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

  却说正院里,大太太坐在软塌上,想着方才在寿春堂被二太太和三太太那样看笑话,她顿时便一阵气结。
  姜嬷嬷知道自家夫人气的厉害,在一旁劝着道:“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历来便是那样的性子,觊觎您手中的掌家之权也不是一两日了。今日因着小姑奶奶的事情,故意在老夫人面前给您上眼药,也算不得意外。”
  大太太听着,不由冷哼一声。
  姜嬷嬷见纪氏眼中的不屑,又接着开口道:“夫人,要奴婢说,您也用不着动怒。二太太和三太太不过是嘴上没些遮拦,可回过头来,不还得仰仗我们长房吗?”
  纪氏听了,果然脸色缓和了一些。
  可没等她开口,却见有小丫鬟进来低声回禀道:“夫人,国公爷差人来传话,让您先歇了,今个儿就不过来了。”
  纪氏听了,却是满目的讽刺道:“国公爷今个儿可是歇在落玉那儿了。”
  丫鬟看了纪氏一眼,只能战战兢兢应是。
  纪氏却是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把桌上的杯子掷在地上。
  纪氏和宁国公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这些年,即便留了丫鬟侍奉,可那之前,也都会往纪氏屋里先坐坐。
  可今日,宁国公却直接叫了落玉侍奉,纪氏如何能不知,这怕是那日女儿掌掴落玉的事情到底被国公爷知道了。
  纪氏虽也知女儿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妥,可老爷竟然因着这事儿如此落自己的脸面,她如何能不动怒。
  一旁,姜嬷嬷深知自家夫人的性子,忙劝着道:“太太,您和国公爷夫妻一体,要奴婢说,国公爷哪会因着一个贱婢就恼了您,怕主要还是因着小姑奶奶的缘故。”
  纪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知姜嬷嬷所说有理,可嘴上却是不肯示弱道:“这些年来,老夫人不喜那野种,我这当家太太难不成还敢上赶着对她好不成。”
  “可如今,承恩侯府的人明日要来提亲,一下子所有的错似乎都该我担着。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嬷嬷听着自家夫人这般诉委屈,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按理说,夫人确实挺冤枉的。可这国公夫人的位子,不就是这样吗?
  难不成,出了这样的岔子,国公爷还能把气撒到老夫人或者是二房三房头上不成?
  想着这些,姜嬷嬷只能出主意道:“夫人,眼下您也只能把小姑奶奶出嫁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如此,谁还能说您一个错字。便是小姑奶奶,该也会念着您这份好的。”
  纪氏听着这话,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第二天,因着今日承恩侯府的人上门来提亲,明日又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宴,各房的人一早就都往寿春堂去了。
  只往日里,没人会注意顾珞这个身份卑微的小姑奶奶。
  今日却是不同,等众人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宁国公顾长山竟然看着顾珞道:“没想到珞丫头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按理说,顾珞是宁国公的庶妹,顾珞该叫他一声大哥的,可这些年,因着老夫人在,顾珞哪敢僭越,所以见着宁国公时,也跟着府中的人称呼他国公爷。
  一旁,众人见宁国公这态度,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宁国公老夫人则早就拉下了脸,一脸的不高兴。
  宁国公平日里也是重孝道之人,可今日,他却仿若没注意到老夫人的愠怒一般,看着顾珞,又道:“大哥记得,父亲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今日,承恩侯府的人过来提亲,父亲若是看到,该有多高兴。”
  顾珞对宁国公其实很陌生,所以,宁国公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倒是把她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可重生一世,她也知宁国公这样的变化,有三分真情,却也有七分利益。
  这些年,她在府中受的这些委屈,宁国公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既然没拦着,不就也以为,她和徐遣的这门婚事,未必就能顺利。
  可现在,他竟突然记起了自己这个庶妹,还不是因着她有了些利用价值吗?
