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3)
随着咖啡师的话音落下，小镇四面八方也走来了许多东区的人。残垣断壁的小楼里、三不管区域的宅子、街道两旁的灌木丛里他们聚集到了台下，自发地坐到了咖啡师、王麻子和老板的身边。
他们眼神暗淡，看着台上的王莹莹，没有任何鄙夷，也没有任何歧视，就像在看另一个也受苦受难的同胞一样。
王莹莹在舞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再次张口。
当王莹莹清澈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小镇上时，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舞台把她的声音放到了很大很远。
晨间的阳光变得不再那么晃眼，台下坐着的东区人也变得格外温柔，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这一瞬间被忘却，被洗涤。
音响突然响起了伴奏的声音，王莹莹也渐入佳境。她走到了舞台中央，直直地看向了对面的大屏幕。
屏幕上还是她那张婴儿肥的脸，但她却勇敢地直视着，缓缓地挺起了胸膛。
她的哥哥曾经为她从西区跨过那道火门，被整容的同时也被毁容，来到了东区。只为给她争取一个表演节目的机会，只为了告诉生活在这个小镇上的所有人，无论我们长成什么样子，只要内心清澈，谁都可以站上去放声歌唱。
王莹莹声音更大了一些，她扬起了自己的脑袋。
与此同时，东区的各个角落里，互相搀扶着走出了一些人男人身上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面罩，女人脸上围着纱巾。
这些看起来孱弱的女人真的把昨晚杀红眼的男人们成功拦了下来。
夫妻们坐了下来，男人帮女人摘掉了挡脸的纱巾。给她们擦拭着眼泪。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大家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王莹莹唱歌，看天渐渐变亮，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
歌声环绕着整个小镇，大家的眼里亮起了一些不一样的光。
叶涛从台子上跳了下来，站到了沈亭北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你看。叶涛的目光投向了后山变小的火光。
沈亭北感慨：没有想到，原来每年的金色晚会还有这样的使命和任务。东区竟然一直没有和西区说过这些事情。
考量的角度不一样吧，但是他们会变更好。
嗯。沈亭北重重点头。
两人正在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平静时，林松远从大路上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撑着自己的膝盖，喘道：宅子后面的假山隧道里的门可以通过了，火已经没了。
林松远说完看向了沈亭北，小北，有些话出去之后我再解释给你听。
沈亭北神色冷漠，显然已经不把他当朋友了。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松远怔神，直起身子苦笑了一声，这都是他自找的。
叶涛招呼着其余众人跟着林松远出去的时候，沈亭北看向了老板。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
老板轻轻笑了笑，指了指走在众人前面的林松远。
沈先生不是已经找到了答案吗？
沈亭北皱眉，眯着眼睛看老板，这可不算是什么答案。
许是沈亭北不满的表情太明显，老板无奈地说道：我只是永远生活在这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但是林松远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你是个活人吗？沈亭北第一次对小镇里的原住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原先不是没有怀疑过，比如雪孩子小镇里的原住民明显就是机械的算法，他不用问都知道。包括那些现实世界里的人想象建造出来的小镇，里面的原住民也都多是路人，别说自己的情绪了，沈亭北连他们的脸都想不起来。
但是这个小镇里，所有居民都像是活生生的人类。他们的情绪，他们的观念，他们的想法，他们铺天盖地的怒火，都是那么真切地发生在沈亭北的面前。
老板坐在地上，看着逆光低头看自己的沈亭北，反问道：为什么沈博士觉得自己是个活人呢？为什么沈博士你自己不能是算法呢？为什么不能是我们这个小镇才是真实，而你所谓的那个现实世界才是虚假呢？
他微笑地看着沈亭北，沈博士，你真的了解这个世界吗？
沈亭北遍体生寒，正准备再问的时候，眼前被一阵剧烈的白光打断。
