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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清晰

  “颜颜,别难过,有些事……”慕安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容颜牵了牵唇角,冷声打断他,“她们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才不难过……”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谁说不难过的,她很难过,又是她理解错误了,她的爸爸最疼爱的,终究是容萱,他的小女儿。
  不对!
  有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非常非常地快,快到她根本没弄清楚这一个多月来看着松散,其实是有规有律发生的一些事情。
  “慕安之……”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很期待的那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真的知道,请你告诉我!”
  慕安之不是个滥情的人,这点从以往的八卦绯闻,从结婚以来,他一直没碰她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心底藏着一个叫“柔媚”的女子,试问这样用情深厚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化身成了色狼。
  从这一个月来,那些他经手过的文件看也得出来,他真的不在搞垮容氏,而是在帮她。
  既然不是想借机报仇,那他为什么这样做?
  慕安之没说话,定定回看着她,良久,随着电梯声“叮咚”一声,一楼到了。
  慕安之微微开启的薄唇也在瞬间合上,除了朝门外走去,有人朝他礼貌的招呼,他需要公式化的回应一下,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容颜也没再说话,只是顺着他的脚步朝外走,因为太多的未知,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爸爸,你打电话让我来有什么事啊,人家正在逛街买衣服呢。”容萱对着着会议桌前的男人很不满地撇撇嘴。
  容南毕从文件里抬头,朝引容萱来的前台小姐瞟了一眼,目光冷冷的,好像知道一个月钱,她曾拒绝过眼前的宝贝女儿进容氏一样。
  发现扫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仅精明,还很阴森,前台头皮一阵发麻,随便找了个倒茶的借口就退出会议室。
  “爸爸,有事快说嘛,我等一下还要去做美容呢。”容萱看容南毕只是冷着张脸,迟迟不说话,不由又是一阵不耐烦。
  “你这孩子,如果爸爸告诉你慕安之就在这里呢。”
  “啊!”容萱一声尖叫,“不会吧,你的意思是慕安之他在这里?”
  发现慕安之追容颜出门后就没回来,她忍不住打电话给他,电话打了好多个,就连消息也发了好多条,都不见他有反应,还以为他是去部队,所以不方便,没想到啊……
  一丝阴毒从她眼底迸出,倏地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在这里,爸爸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未落,门已经打开,会议室里哪里还看得到容萱的身影。
  容南毕轻声笑了笑,这丫头难得能把心放到一个人身上,这样也好,在黑豹和高云枫一正一邪的逼迫下,慕安之是他找的最大也是最稳固的靠山。
  不一会,前一刻还是兴高采烈的容萱,转眼已经是哭着跑进了会议室,她也不管门有没有关,外面那些秘书能不能看到,一头就扑到容南毕怀里,然后放声大哭,“爸爸……十分钟前,他……他拉着容颜的手走了。”
  “什么?”容南毕眼睛一紧,握笔的手握成拳,用力朝桌子捶去,“刘玉眉,你给我进来。”
  刘玉眉胆战心惊的走进会议室,并很知趣地关上门,声音带着颤音,“容总,您找我?”
  “我让你去传的话,难道你忘记了?”容南毕眼底闪过阴鸷,容颜是在他眼皮子下长大的,因为厌恶,他从小就没管她,随着她自己的性子发展。
  她的脾气和那贱人一模一样,又拧又倔,从早餐就看得出,她应该是察觉到慕安之和容萱的关系了,这才会那么冷淡。
  或许慕安之对容颜真有了几分感情,容颜却对他已经心生反感,他要做的只是在容颜耳边煽风点火。
  只要他一个授意,有的是煽风点火的人,比如外面那群秘书。
  刘玉眉打了个哆嗦,埋下头,不敢去看容南毕,“容总,我……我都让她们说了,还按照您的吩咐,不议论者明天一律下岗……”
  “那为什么他们一起走了?”容南毕再次用力捶捶桌子,“你告诉我为什么?”
