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２章：最后一刻
檀石槐终于出手了，鲜卑军中号角齐鸣，旌旗乱舞。四千鲜卑骑兵冲向南下的汉军车队，四千银甲军扑向了木城，五千黑甲军原地不动。
金狼旗下，檀石槐面色凝重，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南方。这次战斗激起了他的昂扬战意，一统大漠之后，他还没有打过如此捉襟见肘的仗。对面的汉军以弱胜强，用各种花招一点一点地儿锁定胜局，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想必和连一定会大败。
他的目光深邃迷离，他想起了和国师丘穆陵赫敏一起征战的艰难岁月。那时两个人都很年轻，经常被敌人追得落荒而逃，身边的部曲一个一个地倒下，但是两人从没有服输过。他们带着几百精骑，耍尽花招，利用种种手段，取得一场场的胜利。两人纵酒高歌，在昆仑神的见证下结为兄弟，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厮杀???
年轻真好呀！檀石槐叹了一口气。自他在弹汗山设立龙庭称汗以来，国师丘穆陵赫敏就有意识地从他身边淡出了，这件事他心知肚明，并没有去阻拦。英雄垂暮，属于他们的时代就要结束了，国师的选择很明智，老子们打下了江山，剩下的是儿孙们的事情了。作为大汗的左膀右臂，国师是有意识地躲开，给年轻人创造机会。他知道，在国师心中大鲜卑重于一切，为了大鲜卑他愿意舍弃一切！多好的兄弟！多好的左膀右臂！若是和连能够担起这千钧重担，他愿意隐退，和国师一起纵酒高歌，追风逐电，度过人生的最后几年。可是???
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和连一眼就看出了大汗的用心，汉军在这种情况下兵分两路，肯定有诈！就是不知道那一路里隐藏着杀招，父汗这一分兵极其高妙，颇有些不可言传的意味在内。和连毕竟还年轻，他并不能理解父汗的心思，父汗对大鲜卑的执着，父汗和国师的兄弟情义，这些他都无法体会。也许这正是檀石槐最担心的地方吧，百战艰难，世态炎凉，下层凄苦的日子，这些和连都没有经历，部属、子民、兄弟，在他眼中只是筹码和棋子而已。
贾诩的眼睛睁开了，满面肃然望向金狼旗下的檀石槐。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檀石槐兵分两路，立刻就探出了汉军的虚实。这一手高妙之极！我两边都要打，看你先救哪一边，然后黑甲军雷霆一击！贾诩心中暗叹一声，鲜卑大汗檀石槐百战百胜，真的不是浪得虚名！一个小小的分兵，就把汉军逼进了死胡同。
“文和兄，你我不过是毛头小子，怎能和檀石槐这样的一代天骄相比？但是檀石槐老了，没几年好活了，你我风华正茂，我们熬得起！此战只要你我不死，就是胜利。”吕布说完，大踏步下了望台。与此同时，汉军旌旗招展，将吕布的命令传了下去。臧旻率领匈奴人和马匪迎战鲜卑骑兵，虎豹骑迎战银甲军。
贾诩心中一阵激荡，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是呀，檀石槐纵横大漠南北，历尽艰险才打下如此基业，岂是两个毛头小子可以算计的？这一仗打到现在已经足以报效朝廷了，至于胜败，那就要看贼老天的了。“来人，披甲！”贾诩下了决心，一定要帮这个毛头小子一把，看看两个毛头小子到底能不能算计得了檀石槐！
汉军南下车队，登时分成两截，伤兵继续南下，最后的几百辆辎重车突然停下，车内跳出了两千多陷阵营士卒，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雪亮的陌刀，迅速地排成六排。“整队！”高顺大声地下着命令，双目注视着疾驰而来的四千鲜卑骑兵。在陷阵营身后，汉军仅存的一千步卒也跳下车来，迅速整队。
成廉的一千五百虎豹骑已经排好了队形，虎骑在前，豹骑在后，是一个小小的楔形队形。“冲锋！”虎豹骑缓缓加速，向对面的四千银甲军冲去。“冲锋！”拔拔太平也下了命令，四千银甲军也开始了冲锋。虽然他知道虎豹骑的厉害，但是此时此刻，大汗就在身后，他别无选择，只能把这四千银甲军拼光，然后黑甲军决死突击，此战必胜！
“举刀！前进！”两千陷阵营大步向前，迎战四千鲜卑骑兵。自己的两千陷阵营是唯一保持建制的军队，不像虎豹骑和背嵬军已经整补过多次了，此战必须建功！高顺心中战意昂扬，他知道此刻只有奋力死战才能活下去。“汉军威武！”“杀！”“杀！”“杀！”陷阵营大步向前，人人脸上满脸肃穆。