再次醒来，沈亭北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合院。但看着桥洞外的倾盆大雨、自己手边的黑色雨伞。他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沈亭北淋着雨，只身一人站到了桥面上，远处被雨雾环绕的小镇他已经来过太多次了。
失忆之后的进镇、抓住沈亭南之后的奇怪闪回、上一回的折叠黑暗隧道。
这个小镇，是一切的起点。
沈亭北耳边还回响着上一个小镇离开之前，老板说的话。
你真的了解这个世界吗？
沈亭北面色沉沉地咬牙，我一个物理学生物学双料博士不懂这个世界，那就没人懂了。
我偏要看看！
沈亭北冒着大雨，在桥面上狂奔了起来，踩下的雨水溅起老高，打在桥墩上响起了闷闷的声音。
沈亭北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的是实话吧！这个结尾是不是很温暖！！
建议bgm《Halle露jah》（还是《欢乐好声音》里的那首，没有任何宗教意味哈，单纯好听！）
第106章 林松远（1）
沈亭北路狂奔进镇后,发现小镇还是最初的模样，八九十年代的灰白建筑，泛黄的门框和墙壁上挂满了爬山虎。
那他曾经看见过的那个有许多高楼大厦,十分现代化的小镇又是怎么回事？
沈亭北没有打伞，赤脚走在路上,发现这小镇里还是没有人。
这是第二次在出镇的时候闪回第个小镇了，他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之处但是自己没有察觉。
就在他想找出些线索来时，远远的,看到雨幕里走来了个打着黑伞的高大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身黑风衣，脖子上系着条蓝灰相间的围巾。他步伐沉稳,每步都能踩下不少水花来。
沈亭北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过来。
男人伞下被遮挡住的另半脸上狰狞着烫疤,他抬眼冷静地看着沈亭北。
你好,沈博士。
是王辉，上个小镇的老板。
你最开始叫我沈先生，沈亭北冷静地看着他，为何现在变成了沈博士,你还知道什么？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个人，叶涛呢？
沈亭北的问题,劈头盖脸地朝王辉砸去。
但王辉只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沈博士，您先冷静下来。这里是您的乐园,您在这里非常安全,不用惊慌。
又开始了,沈亭北心想,每次他自己重新回到这个小镇时，都会遇到些奇怪的人，说些十分莫名其妙的话。
就好像这个小镇是他创造出来的般。
沈亭北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不由得身子颤。他正想否定这个想法时，对面的王辉轻笑了声。
沈博士为什么要否定这个想法呢？
沈亭北看着他没说话。
这里是你创造的，我们都是你写的算法，这里是你的乐园，也是我们的乐园。王辉笑得十分的不自然，嘴角扬成了奇怪的弧度。
他说着，丢掉了自己手上的伞，张开双臂，仰头让雨滴打在自己的脸上。
沈亭北眯起眼睛，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用开口，这个小镇就能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王辉又笑了笑，没错，因为这里完全是你的意志，所以你想什么我们都能回答。
我们？沈亭北拧眉。
王辉的手轻轻扬，水汽笼罩的小镇在瞬之间变成了现代都市的模样沈亭北第次闪回时，小镇就是这个模样。
似乎是为了配合沈亭北的记忆，王辉还把自己变成了沈亭南的模样，站在不远处冲沈亭北笑着。
清脆的童声响起，哥哥你看这是你覆盖算法之后，写出来的第二个小镇。
这个小镇里有高端的交通工具，绿化设施完备，大楼的LED屏幕上还播放着些物理相关的视频。确实是沈亭北喜欢的小镇模样，但这定不是他写出来的小镇。
不用费心思骗我了，沈亭北面无表情，我不会写出这样的小镇。
因为这些小镇里，没有叶涛。
沈亭南歪头看他，那这样的呢？
沈亭南扬手挥，小镇瞬间变成了冬天的模样，空气里散发着烤好面包的香味。大雪漫天，积雪覆盖得很厚，远处还有些雪兔子和雪人。
这是雪孩子那个小镇。
沈亭北本准备斩钉截铁的否定，但却看到不远处叶涛陪着些通身雪白的孩子在玩耍。
他站在孩子们的中间，眉眼温柔，目光澄澈。
他的话被眼前这幕堵在了嘴边。
沈亭南因为沈亭被脸上震惊的表情十分开心，你看啊，这些小镇真的都是你写出来的，都是你创造的。你最喜欢的叶涛也在这里！
沈亭南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时断时续，响在沈亭北耳边的时候，就像隔了层薄膜样。
沈亭北站在原地，莫名觉得有些眩晕了起来。他挥着手想要赶走沈亭南那些仿佛洗.脑般的话。
但都只是徒劳。
沈亭北只觉得越来越晕，头变得昏昏沉沉。