  刘玉眉惊慌失措,“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进办公室要文件时……”
  刘玉眉战战兢兢地把当时发生的一切唯唯诺诺地说了遍,末了她补充道:“电梯关上时,我看了下容副总的脸色,的确很不好。”
  容南毕拍着容萱的后背,慈祥的模样尽显无疑,看得刘玉眉一怔,一时有点摸不清头脑,两个都是他女儿,怎么感觉厚此薄彼呢。
  不该问的,绝对不能多问,刘玉眉怯怯懦懦的退了下去,关上房门时,她细细思量了一下,自己还要不要在容企做,一个首席秘书做到她这样,像个市井长舌妇到处去散布谣言,委实也太失败了。
  “颜颜,有没有发现今天总裁区的秘书们胆子格外大,昨晚关了门发生的事,她们怎么都会知道了?”开往市郊的车里,慕安之瞥了容颜一眼,微微轻笑,语有所指。
  容颜侧过头看向窗外,微微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慕安之这么一提醒,她还真察觉到了不对,仿佛有人在布线,故意要气她,不然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她在的时候才说。
  慕安之再次轻声一笑,“颜颜,有些事,即便是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何况是亲耳听到的。”
  容颜本能地嗤鼻冷笑,“呵,既然亲眼听到的都不算真的,那还麻烦慕大军医您来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相。”
  慕安之微微沉吟,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你真想知道?”
  容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想知道。”
  她想知道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是想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容颜一直以为容南毕在自己跟前绝口不提母亲,甚至于连她的名字都不让她知道,是因为太过于伤心,又或者是迫于于莉莉的yin威,却没想到……
  看着眼前这座爬满野草的孤坟,容颜可谓悲从中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从眼角翻滚而出,她不怕慕安之笑话,直接跪倒在坟墓前,用双手去拔绕在墓碑上的荆棘,手心传来剧痛,她依然没停止。
  血珠翻滚到黄土上,有些骇目惊心。
  清理墓身上的杂草,她感觉就像在给母亲梳头一样,她双腿跪在墓碑前,嘴里不断喃喃,“妈妈,女儿来晚了,女儿从来不知道你一个人这么孤独……”
  看到母亲荒凉的孤坟,容南毕在她心里仅存的慈父形象,全部轰然倒塌!
  慕安之有些于心不忍,上前去拉起她,容颜挣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厉声哭喊着,“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啪!”两个人纠缠中,只听到刺耳尖锐的一声巴掌声,清脆无比的落到两个人的耳膜上。
  容颜一下子愣住了,慕安之摸了摸火辣辣的右脸,没动怒,面色淡淡,隐含着几分心疼,“颜颜,看不出来你的手劲还挺大。”
  容颜忘记了哭,也忘记了挣扎,就这样看着他红了一大片的侧脸,她居然打了慕安之一巴掌。
  “我……”她正想开口解释,慕安之眼一眯,拉着她躲到身后的小树林里,“有人来了,别说话。”
  容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墓前已经站了两个人。
  “秦叔叔,秦阿姨。”如果不是慕安之反应快,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只怕她早叫出了声。
  “别说话。”慕安之凑到她耳边,轻轻叮嘱了一句,这才松开手。
  “老头子,我怎么感觉还有其他人在这里?”秦阿姨好奇地朝小树林这里看来。
  “怎么可能呢,这个地方这么偏,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会有其他人知道素云是葬在这里的。”秦叔叔拿出篮子里的祭品,一一排到坟前,“素云,你可以放心了,容颜长得很好,也很像你,等时机成熟了,我和老太婆会带她来看你的。”
  秦阿姨抹了抹眼角,“是啊,素云,我听秦晴说她现在管着整个容氏,等她经历的事再多点,我们就会带她来看你。”
  “老婆子。”秦叔叔在酒盅里倒了三杯酒,一杯递给自己的妻子,一杯放到墓碑前,还有一杯自己端着,颇为伤感地说:“来,为我们那些年是邻居时过过的好日子干杯。”
  秦阿姨擦了下眼角,更伤感了,“素云,你说说看,你的身体不一直很好,怎么偏偏过不了生孩子那关,还有那该死的于莉莉,你还没入土为安,她就大模大样的登堂入室了,我一直怀疑你是被他们气死的,唉……”
  她摸了摸没有名字也没有照片的墓碑,“容南毕那个负心汉也真不是东西,听了于莉莉的话,居然连个墓地都不肯给你买,真是苦了你了。”
  秦叔叔叹了口气,上前搂住秦阿姨的肩膀,“还算好,容南毕现在把容企给容颜管,还算他有点良心。”
  “孩子她爸,我昨天去买菜听到一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秦阿姨语言又止。
  “什么事?”
