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她告别过去的自己

  叶洛看了眼挂钟，现在是凌晨4:31。
  她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窗外的天漆黑一片，只有段庄里的路灯还在亮着零星一点光。
  不知为何，她总是惴惴不安。
  熟睡中的段璟回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不在，又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把她重新搂回来。
  叶洛往他身旁挪了挪，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外头确实是变天了。
  【一驾从申城飞往M国的客机于今日凌晨四点左右，于白垣山临近山顶处坠毁。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机上317名乘客与机组人员无一生还。本次坠机并未引发森林火灾...】
  叶洛看着电视里循环播放的新闻，心情沉重。
  飞机残骸匿于滚滚浓烟中，有不少消防和警察正在现场实地勘察。
  她瞥了一眼段璟回，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该是什么心情？
  大仇得报的畅快？没有。家人去世的难过？也没有。
  “不是我。”
  “我知道。”
  她趴在他怀里，却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
  段璟回再恨他们，也不会拿飞机上其余的几百人去作陪。况且，他答应过她不会草菅人命，不会再伤害到无辜的人。
  她信。
  “你知道吗？姑姑去世那天，我是很伤心的。”
  “可是他们死了，我居然...也不是说不伤心，也不是伤心...我就是...”
  叶洛连说话都说不清了。一双眼睛空洞又无神，脸色可以说得上是惨白。
  “对不起。”
  “我没怪你，你别说对不起。”
  也许只有他们死了，她们才能真的永生不再相见。
  这个世界上最后叁个人和她血脉相连的死了。从今以后，她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段璟回。”
  叶洛坐在那里很久，也想了很多。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终于下定决心。
  “我们去一趟白垣山吧。”
  她不是为了他们去的。
  她是为了告别曾经的叶洛。
  曾经那个，七十亿人里却只有一个人爱她的叶洛。
  这次，是她一个人的开始。
  白垣山是雪山，如今虽已开春，但山顶处还有不少未消融的积雪。叶洛说要从山脚自驾到山顶，段璟回便准备了不少东西。
  他准备好几箱汽油、厚衣服、毯子以及不少零食与水。
  叶洛就没什么要带的了。
  她带了一箱子钱，还有她的旧帆布包。箱子里有足足五十万，包里有他们一家人曾经的合照。所有与她有关的照片，加在一起一共有五张。
  一到白垣市，便有人在机场外接应他们。
  车子是段璟回吩咐人新买的越野SUV。此刻，有不少人在帮他们把带来的行李往车上搬，装了一个后备箱还不够放。
  说来也怪，只有那个旧帆布包是多出来的。叶洛索性将它放在后排，让它单独躺在那里。包上还有萧藤以前送给她的兔子挂件，此刻也同包一块躺在那。
  白垣山是自然保护区，并且不对外开放。因此，别说是上山了，照理一般人连入口都进不去。可段璟回想上山，不过是打声招呼的事罢了。
  从山脚到山顶这段路，段璟回足足开了四个多小时。
  “原来这就是白垣山的山顶啊，感觉没有航拍壮观。”
  山顶上空气稀薄，道路上还有积雪。叶洛在车外待了没多久便被冻得不行，又赶忙爬回来。
  “换件衣服吧。”
  此刻是正午，恰好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可那些阳光却根本温暖不了冰雪，更何况山顶上风大，就连树都在风中摇撼。
  她新换了件加厚羽绒服，又把围巾手套帽子之类的东西统统带好，这才重新出来。
  “你别出来了吧，我知道你恐高。”
  “我不要，我要陪你一起。”
  她知道段璟回这一路被折磨的不轻。这么高的海拔，可他却是一路开车上山顶的。这也没办法，保护区里禁止入内，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叶洛自然是没让他带司机，就连知情人也只有萧藤和萧茉。
  叶洛见他如此坚持，也没再去辩驳，只好由着他同她站在一起。
  “你看到那块地方了吗？就是飞机失事的地方。”
  她指着不远处那一大块焦黑的空地，又闭上眼重新深呼吸了好几下。
  段璟回嗯了一声，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朝那里看去。
  那里有零散的飞机残骸，也许还有被深埋在地底的人体尸骨。
  叶洛跑回车旁打开后备箱，将箱子取了出来。
  50万的现金，只有十几斤重。
  这种重量，她一只手都提得动。
  她快步走到段璟回身边，又蹲在地上粗鲁的把箱子打来。
  “要做什么？”
  “要和曾经的叶洛告别。”
  那个存在就是为了赚钱的叶洛；那个可以随意被“卖”给任何人的叶洛；那个从来不被他们所在意的叶洛。
  段璟回帮着叶洛拆开一捆捆百元大钞。她手一挥，那些钞票便全都朝着山下飞去，像是在空中飞舞的粉色蝴蝶。
  随着那一箱子纸币逐渐见底，她开始朝着远处大喊：“叶洛，再见。”
  随后，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未来的人生，可以像那些“蝴蝶”一样，自由自在、迎风翱翔了。
  是新生，亦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