就在此时，沈亭南的脸突然掉下来块儿，赤裸的部分变成那些忽大忽小不断变化的黑白灰方块。渐渐的，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团不断移动、不断变化的马赛克方块。
沈亭北阵反胃，撑住了旁边的栏杆，干呕了两下。
沈亭北踉跄地向前跑着，想要到叶涛的身边，却发现这条路变得格外漫长，怎么都走不到。
叶涛没有看他，也不知道他在这里
小北、小北？
沈亭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沈博士怎么还没醒？
不过这次确实很奇怪啊，我们都没有走到门那边，是阵白光把我们带出来的。
沈博士最后是不是在和老板说话？
对，我当时瞄了眼，沈博士表情特别难看。
好吵。
沈亭北猛地睁眼从床上弹了起来，床边站着叶涛，高谦和韩元和，不远处是刚刚去倒水的金水。
沈亭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大口喘气。
怎么了？叶涛面露忧色。
沈亭北脸惊魂未定，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组织语言去和叶涛说这些事情。
他本是坚定地相信这些小镇不是他创造出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不知为何，看到老板，或者说沈亭南，变成那团不断移动的马赛克时，他总觉得这个小镇可能和他有些关系。
但他记忆里却没有任何可寻得蛛丝马迹，难道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沈亭北醒来之后就坐在了床上，脸纠结和思考的表情，其余众人互相看了看，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于是拍了拍叶涛的肩膀出了房间。
叶涛做在了沈亭北床边，把水递给了他。
还好吗？
还行，沈亭北大口喝完了整杯水，我需要时间整理下我的思路。
叶涛给他理了理刘海：你和老板最后说了什么？
沈亭北沉默了会儿，说道：我问老板他是活人吗？他却反问我了解这个世界吗？
叶涛还没说话，沈亭北就抬头认真看着他：我竟然被个算法怀疑不了解这个世界，等我揪出来幕后之人，我倒要看看他了不了解！
叶涛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沈亭北。他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沈亭北的脑回路。
就在沈亭北摸着下巴想问题的时候，韩元和又风风火火地上来了。
林、林松远来了！
沈亭北和叶涛对视了眼，赶紧收拾了下便下楼了。
林松远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到沈亭北和叶涛下来后，还冲着两人笑了笑。这心理素质，非常人能及。
沈亭北脸冷漠地看着他，牢牢牵着叶涛的手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松远好笑：难得见小北你这么幼稚。
说正事别说闲话，我们不是可以说闲话的关系了。沈亭北微微抬起下巴。
林松远无奈笑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放到了金水身上，要说有问题，在场应该还有个人吧。
金水神色间闪过了丝慌乱，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我早就和小北他们说过了，我是被邀请进来的。
林松远笑得脸高深莫测，是吗？
沈亭北皱了皱眉，伸手敲了敲沙发扶手：说你知道的信息，不是让你来挑拨离间。
林松远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拿出了个U盘，有电脑吗？
设备调试完毕后，林松远打开了U盘里的份文件。
被卷入类似小镇这样的异度空间，沈亭北你不是第个也不会是最后个。林松远开口就丢下了个炸弹。
电脑的文档里是份极长的人员名单，这些都是我们研究室收集到的，全球范围内被卷入小镇这样异度空间内的人员。
客厅里所有人都皱眉看着这份名单。
沈亭北还在看着，叶涛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收集到这些名单？
沈亭北抬头补充道：你们对小镇了解到什么程度？
喔喔喔，林松远挑眉，个问题个问题来。
首先，关于名单的问题。因为小镇每次选定的主导人定会是个科学家，所以说这件事情在我们研究室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甚至有些科学家会把它作为场有意思的冒险来看待。而刨去主导人之后，小镇还会派出个人保护这个科学家，我们称他们为守护者。这是小镇的固定配置。
林松远在解释的时候，沈亭北看到了些熟悉的人名：叶芸？！吴清月！？
林松远点头：没错，叶老师也曾经是小镇的主导人。小镇最初是在国外出现，最近十几年才开始出现在华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