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水师前锋潜至水寨附近。
  长久训练出的能耐,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水寨守兵的不可置信下,他们很快掌控了水寨。
  雾气散了一些。
  庆州战船靠近北门水寨,江波对周满道:“接下来就交给周千夫长了。”
  他们水师只负责水上作战,不负责攻城。
  周满抱拳以示敬意,遂立刻率兵上岸,攻取防守空虚的北门。
  青龙湖对北门来说,一直都是天然屏障,故裘光在北门部署的兵力非常少。
  且早晨城中所有人皆被东门震天雷吸引注意,北门的防守极度松散。
  周满带来的都是精锐之师,他们飞速攻上城墙,干掉守军,直奔湖州城府衙。
  东门那边还在时不时炸雷,搞得全城人失魂落魄,加上雾气遮掩,是以,周满等人入城后,竟少有人发觉。
  暖融的晨光照在脸上,裘光却觉得心底发寒。
  他瞪着城下不挪一步的庆军,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浑身都在颤抖。
  忽有士兵来禀:“统领!不好了!庆军攻下了府衙,知府大人也被擒了!”
  “轰隆——”
  仿佛有更可怕的惊雷在脑子里炸响。
  裘光终于意识到,他们中计了!
  庆军声东击西,在东门牵制他们的主力,同时暗中派遣精锐攻破防守空虚的城门。
  可是,裘光怎么也想不通,庆军到底是怎么攻破城门的。
  按理说,他在西门部署同样周密,南门多山地,易守难攻,北门临水,更不必说。
  庆军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们攻的又是哪个城门?
  府衙都被占了,知府都被抓了,他们还有打的必要吗?
  湖州驻军士气大减,一个个望着不远处的庆军,根本提不起反抗的意志。
  “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裘光很不甘心,但眼下已经由不得他不甘心。
  “湖州的诸位将士!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跟着咱们庆州一起勤王不好吗?裘统领,现在天下都乱了,你以为你们湖州还能独善其身?就算没有我们,也会有其他势力,你又何必舍弃庆州的美好生活,跑到别人手底下接受奴役呢?”
  杨继安在城下大声喊道。
  裘光:“……”
  能别再吹庆州了吗!他不信!
  “统领!知府大人在楼下。”有士卒禀道。
  裘光立刻转身去看。
  城楼下,段衡被绳子绑住,正苦笑着仰首看向裘光。
  他们自诩部署严密,却在短短时间内被人打得这么惨,何其汗颜!
  周满将刀架在段衡脖子上,大声道:“裘统领,咱们庆州也不想跟湖州为敌,您不如打开城门吧。您放心,咱们庆军绝对不会伤害老百姓分毫,也不会掠夺老百姓的东西,咱们都是讲道理的!”
  “……”
  周围百姓战战兢兢。
  讲道理为什么还要攻城?
  裘光没说话,段衡却开口了。
  “请问,范公所著《观庆赋》到底是真是假?”
  周满摇首失笑:“范公宁死也不屈从史明,段知府为何还要心存偏见?世子殿下从未逼迫过范公,一切都是范公自愿的。”
  而以范文载的性情,他必然不会对自己的见闻夸大其词。
  段衡愣住,随后惭愧笑道:“是我以宫笑角,自以为是。”
  是他一叶障目,只看到庆王世子争夺天下的野心,却看不到庆州真正的面貌。
  他太自负了。
  本以为自己能将湖州守护成如今这番安定的光景,定不比别人差,又何必让别人来胡乱治理湖州呢?
  他将庆王世子视为狼贪虎视之人,与越王、天圣教并无不同,却忘了,庆王世子本就拥有讨伐史明、整顿乾坤的资格。
  而今日之战,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他郑重问:“庆军当真不会伤害百姓?”
  周满颔首:“不会。”
  他身旁跟着千余兵卒,皆大节凛然,气冲霄汉。
  段衡心知负隅顽抗没有意义,反而徒增伤亡,遂抬首看向裘光:
  “裘统领,开城门吧。”
  裘光身形猛地一颤,怵目惊心道:“段衡!”
  “裘统领,咱们尽力了。”
  他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湖州城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他不知道等待湖州城的将会是什么,他只能赌,赌庆军的话是真的,赌那位世子殿下是仁慈的。
  裘光痛心疾首,眼眶通红。
  却也清楚,湖州城大势已去。
  他狠狠拍向城砖,不得不下令开启城门。
  震天雷之后,湖州驻军和百姓早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裘光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开启。
  城内守兵和百姓,自发站在街道两侧,等待庆军入城。
  周满依旧擒着段衡,以防万一。
  裘光失魂落魄地走下城楼,立刻被庆军押住。
  片刻后,庆军贝联珠贯,济济跄跄,井然有序地进入湖州城。
  金芒万丈下,霍延纵马踏进颓败的城池,左右匪匪翼翼,讲若画一。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貌。
  令人震惊的不是他俊美的容貌,而是他富于春秋的年岁。
  霍延看一眼杨继安,杨继安立刻会意。
  少年扯着嗓子喊:“各位乡亲不用担心,咱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老百姓面面相觑,却强忍害怕没有离开。
  段衡笑着说:“大家都回家去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庆州的军爷,段大人和裘统领都是好人!军爷能不能不要杀他们?”
  杨继安道:“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杀了他们?别胡思乱想,都回家去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得到承诺,老百姓依依不舍地离开。
  街道上只剩下庆军和湖州驻军。
  霍延吩咐道:“李树、周满,你二人率两千人暂时留守湖州。”
  “是!”
  他又转向段衡和裘光。
  “请二位走一趟庆州。”
  其余驻军暂时留在湖州由庆军监管。
  从湖州到庆州,得先经过沧州。
  而今,沧州已经成为楼喻手底下的粮食生产基地和海贸基地。
  段衡和裘光,一踏上沧州地界,便被眼前茂盛葱郁的景象所吸引。
  “有这样的长势,今年不愁丰收啊。”段衡由衷感慨道。
  杨继安凑到他们跟前,骄傲道:“这都是殿下的功劳!”
  “你们殿下才十七岁吧?他真有这么大能耐?”裘光不由冷嘲。
  他一个手下败将,倒是瞧不起别人来了。
  杨继安一针见血:“要是不厉害,裘统领亲自守城,怎么连一天都没守下来?”
  “还不是你们搞的小把戏!”裘光郁郁道。
  要是正面交战,自己不一定会输!
  杨继安白他一眼:“输不起!”
  为了运输便利,沧州城而今主干道多以水泥路为主,单是这平坦干净的水泥路,就足以让段衡、裘光二人惊异感叹。
  “是我狭隘了,之前竟以为范公……”段衡摇首苦笑,“若能见到范公,我定稽首告罪。”
  裘光无奈:“亲眼见到之前,不愿相信乃人之常情。”
  毕竟《观庆赋》里将庆州描述成天堂一般的存在,谁愿意相信?
  段衡道:“就算不信文中所言,也要相信范公高风亮节。”
  “我看你们读书人就是迂腐!”裘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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