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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公主与莽驸马 第10节

  褚清辉给他行了半个学生礼,才站起来指着头上的梅花说道:“我想要最顶上的那株梅花,不知先生可否帮我这个忙?”
  闫默并未说话,只抬起手,那梅花比他略高,将手伸直了,恰好可以够到。
  褚清辉仰着头看,红梅枝头微荡,几朵碎雪飘下来,她下意识闭上眼,防止雪花落进眼中。等再睁开眼睛,那一株开得最冷艳、最骄傲的红梅,已经被送到她眼前。
  褚清辉愣了一下,忙双手接过,欣喜道:“谢谢先生!”
  接手时无意碰到另一只大掌,粗糙却暖和的触感,与同为男性的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太一样。
  这让她又微微愣神,下意识看向闫默的着装,见仍然只是一件黑色的外袍,不由喃喃自语道:“原来先生真的不怕冷。”
  闫默不止觉得不冷,他还有点热。方才从将军府到皇宫一段距离,他是使了轻功飞过来,之后又快走一程,眼下正有些汗意。从身体蒸腾出来的热意,遇见冰冷的寒风,立刻就成一团白气。
  于是褚清辉就眼睁睁看着,先生黑色的衣领里钻出几丝微不可见的白雾,虽然极少,但真的存在。
  她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说出口:“热、热气腾腾的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像云团糕一样好吃……”
  第13章 元宵
  这句话说得小声,紫苏等人在她身后低垂着头,并未听见。
  闫默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瞥了褚清辉一眼,点点头走了。步伐坚定,身形挺直,与来时无异,但热气腾腾四个字,却在他脑中来来回回的飘荡。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女子这种神奇的存在,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这样,还是只有刚才那只软绵绵的粉团团脑中的想法特别奇异?否则,外人对他的评价历来是杀气腾腾,怎么到她口中,就成了热气腾腾?
  听见脚步声走远,紫苏才敢抬起头来,见褚清辉仍望着含章殿的方向,便道:“公主,先生已经走了,我们回永乐宫吧。”
  “苏苏,我想吃云团糕。”褚清辉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紫苏虽然奇怪公主为何会突然想吃那个,还是叫人去命御膳房准备。
  转眼到了年下,祭完天地祖宗,宫里又摆了一场除夕宴,之后就是休朝的日子。
  虽是如此,皇帝还是每日要批阅奏折,皇后也不得空,正月十五有一场元宵宴,正月十八是太子和昌华公主的生辰,同时也是昌华公主行笄礼的日子,都要她指挥筹备。
  褚清辉则在司礼女官的教导下,学习笄礼上的一切礼仪,还得一遍遍的重复模仿。
  太子也不轻松,等妹妹亲事定下,他就要入朝,眼下需要抓紧一切时间跟着父皇学习,省得在朝堂之上出什么差错,失了皇家的颜面。
  唯一还在悠闲度日的就是二皇子褚恂了,可惜他虽然有空,父皇母后、太子哥哥跟阿姐,却都不能陪他玩,只好闷闷不乐练他的大字。
  转眼就是元宵节,从太皇太后时期开始,宫里的元宵宴,成了专门为撮合适龄男女而办的一场宫宴,如今她老人家虽然不在,这个旧例,却被皇后沿袭下来。
  早在过年之前,皇后就已经把参加宫宴的名单定下,都是诸位王公大臣家嫡出的小姐和少爷,年纪皆在十四五岁不等。
  往年宫宴都是由皇后主持,皇帝来露个脸,等开场过后,帝后便携手离开,将剩下的时间,留给这一群青春靓丽的少年人,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帝后御驾离开之后,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活跃不少原本毕恭毕敬低垂着头的少年男女们,此时也敢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欲遮还羞的看一眼对面心仪的姑娘或是公子。
  如今殿里地位最高的是太子和昌华公主,两人并排坐在上首,一个通身明黄色衣袍,一个身着桃红色华衫,还有继承至帝后的出色相貌,在座中,获得注目最多的,自然是他们二人。
  但是太子如今无心于此,对于投注在他身上的关注,并不作回应。昌华公主则是根本不知,哪些隐忍却又热烈的视线意味着什么。
  她抬眼看着底下展示才艺的各家小姐公子,时不时偏头与太子说一两句话,偶尔也往顾行云的方向递去一眼。
  但顾行云似无所觉,只管低头喝酒,并未回视她。
  褚清辉又一次看了看他,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对太子道:“哥哥,顾行云的病是不是还未痊愈?他又喝了这么多酒,病该好得更慢了。”
  太子看向顾行云,眼中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冷漠。顾行云几人是他的侍读,相伴十来年,总有些别人比之不及的情宜,但这份情谊,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的双胞胎妹妹。
  初时听闻妹妹选中了顾行云,他虽然有点吃味,但也赞同她的选择。毕竟,自己的友人娶了妹妹,总比被一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截胡好。
  只是这段日子,顾行云的所为实在令他失望。他已经听说了宫外的流言,也察觉到顾行云对妹妹的疏远。
  让他冷笑不已的是,顾行云一面执着于他的自尊,不愿叫人看轻,另一面却舍不得日后成为皇帝女婿将会带给他的荣华富贵。他却不想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太子想起小时候从宫人那听来的一句话,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那时他不懂,如今想来,这粗鄙却直白的话,用来形容顾行云,再合适不过。
  如果事情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最令太子愤怒的是,是谁给他顾行脸面,是谁让他有那样的资格拿乔,竟敢疏远他的妹妹?
