤墨找他到底所为何事?他可不会自以为的认为是叙旧,他和她并没有什么旧需要叙。况且她也问到了他曾经承诺给她的事情,显然,能让她放下高傲来找他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
  另一边,凤墨和容洛两个人刚刚的下马车。
  容洛被面前的一幕惊了一惊,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在京都之中还有这种地方?
  满满的一望无际的都是墓碑。
  “这是……”容洛惊愕的瞪大眼睛,他自诩在京都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可这方圆数里地,被圈在层层山脉之中的墓地,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更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不是凤墨主动的带他过来的话,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其实不是容洛不知道,而是他从来不曾对凤墨做的事情去深入的调查,他相信她,除了该关心她的,他不会去干涉她任何的自由。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的话,那凤墨就当真需要考虑一下在容洛的心中,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否则如何她做什么事情他都能知道?
  不信任,才会监视!
  凤墨看不见,事实上这里也是刚建起来不久,在之前她离开大卿前往西城之前刚刚建成,她左右来这里也不过几次罢了。
  在这里,没有坟墓,只有一块块的墓碑,所有人战死沙场的铩羽骑的弟兄们。从三年前与她惨死南衡皇宫中的弟兄,以及近几年在为大卿鞠躬尽瘁而牺牲掉的铩羽骑弟兄,全部的人的名字,全部都刻在这里。
  “我让人在这里立下了碑,他们跟随我来到大卿,至死不能回去,甚至很多的人连尸骨都无法找到,我这个做他们所跟随的主子的人,实在是太无能。”凤墨摸索着蹲在她面前的一块墓碑前,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她抿唇,半晌道:“阿枫我不能带他到这里来,所以,我也同样的为他立了块碑,就当他依旧和他的弟兄们在一起。”
  “实际上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只是阿枫,北冥也好,还是燕歌,亦或者褚霆,如果遇到和阿枫一样的事情,他们的选择也一定不会改变。我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随时会得到可能他们战死的准备。我也一直都以为我真的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以为的做好了准备,实际上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凤墨站起来,却因为蹲的时间稍长了一点,她稍微的有些受不住,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一阵晕眩感传来,险些站不稳的跌倒在地上。好在容洛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侧,稳当当的伸出长臂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安稳的搂在怀中。
  “呵,我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的是有些狼狈,竟然连站都站不稳。”凤墨直起身,脸上浮现淡淡的自嘲的笑意!
  容洛的双唇紧抿,平淡的俊脸上带着决绝,半晌缓缓道:“没事,很快就能好起来,很快!”是了,只要三年,三年的换血之后,她一定会没事。
  凤墨淡淡的笑了笑,转头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划过复杂之色!
  月上树梢,虽说是夏夜,但夜里寒气依旧浓重,容洛考虑到她的身子,便就提议回去,凤墨也觉得有些累了,也就没有再坚持,微微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容洛因为还有政事需要处理,也不能一直陪在凤墨的身边,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皇宫!
  “三年的时间……难道在这之前没有办法将她的眼睛治好?”御书房中,容洛背着手站在窗前,冰冷的眼睛中满是痛色。
  百里清扬面对容洛这个他已经不知想了多久的问题选择了沉默,他无法给予答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是吗?没有办法了吗?”容洛低喃着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让他们赔上眼睛吧,她看不见,他们就更加没有资格看见!”说到最后的话中已经带着彻骨森寒的杀气。
  “你且回去好生的照看她,关于换血的事情……”
  “清扬知道,清扬明白该如何去做。”百里清扬垂眸拱手淡淡的说道。
  容洛背着手站在窗前,在百里清扬离开好一会儿,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烈风瞧着已经三更天了,见容洛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站着,遂提醒道。
  容洛不语,烈风也不再说话,他清楚容洛的脾气,既然话已经说到,他也就没有权利继续说下去,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容洛给了他很大的特权。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隐隐的甚至能听到烛火跳动而发出的声音,但容洛却还是一如之前的姿势站在窗前!