  “昨天我买菜时刚好碰到给素云接生的陈阿姨,她说素云生完孩子还是好端端的,等她去洗个手回来,素云就突然不行了,当时只有容南毕一个人在,他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
  秦叔厉声打断她,“这可不能瞎说。”
  秦阿姨打了个瑟缩,小声嗫嚅,“这不是我瞎说的,而是……”
  “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能再说,尤其不能在小晴面前说,容颜好不容易才能得到容南毕的喜欢,不能因为毫无根据的事就害了她。”
  秦阿姨愣了下,“我只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素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和她那么多年的邻居,比谁都清楚,那些流言是对她的侮辱。”
  容颜不知道自己听到最后,已经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看着相互扶持,越走越远走的秦阿姨、秦叔叔,她咧开嘴,自嘲地笑笑。
  这几天还真不是个平凡的日子,接连而来这样五雷轰顶的消息,还真当她没心没肺,抵抗能力是超级巨无霸啊。
  慕安之探出手,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一叹,“颜颜,难过就哭出来。”
  容颜依在他怀里,半仰起头看着他温润如菊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站稳后,她定定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你故意带我来的?”
  慕安之轻声一笑,没说话,良久,想象刚才那样去拉容颜,伸到半空的手,被她猛然拍开,“慕安之,关于容家,关于我的底细,你是不是早调查得一清二楚?”
  慕安之不置可否,安安静静,面色沉静地看着她。
  “你还知道什么,可以一次性告诉我,没必要这样故设圈套。”容颜深深吸了口气,把已经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慕安之眼底闪过心疼,“颜颜,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害你。”
  容颜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到最后,她还真大笑出了声,在这个凄冷的化雪天,在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的坟墓前,笑得格外狂放疯癫。
  “颜颜,别笑了。”察觉到容颜神情有点不对,慕安之也不管她会不会挣扎,把她拦腰抱起,直接下山朝不远处的汽车走去。
  大概是刚才那番又是哭又是笑,耗尽了容颜所有气力,等慕安之把她放到车上,她马上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慕安之以为她真的很累了,脱下衣服给她盖上后,就坐到驾驶位置上,准备开车。
  才发动引擎,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变,朝身边双眼紧闭的人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按下拒绝键,发动引擎朝部队开去。
  一路过去,容颜都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她的睫毛时不时在轻轻颤抖着,还真当是睡着了。
  她没睡,有这么多不为她知的消息,一下子席卷而来,她如果还能睡得着,那就真是猪了。
  想起一个月前她刚接手容企时,一塌糊涂的账目;素来不去容企的容萱今天的突然到访;还有秘书们当着她的面大胆的议论,她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许多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心态,最珍贵的东西,越不想拿出来分享,越在乎某个人,越不想让她冒险。
  因为不被在乎,所以才毕业的她就被推到了容氏的前端,如果……如果这一个月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背负上经济案件。
  她睁开眼,侧过头,看了眼身边开车的男人,“慕安之,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帮我处理文件了,也明白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能放下杀母之仇了,弄了半天,我终究是容家最不被喜欢的人,或许……”
  或许,我是第二个“小洪亮”。
  “颜颜。”慕安之偏过头,深深地凝视上她的眼睛,“不管怎么样,我都永远会在你身边。”
  容颜没说话,轻声笑了笑,再次闭上眼睛,这算是慕安之说的情话吗?
  真是动听呢!
  男人果然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一路过去,直到回到部队,容颜什么话也没说,慕安之看她脸色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叫来王芳好好照顾她,就换上军装去忙自己的。
  “王芳。”容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喊着客厅里的人。
  王芳马上推门进来,“嫂子,有什么事?”
  容颜点点嗓子,“口渴,浑身没力,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王芳笑了笑,“当然可以,慕军医让我来就是照顾嫂子的。”
  看着王芳去倒水的背影,容颜勾唇笑了笑,照顾是假,监视是真,慕安之很了解自己,在让自己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后,他显然对她不放心,怕她不是去找容南毕,就是去找秦家二老。
  只喝了一口,容颜就皱皱眉放下水杯。
  王芳好奇地看着她,“嫂子,你不口渴了,怎么只喝这么一口?”
