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ommutative Law 7

  为什么希望高城对自己好一点？还不是因为觉得他这样太辛苦了嘛。
  是因为看不惯？当然看不惯了。尤其是每天都看到他满身是伤，旧伤都还没好，就又有了新伤，然后不断循环。
  至于是不是喜欢他──这……不可能吧？金井虽然曾和高城交叠过几次，但那都是在店里，是以员工跟顾客的身分发生了关係。虽然只有一次，因为被高城发现自己在自慰而意外让他帮了忙，但真的就只有那一次。在两人同居的这两个月来，真的都没有发生过关係。
  但是，那天早上自己看到高城满身伤，心里那股既酸又涩，又令人难耐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几天，脑袋也冷静了许多，现在仔细想想，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会那么激动，甚至对高城发火？
  顺着他不就好了吗？像之前一样依着他不就好了？只要他好，他愿意收下那笔钱不就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呢？然而这下好了，把他气跑了，虽然知道他有地方住，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来，小兄弟，你的啤酒。」
  「喔，谢了。」
  金井放下手中已经空掉的啤酒杯，换拿起老闆刚端来的那杯，二话不说就又乾了半杯。
  「小兄弟，喝得那么猛会醉的喔。」
  「不要紧，我酒量很好的。」
  「虽然酒量好，借酒浇愁也是会醉的。有烦恼的话，说出来会比较好喔。」
  金井一听，懒懒地抬眼看了一眼老闆，也顾不得对方熟不熟识，马上就滔滔不绝地开始倾诉：
  「我朋友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不回来。虽然我是知道他有地方住，但是他不知道有没有好好饭……话说，现在仔细想想，或许这都是我的错吧。都是我没依着他，没顺着他才会让他气得离家出走……才会让我自己……现在落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呵呵，小兄弟，你对你朋友真好呢。如果你没说，我还以为你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
  「啊？为什么？」
  「就是听你说的感觉。不过看来好像不是呢。」
  老闆笑着摇摇头，但金井心里又因为老闆说的话而慌乱起来。今天早上也是，听到同事说什么喜欢高城，害他一时都慌得就要跌下椅子，丢脸死了。
  可是……难道自己……真的喜欢高城吗？
  刚刚才被自己否定掉的可能性又逐渐增加，虽然金井根本不确定，但是心里已经有股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喜欢高城……？」
  金井在迷濛的意识下，不经意地脱口说出这句话。同时也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吗……？
  喔，原来是这样啊……
  趴在桌面上，呆愣地看着杯里黄澄澄且不断冒泡的液体，金井对自己点了点头。
  「嗯……原来我喜欢高城啊……」
  所以才会一直惦记着他。
  所以才会想去找他。
  所以才会心疼他。
  所以……
  「好想见他。」
  看着杯面上一滴滴的水滴滑落，金井彷彿在杯里看到了高城落泪的样子。一滴滴透明的泪滴，从晶莹的大眼中滑落，流过白皙的脸颊。
  「别哭啊，高城……别哭啊。」
  伸手抹去杯面上的水珠──眼前高城脸上的泪滴──金井觉得心头像被人紧揪住一般，痛得无法呼吸，甚至就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是不是也在自己偷哭呢？
  以前高中时还站得如此笔直坚挺，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只能躲在暗处独自哭泣了呢？
  不该是这样的啊。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难忍下心头的苦涩烦闷，金井拿起啤酒又一口仰尽。冰凉带着气泡的液体流过喉咙，似乎能冲掉心里的这股鬱闷感。但这个效用似乎撑不了多久，鬱闷感不久后又再次袭来，然后金井只能再用酒冲去，就这么不断循环。
  ……不行，还是好想见高城，想得不得了。
  想闻闻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想摸摸他柔软的发，想抱他瘦弱却不失坚强的身子，甚至想吻上他那单薄的唇。
  再也无法压抑想见高城的慾望，金井乾了最后一口酒，跟老闆结了帐，快步离开店家。跨上机车往高城所在的按摩店骑去。
  ※
  ──叩叩。
  结束今天的接客工作后洗好澡，才刚穿上t恤房门就被敲响了。高城心里一面疑惑凉子姊有什么事，一面打开房门。
  「凉子姊，怎么了吗？」
  只见敲响房门的凉子面有些许难色，犹豫地开口：
  「晴，那个……那个警察先生来了。」
  ──金井来了。
  高城一听，不禁挺直了身子，双眼染上些许期待的色彩。不过，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那么晚了，他来干嘛？」
  「他说他想见你，想跟你谈谈。但我不确定你愿不愿意见他，所以才来问问你。」
  「我……」
  心里有道声音不停地说着「想见金井」、「想见金井」，但另一方面，高城的心里也慌张得不得了。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该怎么跟他说话？又该跟他说些什么？这些问题在高城的脑袋里交错乱飞。
  但是，想见金井的心情大过于这些惊慌失措。高城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向凉子点点头。
  「给我三分鐘换衣服，之后再带他下来。」
  「好。」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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