  顾珞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不,没等顾珞接话,便听宁国公看着她又道:“承恩侯世子和京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算得上是可造之材,否则,也不会得了皇上的青睐。所以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记得好好照顾世子爷,想必用不了多久,只需等你生下子嗣,这承恩侯府你该就站住脚了。”
  宁国公虽并不是严肃的人,可像现在这样,却也不常见。
  一旁,顾锦宁嫉妒的脸色苍白,觉得爹爹今个儿约莫是疯了,才这样对顾珞另眼相待。
  可没等顾锦宁表露自己的不满,只听宁国公又道:“往年,你也时常入宫,太后娘娘和淳王妃更是怜惜你。可等你嫁到承恩侯府,成了承恩侯世子夫人,想必往宫里的机会更多。所以,你该愈发小心谨慎才是。”
  这言语间的提点,顾珞却没有感动,反倒是浓浓的讽刺。
  可她面儿上倒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来,只乖巧道:“大哥的话,珞儿记下了。”
  这声大哥,落在宁国公耳中果然很受用。
  他今日这些话,其实多少也怕顾珞因着在府中受的这些委屈,和娘家生了嫌隙。
  可顾珞显然是聪明之人,很快便揣摩到了他的心思,不由的,宁国公对自己这个庶妹便更多了些满意。
  可这样的满意和自己亲闺女顾锦宁一比较,宁国公对顾锦宁便更失望了。
  他知道是夫人太过骄纵女儿,可往日里他没太放在心上,以为女儿便是骄纵些,也是有轻重的。
  可他等他看到落玉脸上被掌掴过的痕迹,他便知是他想错了。
  就女儿的这份心智,亏她还想入宫当二皇子妃,别最后闹了笑话才是。
  想到二皇子,宁国公又不由想到了宫中其他几位皇子,这历来东宫是靶子,日后荣登大宝的人,又岂会真的是太子殿下。
  而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是姻亲,他们愿或不愿已经站到了二殿下的阵营。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可宁国公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这若宁国公府也能出位娘娘,他们如何还需借着和安国公府的姻亲,被动站队。
  可这样的不甘也只是一瞬间,宁国公也知道,有娴妃娘娘在宫中,宁国公府就不可能送了姑娘入宫侍君。
  这不是打娴妃娘娘的脸吗?
  而且,除此这原因之外,宁国公也知道,府中这三个姑娘,即便是有侍君的机会,也未必能聪慧到得了盛宠。
  想到这些,宁国公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可下一瞬,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顾珞,他又不由感慨道,若珞丫头和承恩侯世子没有婚约就好了。
  就珞丫头这姿色,还有方才那样的玲珑心,入宫未必不能宠冠六宫。
  即便是她出身低些,可不还有太后娘娘和淳王妃的怜惜吗?
  这若加以利用,他们宁国公府何须仰仗娴妃娘娘行事。
  可感慨归感慨,宁国公也知道,自己这些都是胡思乱想。
  这世间,又哪里有如果呢?
  却说承恩侯府,因着老夫人的态度,承恩侯夫人便是不喜顾珞这未来的儿媳妇,也不得不在前几日就备起提亲需用的东西来。
  可因着她从未想过这婚事能够继续,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提前备下多少聘礼,这不,清点来清点去,总共就整理出两箱笼的绸缎,首饰,衣服之类的。
  一旁,李嬷嬷瞧着就这么些聘礼,到底是开口劝着她道:“夫人,您不是还有些嫁妆,要不拿出来添点。”
  李嬷嬷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就怕这聘礼太少,惹了外头人的非议,到时候若再传到太后娘娘耳中,老夫人怪罪下来,岂不还是夫人的错。
  承恩侯夫人却怎肯动自己的嫁妆,在她看来她肯低头让顾家这小姑奶奶嫁进门来就已经退了一步了,她这未来的婆婆怎还需要讨好这顾家小姑奶奶了。
  心里这样打算着,承恩侯夫人咬咬牙又添了一箱笼的绸缎,就准备这样往宁国公府去提亲。
  可让承恩侯夫人没想到的是,儿子竟拿了名下两个庄子的地契随聘礼放在了一起,老夫人那里,也拿了两箱笼的东西送来。
  承恩侯夫人瞬间就傻眼了,老夫人倒也罢了,该是顾及外头的流言蜚语。可儿子,怎么也和变了个人一般呢?
  可再是揣摩不透儿子的心思,承恩侯夫人也不好直接问儿子,所以只能暗中和李嬷嬷嘀咕道:“遣哥儿这是怎么了?竟拿了这地契出来。难不成,他还真中意顾家那小姑奶奶不成?”
  可这样的疑问,直至今日徐家提亲的仪仗往宁国公府去,坐在轿子中的承恩侯夫人依旧是没有答案。
  尤其听着外头的窃窃私语,她这心里更郁闷了。
  “顾家这提亲的阵势也太显眼了吧,要我说,顾世子爷若非真的喜欢顾家这小姑奶奶,怎肯下这样的功夫啊。”
  “怎么可能,我倒觉得顾家这是因着顾及宫里的太后娘娘,才这样用心的。”
  “哎,不管这顾家打的什么主意,就这聘礼,顾家小姑奶奶也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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