  “嗓子疼,连咽口水都疼。”容颜沙哑地开口。
  王芳端详了下容颜,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踌躇片刻,说:“嫂子,我去给你拿点消炎药。”
  “嗯。”容颜朝她摆摆手,“去吧,记得再拿点止痛药。”
  王芳的速度很快,容颜才从床上走到客厅里,她已经出现在门口,“嫂子,你怎么起来了?”
  “老躺着有些闷。”容颜走到窗户边,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慕安之当值的二楼,可惜的很,慕安之坐镇的那个诊室,现在空无一人,明天应该能看到他。
  王芳走到她身边,把药丸递给她,“嫂子,我去拿水。”
  “嗯。”容颜点点头,拿药的手微微抖了抖。
  接过王芳递来的水杯,容颜被对着她,送到嘴边,轻轻抿了口,然后一声惊呼,“王芳,这水怎么是苦的?”
  王芳拿过水杯,满目疑惑地送到自己嘴边,半信半疑地喝了口,一口咽下肚,她似放心般,长长舒了口气,“嫂子,这水不苦啊,估计是你嘴里味道不……”
  她话音未落,眼睛一眯,她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朝地上倒去。
  半迷半醒间,她看到容颜俯身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喃喃,“王芳,对不起,我有点事,必须要出去一趟。”
  王芳想让自己清醒,可是,挣扎了一下,她反而更困了,到最后,她眼睛一闭,真睡了过去。
  怕王芳着凉,容颜在走之前,还特意去床上拿了条被子替她盖上。
  哨岗处的战士,早认识容颜,对她要出部队,并没开口多问,容颜闷着头直朝隔起部队和地方的那道围墙走去。
  边走边回想着,自己怎么乘去药店让人查清慕安之外套倪端时,买下几片安眠药;怎么乘支开王芳去武警医院拿药时,在水杯里放下安眠药。
  那杯水,她只是装样子抿了口,其实连嘴角都没沾到,王芳看她喝了一口就直皱眉头,不疑有他,直接喝了一大口,如她所愿,她昏睡过去了。
  只要在朝前走几步就出部队围墙了,容颜虽然感觉浑身无力,依然支撑着。
  出了部队,她就能去找秦妈妈问清楚当年的事,至少有一点她可以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容家的女儿,如果是,容南毕怎么能心狠到这地步,旧人难道就真的不如新欢吗?
  那句“为锻炼你”而化解了那么多年不给学费,不给生活费怨怒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慕安之换上军装后,直接去了师部,师长一看到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安之啊,你都成家了,最近是不是该收敛一点了。”
  慕安之吊儿郎当地坐到沙发上,“又是谁跑你这里来嚼舌根了?”
  “人家找不到你,把电话都直接打到我这里了。”师长愤愤,脸色更不好了。
  “谁啊?”慕安之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心里早有数了,这是容南毕在逼他呢,还真把他当成唯一的大靠山了。
  “还有谁,你刚招惹的小姨子,虽然老话说得好小姨子,小姨子,里床睡睡,那都是开玩笑的话,你还真当真呢?”
  慕安之轻笑出了声,“师长,你还真相信我那么风流啊。”
  “那……”师长扭动了下又肥硕了几寸的腰肢,“安之,我不管你为什么主动要求调到我这个机动师,总之,在我这个部队一天,你就要一天遵守我的纪律。”
  “既然是师长大人要求我遵守纪律的,那我就把容萱也接到部队了。”慕安之无所谓地耸耸肩。
  师长被噎到了,端起茶杯猛喝几口,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慕安之,还真反了你了!回去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个人作风问题!”
  慕安之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被自己气得快昏过去的师长,轻轻笑了笑,“师长,您也太经不起玩笑了,我再怎么胆子大,也不敢藐视国家法纪。”
  他若有若无的朝自己的手表看了一眼,发现表带处一个黑色小瑕疵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安之,你胆子还真大,居然能把师长气成这样。”黑豹阴险地笑笑。
  慕安之不置可否地笑笑,“如果不是顾忌着我家老头子,他早拿我开刀了。”
  “说起你家老爷子,我有一件事还很好奇。”黑豹点燃一个雪茄,用力抽了几口。
  慕安之摘下自己的手表,放在手里把玩着,“说。”
  “他那么恨容南毕,怎么不动手除了他,还放任你娶了他的女儿?”