  “今儿的月色很好!”御书房外传来带着沧桑的声音。
  “老王爷!”烈风恭敬的行礼,他低垂的眼中似乎划过什么,却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到了平静中。
  老容王微微颔首,“你且先下去,本王有些话要和皇上说道说道!”
  “是!”
  烈风下去之后,容洛依旧还是一动不动的背着手站在那里,即便是知道老容王来了,他也依旧不曾转头。他如此的态度,老容王倒是也不恼,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听说了,关于墨丫头的事情,关于你的决定。”老容王淡然的开口,见他还是,诶有什么反应,接着说道:“容洛,我很喜欢墨丫头,如果可以的话,即便是没有后嗣,我也希望你们在一起,我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你该知道!”
  容洛没动,他能听得出来老容王此番来可不是就是说这些话的,他隐约的能感觉到老容王话中有话的样子。
  “那毒无解是不是?”
  “爷爷此番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孙儿还有国家大事需要处理,爷爷若是无事的话,现如今已经这般晚了,爷爷还是回去歇息去吧!”容洛终于开口说话,却答非所问,甚至还带着逐客的意思在里面。
  “今日我来,并非为臣子,容洛,你是我的孙儿,是容家之血脉,爷爷只是希望你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也要先为容家想想,爷爷不希望到了最后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老容王显然是有些动怒了,眉眼之中带着深深的倦色,以及痛心。老容王现在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在想,当初的决定是否是错的,不该让容洛和凤墨两个人相识,更不该让他们如此的相爱,否则的话,他现在也就不用为此而提心吊胆。到底容洛是不是皇帝,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希望容洛能好好的!以前或许还想着天下黎民百姓,现在的老容王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该管辖那么多,也该是自私一回了。
  “爷爷此话何意?”容洛侧过身,一半脸在阴影中,一半脸转向老容王。不知是否是错觉,老容王觉得此事的容洛给他的感觉非常的陌生,似乎是带着一种魔媚的气息在其中。
  “你是否在为墨丫头解毒?”老容王问道。
  容洛眼底眸光一闪,“是!”
  “可是用你心头之血加之你周身循环之内息?”
  “是!”
  老容王嘭的一声一拍桌子,抖着唇,嘴边胡子直颤,指着容洛冷静到近乎残忍的脸说道:“那你可知道一旦出现一丝意外将会如何?”
  “知道!”容洛依旧还是那一幅不咸不淡的态度。
  “容洛!”老容王动了大怒,“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是将我这个爷爷置于何地?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忘了?”
  容洛静静的站在那里,幽深的眼瞳定定的看着老容王半晌,好一会儿,他忽然低低的笑起来,“爷爷你知道吗?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也是我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便就是我死,我也不希望她死。如若要是失去了她,我就要这天下去陪葬,我亦不会独活。我从来不曾肖想过这天下,若非为了我和她有个栖息之地,这皇帝之位,谁要,我便就赠与谁,这有什么关系?”
  天下与他何干?以前,他或许会在意这天下,就像是容家自古以来的祖训一般,将天下黎民百姓视为己任。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在她与天下人面前,他所作出的选择很明显不是吗?
  “容洛,你竟然选择了她?那我呢?你将爷爷置于何地?你将容家置于何地?”老容王震惊不已,他们之间的羁绊到底有多深?
  容洛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却很快压了下去,他低声的说道:“爷爷,别逼我,现在,她还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我就一直都在!”只要是她能好好的,那么他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来。
  他的言下之意老容王是听了明白,自己的孙子他比谁都要了解,但是这事儿绝对不能如此下去,看样子,他得另外想个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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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很聪明,我也没想过要具体你隐瞒你什么,我会告诉你一切,但绝对不是现在!”
  月观似乎知道凤墨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话锋一转忽然的说道。
  凤墨微微一怔,忽而展颜大:“月观前辈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并不在意!本就是我承诺于前辈,也是我失约于前辈,三年之约,本该是在年前就已到,我却到现在,一直到前辈派人提醒,我才姗姗来迟,甚至还要前辈从千瘴林中出来,本该是凤墨的不是!”