“出赤旗！现在开始不间断攻击，鲜卑人不崩溃，我们就一直进攻！”吕布下了命令。这个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地执行，号角三声，军鼓震天，这一刻全军都明白了，死战！直到鲜卑人崩溃！汉军军心大振，一起大吼。“杀！”“杀！”“杀！”
魏续和四个连弩兵躲在小山背后，只看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恨不得背生双翅飞过去参战。“我们和檀石槐距离不太远，只要他再向前一些就能射到。”一个连弩兵轻声说道，这人是个老兵，在吕布部下已经四五年了，如今是一个都伯。
“是吗？”魏续静下心来仔细地测量着距离，他用的是跳眼法测距，一千二百步。魏续颓然的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一千二百步，连弩的最大射击距离是七百步，至少要六百步才能射的准。”“这个我知道。”老兵点点头：“银甲军正在冲锋，方向是西南，檀石槐要看得清楚，那棵大树下视线最好。”魏续顺着老兵的手指看去，从檀石槐的位置向西南，有一些小丘陵阻挡了他的视线。登上西南侧的那座小丘陵，立马在那颗大杨树下，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魏续仔细测了三遍距离，五百步左右，正是最佳射程。
“五百步，正好！兄弟们，我们来给檀石槐设个陷阱。至于能不能行，就看贼老天的了。”魏续一挥手，几个人忙碌起来。
臧旻指挥的骑兵刚刚列阵在陷阵营左右，四千鲜卑骑兵就冲了过来。自从开战以来，汉军一直是利用骑兵和木城，顶多加上强弩。陷阵营的威名鲜卑人还不是很清楚，因此一上来就试图在中央打开缺口。
“举刀！劈！”“收刀！”“举刀！劈！”高顺不停地下着命令，鲜卑骑兵的前锋一颗人仰马翻，瞬息之间，就在陷阵营前面倒下了一片。后面的骑兵仍然急速冲来，在最后一刻跃马冲进汉军步阵内，瞬间就有几百人连人带马闯了进来，陷阵营被压倒了一大片。汉军仅存的千余步卒连忙冲上来，用手中的长矛和刀盾和鲜卑人厮杀。没有了弓弩的支援，鲜卑骑兵们只需要面对眼前的敌人，不必担心天空中的箭雨。
两个千人队拨马向汉军两翼杀去，霎时间和匈奴人、马匪厮杀在一起。跃进汉军大阵的鲜卑骑兵已经有数百人，他们挥舞着长刀在阵内左冲右突。“变阵！双层圆阵！”高顺大吼一声，陷阵营分成四排，两排对内，两排对外，阵形迅速缩小，目标是绞杀阵内的鲜卑骑兵。两军喘着粗气，大声地呼喝着，厮杀在一起，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虎豹骑已经和银甲军对冲了两次，损失极大，只剩下了八百多，银甲军同样损失了三分之二。双方整顿队形，又开始了第三次对冲，这一次结束得更快，只有十余息就分出了胜负，两败俱伤！虎豹骑只剩了五百多，银甲军崩溃。
呜???两军的号角声同时响起，虎豹骑缓缓退后，在木城右侧列阵。残余的银甲军在金狼旗下整队。檀石槐高高举起的右手猛然落下，五千黑甲军一声大喊，马蹄哒哒，向木城滚滚而来。吕布方天画戟轻轻一指，一千背嵬军向左急退，木城就这样出现在黑甲军面前。黑甲军中一声呼哨，三千黑甲军向木城的两翼扑来，两千黑甲军直取木城。
“神臂弓，发射！”贾诩顶盔掼甲手按宝剑发出了命令。汉军仅存的几十副神臂弓开火了，黑甲军顿时倒下了一片！后面的黑甲军仍然悍不畏死地冲上来，又是一轮巨箭，人喊马嘶之声随处可见，到处都是人仰马翻，到处都是尸山血海。第三波黑甲军冲上来了，迎接他们的却是数百支长矛。“汉军没有箭矢了！”“赶快冲呀！”黑甲军们一改往日的沉默，大喊了起来。他们的攻势如狂风大浪，一波比一波迅猛。
“冲锋！”吕布方天画戟一指，率领背嵬军开始冲锋。“冲锋！”成廉率领五百虎豹骑开始了冲锋，双方立刻厮杀在一起。汉骑一千五百，黑甲军四千，金狼旗下，檀石槐正在擂鼓聚兵，至少还有一千多残兵可用。但是汉军却已经兵力用尽，法宝尽出，再也没有后招了，剩下的就是以命搏命血战到底了！
太阳渐渐西移，仿佛不忍见到如此惨烈的搏杀，悄悄地躲进了云层中。离黄昏只剩一个时辰了，没有人知道，谁胜谁败胜负如何，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