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陆云初把能放的蔬菜都放了,白菜、冬瓜、木耳、豆芽、香菇、豆腐,花花白白一大锅,冒着尖儿,看着就满足。
  先喝一口汤,浓、厚、鲜、烫,醇厚的同时却不显油腻,有蔬菜的清,也有肉菜的鲜。
  五脏六腑顿时暖和了起来,大雨带来的湿冷一扫而光,全身上下瞬间染上了暖乎乎的舒坦感。
  她吃饭最香了,闻湛很少感觉到饿的滋味,但是一看她吃,不自觉地就想动筷。
  陆云初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大堆菜和米线,用舀满了汤,闷闷一碗,想要吃都不知道从何下口。
  于是他决定先把占地的米线解决。
  米线雪白细软,挑起来滑滑的,直往下滚。他连忙送入口中,米线拥抱着汤汁,裹挟着热气,香气瞬间在口中绽放。
  爽滑、绵软,米香浓郁,浸润了菌菇的鲜、骨汤的醇,明明很清淡,却感觉有一种富裕繁杂的滋味冲击着味蕾。
  他总是被陆云初做的饭食惊讶到,沉默地垂头咀嚼,很慢,像是要把味道牢牢记住,生怕大梦忽然,醒来便忘了。
  陆云初不敢给他夹太多肉食,以免他胃难受,于是他夹起碗边唯一的显眼的小酥肉送入口中。
  酥肉的油气早被煮散,化入汤中,肉质细嫩,带点筋头,越嚼越香。
  吃完肉菜,剩下的便都是素菜了。
  豆腐滑嫩,被骨汤和油气逼得软乎,不用过多咀嚼,一抿就化,滋味美妙。
  闻湛很喜欢,把豆腐全部挑出来,先行吃干净。
  哪成想蔬菜更甚,猪骨汤表面那层香滑的猪油全被它们吸收了,没用多余的佐料处理,原汁原味的清甜味儿得以最大限度地保留。
  一口下去,似短暂地被拽到了清雨如雾的江南,又忽然被窗外的电闪雷鸣拉回现实。
  陆云初一边吃一边随意地絮叨道:“在云南……呃,不知道这里叫什么,总之在南边有个地方特色吃食叫小锅米线,不过我这儿一通胡改,也只剩米线二字沾边了。”
  雨声越来越大,气温骤降,但有火笼烤着,砂锅的热气熏着,屋内一直暖洋洋的。
  陆云初小声地嗦粉,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热烫的食材得慢慢吃,让鲜香滋味深深挑拨味蕾,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说到云南,她记忆恍惚了一下,笑道:“那个地方很漂亮,蓝天白云,花海烂漫,如果可以……不对,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去看看。”
  闻湛任她前言不搭后语地闲扯着,隔着白雾看她,笑得温柔。
  很是奇怪,在这个暴雨如注、雷电交加的白日,天空黑得几乎看不见亮光,他却被陆云初轻而易举地拽入了一个春日,短暂地瞥见了一瞬的繁花似锦。
  第12章 生病
  暴风雨的天,最宜昏睡,一顿砂锅米线吃得胃里暖乎乎的,四肢也跟被暖化了一般,浑身无力。
  陆云初在榻上懒洋洋地躺着,静听窗外风声大作。
  过了一会儿,闻湛抱着一床被子过来,给陆云初压到了身上。
  她被压得气闷,支吾道:“盖这么多干什么?”
  闻湛没理她,又去提火笼过来,放在她身边。
  陆云初无奈了,瞧他这样倒像是自己有多柔弱似的,明明他才是伤患。闻湛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偏偏就是这种温和让人无可奈何,陆云初只好随他去了。
  暴雨持续了一夜,翌日清晨终于停歇。
  陆云初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不痛了,可以正常扭动和下地,好得超乎寻常的快。
  这可能就是做女配的唯一好处了,作为随时在冒头恶心读者的重要角色 ,身体一定得好,精力一定得旺盛,免得该作死的时候掉链子,岂不是耽误男女主感情进度?
