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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注:丸剂不可能变成汤剂的,胡编的嗷。
  有人比谢子葵快上许多。
  正是压力没有那么大的崔慈。
  他纵身掠过,跳到她身后,剑身截住从旁刺来的长剑,回防不及,以肩头替她挡下直取后心的长枪。
  照慈反手砍断枪柄,血花四溅,点点滴滴喷洒在她面上,挂在眼睫之上悬而未落,将视线侵染成模糊的红色。
  好在其他人此刻也渐渐能够摆脱金刚乘诵经声的干扰,照慈此举撕开了一个口子,暗卫和太行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全数围拢。局势被缓慢扭转。
  那枪头上有血槽,崔慈的白衣都被染红大半。
  耳边诡谲的吟唱声渐低,短兵相接的金属撞击声渐盛,他们两人被暗卫围住,处于一个短暂的真空圈。
  却见崔慈唇色艳红更甚,一滴血恰溅落在眼角,犹如观音泣血。
  清淡笑颜未减丝毫,手提沾满血肉的长剑,于这慌乱之中显得有些妖异。他目光攫住照慈,忽而轻声道:“你瞧,我在学着去习惯为你受伤。”
  照慈摇头:“还远远不够。”
  崔慈倒不因她的铁石心肠而失望或恼怒,他只是笑道:“真难讨好啊。”
  他欲再说,这才发现她面色十分苍白,或许要比他更加惨白,但那围着琥珀瞳的眼白全是猩红,神色中似有强压的狂乱,看起来状态很不对劲。
  还待细看,她已然转身加入战局。
  金刚乘之人的步伐和刀法已经被谢子葵和江湖人逐渐摸清,且他们阵法已乱。加之他们先前埋伏在暗处时,见过的两场对敌,谢子葵和太行都是点到为止,没有赶尽杀绝,是以出招时有些掉以轻心。
  于是只待一鼓作气,拼杀到底。
  *
  不能说是惨胜。
  照慈这边折损十数人,不多也不少,只是她的人手先前就已经少了大半。
  金刚乘则过半数的人都当场殒命,红莲女和剩下的人皆被合力生擒。
  太行长剑滴血,提着红莲女拖行到照慈面前,剑刃抵在她的颈上,似乎是等照慈一声令下,便要让她人头落地。
  照慈笑弯了眼,蹲在她身前,颇显亲昵地替她拂开散乱的发丝。
  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巴哈尔姐姐,你追我赶的游戏,到此结束。”
  红莲女目光晦暗,湖蓝色的眼眸起先如死水般无波无澜,似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毫无所觉。可当她专注地凝视着照慈,目光便愈发炽热,蔚蓝湖水都开始沸腾。
  “沙希德,你终将回到我们身边。”
  照慈擦拭干净她面上血污,未置一词,起身对太行吩咐道:“架火堆,皆生焚。”
  语音不高不低,却让吵闹的人群都静默起来。
  太行自是不会对她的决定多加置喙,然而在不远处正接受着棠物宜治疗的崔慈和谢子葵闻言对视一眼,在对方脸上都看见了不赞同的神色。
  崔慈知晓一些他们之间的纠葛,虽不认可,但也不想贸然出言劝阻。
  谢子葵管不了那么多,即便他知道金刚乘也不算什么好人,但在他眼里也没有罪大恶极到要被生焚的地步。就算是照慈,谢持春的道义也不会容许她这么做;正因为是照慈,谢持春才更不想让她这么做。
  他拖着伤躯走过去,腿上吃了一刀,走动间素白的绷带上洇出血色。
  “阿慈,给他们个痛快就是了。这里虽是荒郊野岭,但动静太大,免不了节外生枝。”
  照慈瞥了他一眼,又飞快转开视线,不知是否是谢子葵多心,他竟瞧见了深埋的不屑。
  “你或许不了解,他们崇拜火焰。我只是顺从他们的心意罢了。”
  谢子葵皱起眉头,听出她话里的敷衍,刚刚被那不屑目光挑起的怒火突然高涨,他不明白她如何会执着于这样的方式。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冷声道:“若我不允,你要如何?”
  照慈终于正眼看他,于是他也瞧见了方才崔慈见到的神色,可她那狂乱的模样并未因战斗的结束和胜利而消减,反而更加显见。那对浅淡琥珀瞳,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竟隐约像是野兽的竖瞳。
  她拂开他的手,连笑容里的轻蔑都懒得掩饰:“这样的话,我遣辆马车送你先行便是。”
  谢子葵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前几日还温存缠绵的人今日会吐出分道扬镳的话,又气又是茫然,一时噎住,只瞪圆了双目立在原地。
  她欲绕过他离开,见他还想言语,声音亦变得生冷:“我眼下很不好。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
  他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发现竟是如此陌生。他们过往从未有过如此的分歧,他想的是,如果金刚乘之人罪有应得,那么她也可以解释清楚。
  叫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她这样的态度。
  火堆和木架很快架好。
  侍卫们将那些仍活着的人一个个绑上木架,其余尸体就地堆起,浇上火油。
  照慈这边不幸殒命的人都以白布裹好,待入城后下棺入葬。
  她把棠物宜唤了过去,从那木盒里递给他两颗药丸。不知说了什么,棠物宜取出药罐,竟直接架在红莲女那柴火堆上,添了些药材,把那丸剂又熬成汤药。
  谢子葵看着他们,不由得转向崔慈,喃喃地问:“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崔慈沉吟片刻,到底是回答了他:“金刚乘…曾对她做过不好的事情,但具体的,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谢子葵低下头,声音轻微,泛着惶惑和委屈:“可她好像不想让我多问。”
  崔慈笑了笑,没开口。看着这一无所知的知己,连日来酸酸涨涨的心,终于察觉出些许快意。
  前山的雨戛然而止,阴云竟没有继续飘来。
  大抵天地亦知雨水无法冲刷其血其罪,唯有一把猛火,才能将一切焚毁。
  忽起大风,来助火势。
  当火舌舔上挣扎破碎的躯体,癫狂的嚎哭响彻云霄。生命倒数之时,果然如照慈所言,他们仍旧齐声吟诵着《大日经》。她仔细朝他们面目看去,恐惧之外藏着无边的向往和解脱,那痴狂模样惹得她内心更是生厌。
  在场之人都默契地垂头或是背身,海榴更是抱着弟弟走到远处。
  这距离盖不住哀嚎,小儿啼哭的声音猛然窜起。
  照慈握住红莲女的弯刀,不顾火焰的滚烫,从她腿上割下一片肉,扔进了药罐之中。
  水汽被大火蒸发,药汤逐渐浓稠,棠物宜把那令人作呕的药汁倒入碗中,迟疑着不敢递给她。
  她脸上的迷乱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地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唯一还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崔慈终究没有忍住狠狠皱起眉头。压下喉间的哽塞和干呕,他突然想把知己扳回来,叫他也好生瞧瞧这一幕。
  红莲女大笑出声,笑声刺耳且尖锐。
  高温扭曲了空气,火焰摇摆间让她的身影犹如鬼魅,忍不住回头看向此处的人,恍惚间似见此女脚踩红莲台,在火中扭动起舞。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似讥讽,又像郑重的诅咒。
  她说:“沙希德,你以为你逃了出去。”
  “可你连这玩意儿都摆脱不了。”
  “我等着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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