  既然他不愿做这个驸马,他就成全他,天底下有的是前赴后继的好男儿,做梦也想拜倒在妹妹的石榴裙下,顾行云算什么东西!
  “哥哥?”褚清辉见太子不说话,疑惑的叫了一声。
  太子回过神来,掩去眼中的情绪,语带酸意道:“知道你担心他,一会儿我去劝劝。”
  褚清辉点点头,又笑道:“哥哥也要少喝一点才好。”
  太子本已经将酒杯端到嘴边,听见这话,只得放下。他看着妹妹毫无心机的笑颜,心想,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将手伸到宫外,相信就算父皇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他。
  不久,宫宴散去,王旭东和谢凯扶着已经微醉的顾行云出宫。
  见顾家的马车离开,谢凯吁了口,忧心道:“行云这样子,实在让我担心。已经这么久了,他难道还没想明白么?”
  王旭东没说话,仰头看着夜晚的天空,零星的雪花落下。
  以往顾行云抬头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王旭东突然咧了咧嘴角,顾行云想什么已经不要紧。骄傲的天鹅跌了一跤,就以为遇见了此生最大的磨难,蹲在那浅浅的坑中不愿意起来,既然他不愿意起,他不介意再推一把,叫他不用起。
  过完元宵,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百官开始上朝,学生也要回到书院,含章殿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顾行云却没出现。
  褚清辉去皇后宫中请安,皇后挥退众人,她看着女儿纯真的面孔,心中叹了口气。
  褚清辉察觉出什么,仰头看她,“母后,怎么了。”
  皇后眉心微微蹙起,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暖暖,你和顾行云的亲事,怕是不成了。”
  “为什么?”褚清辉坐直身体。
  “顾行云……身边有了个通房丫鬟。”
  这是元宵宫宴那一晚发生的事,当夜顾行云喝多了酒,神志迷糊之下,跟他的贴身丫鬟有了肌肤之亲,还在第二天,被前来伺候他洗漱的多名下人看见。
  顾府倒想把这件事掩下,将那丫鬟处理掉。但顾行云清醒之后,却出人意料的要将那丫鬟保住。就在顾家人头疼之际,不知怎么的又走漏了消息,这下彻底不需要遮掩了。
  虽然顾行云和褚清辉的亲事还没有定下,但大家心知肚明,他顾行云是被公主看中的人。驸马不同于别的男人,其他人可以三妻四妾,驸马却不行,况且,如今还未成亲,顾行云房中已经有了通房丫鬟,除非是皇帝被迷了心智,否则怎么还会同意自己疼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就在今日,顾相御前失仪,被皇帝发落,令其在府中禁足。而顾行云因长久风寒不愈,皇帝也给了恩典,叫他不必再入含章殿侍读,好好休养。
  至于顾相禁足要禁到何时,顾行云休养康复之后,还是否能回到含章殿,这就不知了。
  皇后一边说,一边观察女儿的神情。
  褚清辉听完全部,却皱眉问道:“事情发生之后,顾府为何要处置那个丫鬟?这分明不是她的过错。”
  她听闻那丫鬟原是贴身伺候顾行云的人,不由想到自己身边的紫苏和母后宫中的柳姑姑。
  皇后愣了一下,越发怜爱的摸了摸褚清辉的发顶,叹道:“因为他们想把全部的过错推脱到那个丫鬟身上,想要将这件事掩盖下来,想要保住顾行云未来驸马的位置,想要维持顾府的荣华昌盛,与这些相比,一个丫鬟又算得了什么呢。”
  褚清辉将眉头皱得更紧,半晌后展开来,道:“好在顾行云将那个丫鬟保下来,他虽然做错了事,却还是有几分担当的。”
  皇后点了点头,在她看来,不管是太子还是褚清辉,或者是顾行云,都还是孩子,虽然有做错事的时候,但本性是好的。
  她想了想,又试探道:“暖暖,你如今对顾行云是什么想法?”