  她兴冲冲地下地走了一圈,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陆云初赶紧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果然看见闻湛在对着铜盆咳嗽。
  她透过窗看了眼天色,又到了闻湛犯病的时候。
  以前他只是痛,今日却格外虚弱,浑身汗涔涔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陆云初赶紧上前扶着他。
  若是往日,闻湛必会躲避,可是今日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侧头看了陆云初一眼,难堪地垂下眸。
  他身上一直有股劲儿,是伤口撕裂、血流不止也要挺直脊梁的劲儿,让人想要靠近他,又觉得自己的善意对他是种轻蔑。
  可今日的他身上的那股劲儿散了,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雾气,连明亮澄澈的眼也显得灰蒙蒙的。
  陆云初把他架着往床边走,想说重话又舍不得把语气加重:“你怎么回事,昨日就记得给我盖被子添火笼,到头来自己却病了。”
  闻湛垂着头,也不知听没听见,没什么反应。
  陆云初让他躺到榻上,他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泛起丝丝红晕,闭着眼,侧着头,像一个无知无觉的玉人。
  陆云初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没有发烫,松了口气。
  她念叨道:“真是不省心,明明知道自己浑身是伤,病痛缠身,还敢对自己不上心,把我看得好好的,自己呢……”
  埋怨的话没说完,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闻湛不知何时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陆云初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这个时候居然被闻湛这幅模样晃了神,想到了初见时他的样子。
  眉间清愁不散,双眸平静无波,饱经□□,唇角带血,浑身冷汗涔涔,偏生没有任何情绪,这种空洞便带着悲悯的美。
  闻湛抬手,打断了她的出神。
  他往衣襟处摸了下,没找见小本儿,有些茫然,一着急,便再次咳嗽了起来。
  陆云初赶紧握住他的手腕:“别着急,想说什么?”
  闻湛眨了眨眼,努力看清她的表情。
  陆云初看不得他这幅模样,把掌心伸到他手旁边:“想说什么?”
  闻湛反应慢了半拍,一点儿也不像平素碰也不敢碰她的他,没有犹豫,抬起手在她掌心写道:我没有不上心。
  他写得很慢,指尖微凉,短短六个字,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很认真,生怕她辨别不出来。
  陆云初往边儿上看去,看到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她嘴里有些苦涩,短短的时日内,闻湛进步太多。
  曾经的他暮气沉沉,别说面对病痛,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而现在的他试探着走出那个黑沉沉的角落,笨拙地照顾自己,只因怕她生气。
  她很想告诉闻湛,对自己好应该是发自本心、出自本能的,而不应该是因为怕一个人生气。
  她深深叹息,把被子拖过来,给闻湛盖上。
  闻湛费力地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抓住她的袖子,还想再说什么。
  他蹙着眉,忧愁地看着她,陆云初读懂了他的心思。
  “我没生气。”她叹道,把他的手握住,塞进被子里。
  刚才是她想岔了,闻湛并非因为气温骤降没照顾好自己而受凉,而是因为昨日出来接她淋了些雨。
  她被暴雨淋成那样也照旧活蹦乱跳,而闻湛只是淋了那一下就病了,无非就是因为这一身病痛。
  她把闻湛额前的冷汗擦拭干净,以免喜洁的他难受:“睡吧。”
  闻湛安静地闭上眼。
  陆云初起身,朝外院走,自己没法走出这个院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大夫给他看病。
  刚刚走出房门,那种奇怪的指引感又来了,她眼前一亮,看来是要走剧情了!只要走出院子,她就能给闻湛请到大夫。
  她快步往外走,果然在两间院子之间的垂画廊下遇见了闻珏。
  他垂头耷脑的,一副丧气的模样。
  陆云初没有感觉到台词,还能说话,连忙上前叫他:“闻珏,闻湛受凉了,你让大夫给他开点药。”
  她知道剧情不会让人在这时候揭穿闻湛身上的伤,所以大夫是不会接触到闻湛的,那么只能让大夫开些寻常的伤寒药。
  闻珏愣住,抬头看她。
  “快啊。”她催促道。
  闻珏本就迷迷糊糊的,被她一吼,下意识就吩咐随从去让大夫开药。
  吩咐完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陆云初。
  陆云初还没有念台词的感觉,看来今天这出戏重点不在她。
  她没话说,身体又动不得,只能和闻珏大眼瞪小眼。
  闻珏面对她有些气短:“你可有话对我说?”
  按道理来讲,女配该在此刻表白心意,但陆云初没有台词,又着急着回去看闻湛,十分没耐心,对闻珏翻了个白眼。
  闻珏惊了一下,却接受良好:“我……我……”他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回去。”
  这倒让陆云初有些没想到,荷包肯定是重要物品,她替换了荷包,剧情肯定走不下去了,但闻珏没有发火,还把荷包还给了她,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原剧情的男主并非试图不光明地拿走荷包,但因为醉酒,阴差阳错被女配强塞,巧合地获得了重要物品,谋事成功了?
  好一个小白莲,合着就因为是男主,连做些不要脸的事也能顺理成章。
  她眼神鄙夷,闻珏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将荷包塞给她:“你拿回去!”
  陆云初正要和他争论,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一转头,柳知许站在转角处,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样。
  “你们……”
  原来剧情是这个啊。
  果然,闻珏开口就是:“你听我解释——”
  陆云初一把打断他:“你慢慢解释,我先回了。”
  说完收过荷包,用眼刀刮了一遍闻珏。
  闻珏急忙解释:“这荷包是我弟弟的,我让她还给——”
  陆云初本来都飘走了,一听这话,不怀好意地在女主旁边停下,举起桃粉色的荷包,小声道:“不要听他污蔑,我夫君不是那等有奇怪癖好之人。”
  这荷包秀气,花样繁复,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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