  凤墨的坦然认错,月观很受用,他大笑的连连点头,道:“虽然我很少多年不曾离开千瘴林,但外界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耽误我知道!天下动荡变化,实力纷争,即便是我不刻意的去听去问,总归还是能传到我的耳中!尤其是你近三年来的事情,那可当真是不绝于耳!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为之最!”
  凤墨淡淡的笑了笑,她的事情现在倒是传的人尽皆知了?是说她要死了?还是说她其他的什么?她并不关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这么有名了?
  “大概至今为止,依旧没有人能说出你身上所中之毒到底为何毒吧!”月观端起茶喝了一口,明知道凤墨压根看不见,可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也没有浅淡,甚至压根从出现开始就没有消失过。“千虫万毒!顾名思义,自然是毒虫千种,自然所相互生成的毒种也就万种。你觉得单单就是一个换血就可以了?”
  “换血?”凤墨皱眉反问,她并不知道,或者说也有些怀疑,毕竟看不见加上之前昏迷,很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到底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
  “对,换血!”斩钉截铁的话语下,月观深深的看着凤墨,“此种方法的风险极大,一个不慎不只是你救不了,甚至是放血的那人也会因血尽而死!毕竟……心头之血可不比平常地方的血!”
  心头之血!
  凤墨的心猛然的一个咯噔,难道……
  月上枝头,守在外面的无衣和百里清扬也有些失去耐心了,毕竟凤墨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个时辰,再这么下去,恐怕帝都整个都乱了,他们也依旧还是无法靠近竹林半步!
  这四个时辰,他们不是没想过办法,他们想要靠近竹林,可遗憾的是,竹林却像是排斥他们一般,他们根本就无法靠近半分。
  而就在百里清扬打算再次的却闯一闯试一次的时候,竹林中一抹白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凤主!”百里清扬一喜,连忙迎了上去。这一次,他很轻易的就能靠近甚至是走进竹林中。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凤墨,毕竟他认为现在凤墨看不见,周围竹子密麻,不小心撞到划伤了的话,那就不好了。
  然而凤墨却一避闪开了他伸出来的手,百里清扬诧异抬眸,却堪堪对上一双清冷凌厉如寒潭般的漆黑眸子。
  凤主……看见了?
  百里清扬有些不确定的呆呆站在后面,望着凤墨一步一步的很稳的走出去的身影,恍惚的转过身看向密竹林深处,难道说凤主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让里面那个神秘高人为她解身上的毒?可,关键是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何种毒,里面的高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百里清扬不知道,他现在唯一想要确定的就是凤墨身上的毒到底有没有解掉!
  【你切要记牢,我只能保你这双眼睛三月,同样也只能压制你身上的千虫万毒三月,三月之后毒血倒流,你若是不离开的话,便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三个月之后,我还是在此处等你,等你三日,你若不至,我也就不会再多管闲事。】三个月的期限吗?
  凤墨坐上马车,淡淡的说了句回去,便就不再言语!
  撩起衣袖,望着手腕上鲜红的花瓣印记,她记得曾经是三瓣,现在却已经是六瓣。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特殊的胎记罢了,谁曾想到,竟然会是集在体内的毒!
  毒啊!
  这得是多少年了?
  摩擦着手腕上的鲜红似血的印记,她的眼底掠过丝丝冰冷的寒光。
  亥时,马车缓缓的驶到了城门之下。
  此时,城门已经大关,若没有手谕的话,帝都的城门是断然不会打开,尤其是白日里还发生了那等事情。
  凤墨的马车理所当然被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凤墨撩起车窗帘问道。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道,饶是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都掩盖不了,凤墨皱起眉,望着城门口严正以待的守卫,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疑惑。
  不过只是离开半日而已,怎么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凤墨低眉略略想了想,然后从马车上下来。
  百里轻扬此事正在和城门守卫说些什么,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身份,而是转而向着不远处的多滩已经凝固了的血迹看了去,漆黑的眸子中瞬间漾起了一圈又一圈深不见底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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