  慕安之捏了捏眼角,“一来是因为容南毕很谨慎,暗地里都有保镖跟着;二来,老头子为了仕途,一直没赶贸然动手;至于睁只眼闭只眼看我娶容颜,只怕早知道容颜根本不是容南毕的亲生女儿,这段时间,迟迟看不到他动手,想必是已经查清楚了。”
  顿了顿,慕安之双眼一眯,没等黑豹开口,把手表用力朝地上砸去,浑身散发阴鸷之气,“黑豹,你什么意思,既然已经打算合作,还在暗地里窃听我?”
  黑豹愣了下,马上赔笑,“安之,好兄弟,别生气,我这不是安全使得万年船嘛。”
  他说着,安下内线,“大强,你跟我滚进来!”
  门被人由外推开,一个名唤为大强,长相和名字很匹配的彪壮大汗,似乎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懦懦弱弱地站到房间中央。
  黑豹掐灭雪茄,从凳子上起身,走到大强身边,对着他的小腹就是一拳,用力之狠,大强痛得脸都变了形,嘴里不断讨饶,“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黑豹飞快瞟了慕安之一眼,上前对着跪倒在地上的男人又是用力一脚,“你居然敢偷偷的在慕兄弟的手表上装窃听器,不想活了你!”
  大强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对着黑豹不断磕头求饶,“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黑豹朝他吐了口口水,继续破口大骂,“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干我们这样,最忌讳猜忌,怀疑,你居然明知故犯,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说着他还真从腰里抽出一把手枪,冰冷的枪口直接对准大强的太阳穴。
  大强颤如抖糠,在黑豹眼神的提醒下,跪着朝慕安之爬去,一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拉着慕安之的裤脚求饶,“慕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王八蛋!”黑豹抬起脚对着大强又要一脚,慕安之豁然起身,一把抓住黑豹握枪的手,“算了,他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再打下去。”
  慕安之说这番话时,面色很沉静,丝毫没任何波澜。
  黑豹收回手,对着嘴里不断喷出血的大强,一声怒吼,“还不快谢谢慕大哥!”
  “慕大哥,谢谢,谢谢!”
  慕安之再次坐到沙发上,面色淡然,毫无任何波澜,“出去吧。”
  “滚!”随着黑豹再次的怒吼,大强跪着爬出门外。
  “你看……”黑豹收起枪,故作不好意思的笑笑,“安之兄弟啊,是我管教不严,真是对不住了!”
  慕安之拿过茶几上的雪茄,抽出一支,点燃,在一阵烟雾缭绕中,他看了眼黑豹,然后淡淡笑了笑,“没关系,换做是我,说不定比这还要谨慎。”
  黑豹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喜欢的那个马子,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在马来西亚,你要真想念得紧,我马上把她弄回来,她一回来,容颜反正是野种,你也没必要再留她在身边了。”
  黑豹为自己完美的计划洋洋得意,完全没主意到,当他说容颜是“野种”时,慕安之夹雪茄的手,猛然用了力,眼底迸出一丝阴沉的戾气。
  慕安之朝半空吐了一串烟圈,“时机还没到,正是因为容颜不是容南毕亲生的,他才把她推在前面作替死鬼,不仅是想把他当年害死我母亲的债转嫁到她头上,更想把容氏这几年的不法勾当也转嫁到她头上,说起来,因为那张三分相似的脸,我还真有点不舍,暂时别动她,至于柔媚,我不想她冒险,毕竟贾初锋的事,风头还没完全过去。”
  慕安之是何其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黑豹主动提到杜柔媚,为的就是告诉自己,他抓到了自己软肋,偏偏的,他没上他的当,三言两语就轻飘飘的挡了回去。
  黑豹惊讶了一下,“安之,我真的很好奇,凭你的外貌和财力怎么会对一个女人用情这么深厚?”