  她记得不久前,女儿还说过,对成亲并不期待,也不厌恶,若顾行云成为她的驸马,她会努力喜欢他,但如今却出了这等意外,若女儿已经喜欢上顾行云,那就要叫她伤心难过了。
  褚清辉道:“顾行云挺好的,只是我们无缘。”
  皇后低头用脸蹭了蹭她的脸颊,“别伤心,你还有我们呢。”
  褚清辉摇摇头,“我没伤心。”
  话虽如此,皇后却还是不放心,又说了好多宽慰的话。
  午膳的时候,皇帝特地抽空来栖凤宫用膳,和褚清辉说话的语气竟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生怕惹得她更难过。
  褚清辉只好又解释一遍,说自己不在意。
  不过看情况,帝后并不怎么相信。
  等下午褚清辉送食盒去含章殿,见太子面对她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心中就万分无奈了。
  第14章 甜软
  对于顾行云之事,褚清辉虽觉得意外,但是真的不难过。
  与她而言,嫁人一事,不过是到了年纪应该做的,她身为公主,固然有特权,但一举一动,也被更多的人盯着。天底下的女子到了这个年纪都得出嫁,她无意做那个特例另类,让言官有话可说,叫父皇为难。
  至于要嫁给谁,既然她心里并无喜恶,那就选一个最优秀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承认,在将顾行云看做自己未来的驸马后,对他是比旁人有了几分不同,但还远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既然他有了别人,那再换个人选就是。
  这些都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可惜身边的人却不怎么相信,似乎认为她受了伤害,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安抚怜惜,行事说话慎之又慎。
  褚清辉被这样如易碎的花瓶般对待着,实在无奈。
  今日是含章殿年后第一次开放,她去得比平常迟了些,到武场时,他们已经中途休息了。
  褚恂一见她,立刻飞奔过来,离得还有几步远时,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放慢脚步,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靠过来,“阿姐,你来了。”
  褚清辉摸摸小弟发红的脸蛋,“今天学了什么,累不累?”
  说话间,她往武场内看了一眼,诸位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或站或坐,见她来了,一个个遮掩着看过来,目光中多了几分小心,连太子都不例外,唯有闫默,仍然独自坐着,擦拭他的宝贝匕首。
  不知为何,看他如此,反倒让褚清辉隐隐松口气——这么多反常的人里头,总算有一个如往常一般的。
  “今天师傅教我们打拳了,阿姐,我会好好学,帮阿姐打坏蛋!”
  稚嫩的话拉回褚清辉的思绪,她屈膝半蹲,伸出小指勾了勾褚恂的指头,笑道:“好,阿姐等你帮我打坏蛋。”
  褚恂用力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小声商量道:“所以阿姐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褚清辉微微一愣,见小弟满脸关切,又无奈又暖心,也没再解释,“好,不伤心了。”
  “太好了!”褚恂欢呼一声,立刻又关心起下一个问题,“阿姐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太子走过来,曲起食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整日只晓得吃,当心日后胖得腿都抬不起。”
  褚恂摸着额头,委委屈屈地看了太子一眼,对于大哥的话,他历来不敢反驳,于是又可怜巴巴地看向阿姐。
  褚清辉立刻就替小弟出头,“哥哥这么说,今日的核桃酥是不吃了?”
  太子噎了一下,“咳……暖暖都送来了,总不好辜负你的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褚清辉的神情,见她脸上没有异色,才暗暗安心。此时就算被妹妹噎得说不出话,他也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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