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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互演手册 第87节

  一路上蝉衣不住地问她方才在书房到底是怎么了,她只疲惫地摆了摆手——戏是假的,可哭是真哭。她哭累了,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
  但这情景落入有心人眼中,便不是一回事儿了。
  晚膳她用得也不多,蝉衣半哄半劝着,让她在睡前喝下了一盏梨汤。
  蝉衣本要守在外间,她红着眼说想自己待一晚上,才让蝉衣退了出去。
  寝殿的灯烛全灭,只一点月色照人。一片静谧中,突然有人悄无声息地掀开了她的床帐——衔池下意识的惊呼被一只宽厚手掌捂住,来人娴熟将她锁进怀里,“嘘”了一声。
  “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
  也不算意外——她将蝉衣支走,就是猜到宁珣夜里会摸过来。
  只是哭得久了,没多少精神,难免神色恹恹,衔池往后靠坐着,任他握住足踝,将足衣褪去。
  他掌中热量慢慢侵染过来,宁珣借着月色细细看了一遍,“可有哪儿伤着了?”
  他扔出来的是方砚台——厚实,摔不碎,不会迸着她,看着是扔在她脚边动静不小,其实分毫没挨上她。
  饶是这样,也不能完全放心。
  衔池另只脚踩着他虎口,一蹬一推,将被他握着的足踝解救出来,玉白足尖紧接着便抵在他心口,慢慢磨了一下:“殿下好狠的心。”
  她嗓音还是略有些喑哑,沾着湿意:“我哭了那么久,殿下只听着,安坐如山,可见是半点都不心疼。”
  宁珣一时想笑,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分明是她嘱咐他千万沉得住气,好好待在书房里。
  他握住她抵着他心口的那只足,却没拿下来,只在她足心一按,看她脚趾霎时蜷起,嗓音低沉:“心疼得要命。”
  作者有话说:
  衔池:你待会要blabla骂我一顿,然后再blabla凶一点狠一点把我推出去,最后我哭的时候最好嫌我烦把我赶走……好!开始!
  宁珣:(跳过骂)(推了一下,但没站稳完全是她自己发挥)(怕看见她哭会演不下去,所以干脆把自己钉在书房)
  衔池:(因此一直在哭)(算了哭不出来他,累了,自己回去)
  衔池:好,他根本不爱我,我哭了他都无动于衷的。
  宁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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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难道孤的路,还要这天下万民的血肉来铺?◎
  闹了一会儿, 宁珣将薄衾拉上来,把她从头到脚裹好,“好好睡一觉, 后面有你忙的。”
  衔池点头,伸出胳膊来重新握住他的手,才闭上眼。
  他便一直等到她睡着, 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悄无声息地离开,回了寝殿。
  青衡早已等在殿内, 好容易才等到他回来, 半跪下:“殿下。”
  宁珣示意他起身,脚步未停, 径直走向博古架,将上头的玉如意一转, “咔哒”一下,暗门应声而开。
  进了密室他才回过身,淡声吩咐:“吏部侍郎池立诚, 派人去盯紧了他。”
  “这几日他们若是将人送出来便罢了, 若有变故,直接闯进池家劫人。不必畏手畏脚,孤会处理。”
  衔池想做什么,他自然会让她放心大胆去做,但为防万一,还是要备好后手。
  但这是下下策。直接抢人留下话柄不说,露头太早, 去荆州这一路便不会太平。
  青衡简短应了声“是”, 见殿下转身看向了墙上挂着的边防图, 他适时开口:“属下听闻,圣人调去云丰城的胡总兵直至今日都还未收拢军心。”
  宁珣敲了敲地图,“上任才多久,已经在胡人那儿吃了两回亏了,他这军心如何收拢得起来。”
  那位胡总兵,除却对皇帝忠心耿耿,确实没什么过人之处——何况有宋轩珠玉在前,对比之下,更显得毫无作为。
  那等战事连绵的苦寒之地,生死只相隔一夜,将士心里都清楚,下一仗能不能活下来,除了自己,全看领军的将领用兵如何。
  而能活到今日的将士哪个身上没点真本事,总兵若是个庸才,没几分手段,靠什么叫众人信服?
  青衡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好在殿下当年洒下的种子如今已枝叶繁茂,又分散各处,即便云丰变了天,也碍不到殿下。”
  宁珣不置可否,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地图,若有所思。
  宁禛背后是镇国公府,即便交了兵权,沈家在军中也仍有旧部,威望尚存——所以那年他便知道,他手里得握一点实打实的东西。
  他去北疆时是孤家寡人,手边儿能派上用场的没几个可信之人,若回来的时候也是孤身,岂不是白费了那些年。
  于是那四年,除了调教出影卫,他还自军营各层中精挑细选了十余人,个个推心置腹。
  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准,这些年过去,那十几个人各自爬到高处,又分散各座城池,就如同在军中布下了一张暗网,平日里任谁也瞧不出什么,若真有收网那一日,除去宋家军,北疆另外半数的军权于他就如探囊取物。
  青衡觑了一眼自家殿下的神色,试探着问:“殿下……难道是要保云丰?”
  云丰城确实是必争之地,但依他看,若为眼下,保全殿下的力量显然更重要些——只怕殿下不是这么想。
  “云丰城不能丢。云丰失守,胡人一鼓作气长驱直入,”宁珣在地图上虚虚圈了一下,“这一片城镇,都得涂炭。”
  “但圣人本就忌惮殿下,胡总兵又是圣人亲自选的人……”青衡顿了一下,心一横继续道:“恕属下直言,即便云丰失陷,对殿下也无甚影响,可殿下若是出手,往后的路……”
  宁珣冷笑了一声,倏地抬眼,“难道孤的路,还要这天下万民的血肉来铺?”
  青衡接住他视线的那刻忍不住浑身一颤,当即跪了下去,“属下不敢。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起来吧。北疆形势变幻莫测,也不是孤说要保,就保得住的。”宁珣沉沉呼出一口气,朝中这一阵儿,想要议和的声势愈来愈大了。
  第二日,衔池先去了一趟东市那家果子铺,跟青黛碰了一面,领她去了巷子里。
  有影卫在暗处替她守着,她行事方便不少。
  青黛盼她盼了有月余,一见她面儿,立刻倒豆子一般:“小姐!奴婢听小姐的,一直留意着大小姐那儿,结果前些日子竟撞见大小姐在偷偷仿宋夫人的字!”
  衔池想起了什么,心口一滞,不自觉慢了半拍:“仿……字?”
  “千真万确!奴婢还偷偷拿了一封大小姐仿写的信,藏在自己那儿呢。”青黛看出她脸色不好,忙上前扶了一把。
  衔池摇摇头,一手撑在墙上。
  上辈子她收到的宋弄影的书信,直到最后都没断过。也正因如此,她从未怀疑过娘的安危。
  她……竟连娘的字迹都认不出来?
  青黛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继续说完:“听那边的丫鬟说,大小姐极善临摹,奴婢拿那封信同宋夫人的字比照过,简直一模一样!”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眼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衔池深呼吸了两下,才镇定下来,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而后便将自己写给池清萱的信,连同那块夺月坊的令牌一起交给青黛:“你先去找我娘,让她把你留在身边当贴身丫鬟,而后将这两样拿给池清萱。”
  “这几日沈世子应当会派人去拿娘给我写的信,你再将你藏的那封池清萱仿写的信交给他们。若是后面被发现,他们问你,那便是弄混了,你也不知道那封信的来历。”
  沈澈上回已经知晓池清萱同熙宁有所往来,既然池清萱自己送上门来,她也不妨再添一把火。
  青黛仔细记下,点点头,没成想听到的下一句便是:“以后不必再过来了。”
  青黛第一反应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问:“为什么?”
  衔池另拿了一袋子碎银和一沓银票塞到她手中,满怀歉意:“这几日安置好你母亲同妹妹,最好能托信得过的人照顾。”
  她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这么叮嘱一句。青黛似乎明白过什么来,却分毫犹豫都无,一脸视死如归:“小姐想要奴婢做什么?”
  衔池一愣,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出了声,“想到哪儿去了。回去后你既然跟在了我娘身边,自然便会有人盯着你,也就不好再见我了。”
  她顿了顿,紧紧握住青黛的手:“切记,我娘在哪儿,你便跟着在哪儿。”
  她怕娘被“劫走”后,池家迟早会查到青黛身上。既然如此,不如一道去荆州,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风风光光回来。
  青黛却以为她是将宋夫人托付给了自己,马上应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宋夫人的!”
  衔池又嘱咐了几句,便将她送了出去,自己也径直回了东宫。
  她假意投靠东宫的安排,池清萱应是晓得。
  于是她那封信写得半真半假,说自己私下跟沈世子见面被太子发现,太子疑她仍是有二心,背叛了他,因此冷落了她——她昨日同宁珣吵得那么厉害,消息这时候想必已经传到池家了。
  但不止如此,太子想查个清楚,不仅想搜她在东宫的住处,还在安排去夺月坊,搜她先前住的那间屋子。
  而那间屋子里,她收着沈家那块家传玉佩。
  她言辞恳切,说她会尽力拖住太子,求池清萱在太子去夺月坊前,将那块玉佩拿出来替她收着。不然到时候被太子搜出来,不仅她要被扒一层皮去,更怕是会彻底失去太子信任,那先前安插她进东宫的苦心,就要白费了。
  ——毕竟在池清萱眼里,太子并不知晓衔池出身池家,由池清萱替她去收,自然是无迹可寻,太子查无可查。
  回了东宫,衔池让宁珣配合她演的第二场戏,便是在入夜后搜了她那间偏殿。
  第二日,又大张旗鼓去了一趟夺月坊。
  宁珣没掩饰身份,夺月坊无人敢拦,他直接便领了一队东宫的侍卫进了她曾住的那座小楼,冷着脸在门口,任侍卫翻箱倒柜地翻找。
  场面不太好看,那附近一时也没人敢上前触太子的霉头。
  衔池脸色苍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宁珣身后。
  侍卫将屋子翻得太乱,她一不留神被绊得一踉跄。
  在所有人都无暇注意的时候,漠然看着这一切的太子,伸手稳稳扶了她一把。
  好在她方才几乎是贴在他身后跟着,有衣袖掩盖,这动作也不算明显。
  衔池站稳后,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手腕,才收回手。衔池当即退了一步,而后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是在他后头,身形晃那一下本该是看不见的,他怎么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
  那屋子搜了半个时辰,几乎翻了过来。
  最后自然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池清萱这一步既然算准了,衔池回去以后便专心等着熙宁郡主那边传出动静来。
  ——她算得的确不差,池清萱毫无怀疑,接了信的当天,便亲自去了夺月坊,替她收了玉佩。
  可那块双鱼玉佩,并没有如她所愿出现在熙宁面前。
  ——池清萱托了旁人,将那块玉佩送进了东宫,递到了太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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