  “想听吗?”慕安之捻灭香烟,双手重叠着放到后脑勺,目光忽忽飘远,似乎回到那个血气腥腻的异国战场。
  黑豹笑了笑,“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倒真的很想听听安之你这么痴情的原因。”
  慕安之脸上的笑意完全淡去,回忆起那段往事,他脸上时不时流出苦涩的笑意。
  黑豹静静听着,没打断,他只当慕安之的苦涩,是因为造化弄人,却不知他是因为迫于无奈,只能将错就错的错认着真正救他的那个女人。
  一个很冗长的故事,慕安之用最简单的语言把它说了出来,黑豹听完,拍了拍头,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你对她那么痴情,弄了半天,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贾初锋娶杜柔媚正是因为察觉到你在抢他生意,这才出于报复开始横刀夺爱。”
  慕安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视线状似无意的朝按着免提键的电话看去。
  看慕安之不说话,黑豹又说:“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当时就出面阻止?如果你是因为顾忌到贾初锋在官场的势力,完全可以让你父亲出面。”
  黑豹摊了摊手,“可是你却没有,放任心爱的女人嫁给了自己的敌人,这当中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原因?”
  慕安之沉吟片刻,良久,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残忍,“我母亲的死,一直是我心头最大的痛,老头子,正是害死她的元凶,那时心高气傲,再加上贾初锋估计就想看我卑躬屈膝的样子,我就没想去求他,现在……”
  他看了看身边听得格外仔细的黑豹,“我上次带容颜回去,一来是想着以后生意如果出了问题或许他真能帮上忙;二来,是想假借容颜在外人看来,是容南毕女儿的身份,试探一下他对我母亲的感情还在不在,也好为我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试探的结果呢?”黑豹迫不及待的插上话。
  “结果我很满意,当知道容颜就是容南毕女儿的事后,他当晚就出手了,而我也借着这次机会算是化解了这么多年的恩怨。”
  顿了顿,慕安之大笑出了声,“我相信,从那次后,不管我出什么事,老头子都会跳出来保我。”
  黑豹愣了愣,追问另外一个疑惑,“你家老爷子身居那么高的位置,可谓有钱又有权,你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
  慕安之笑了笑,尽管他前期部署那么周密,这段时间断了和徐名义的联系,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名之徒,还没做到完全相信他,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问题。
  容颜那里,他已经在设计让她远离容企,不再去签署任何一个字,不再为签字而承担任何责任,这边,他也要在今天彻底赢得他们的信任。
  他再次勾唇笑了笑,“这个世界上谁会嫌钱多?何况老头子一开始听着沈秋兰的话,一直不怎么待见我,这次利用容颜,我算是和他冰释前嫌了,以后不管我们出了任何事,他都会出面保我们!”
  “朝中有人好做官!”黑豹再次拍了拍慕安之的肩膀,很宽慰地大笑,“安之,我们合作,以后还愁赚不到钱!”
  慕安之跟着笑了笑,没说话,更没点名他们虽然怀疑他,却一直拉着不舍得放开他,正是因为慕海生的关系。
  慕安之再坐了会就起身告辞,在临走前,他突然兴致盎然的对黑豹开了个玩笑。
  他说:“黑豹,如果来年再评几大名爹,咱们要想办法一定让慕海生给入围。”
  黑豹怔了下,转而狂放大笑,“一定,一定。”
  慕安之跟着笑了笑,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再次回头看着黑豹,“黑豹,关于暂时不动容颜,我还有一个原因。”
  黑豹伸手去按免提键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很僵硬,“为什么?”
  “最近在调查我们的高云枫不仅是容颜的同学,还一直喜欢这她,我们利用她,或许能干扰到警方视线。”
  话落,慕安之若有若无,眸光幽深的朝和黑豹的手,保持垂直方向的,依然开着免提的电话看去,轻声一笑,什么也没说,打开门,大步朝外走去。
  确定慕安之真的走了,黑豹才拍着胸脯拿起电话,这个慕安之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凛,突然间的一个转身,吓得背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电话那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板……”
  黑豹竖起耳朵,像听圣旨一样听着电话那头人发出的指令,时不时点点头。
  挂完电话,他一双老鼠眼般大小的眼睛里满是精光,老板亲口确定慕安之可信,以后他也不用再试探,晚上终于可以去找个小妞好好放松一下了。
  “丫头。”容颜才走出部队,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循声看去,明媚的阳光下,一棵迎春花树下,有个欣长的身影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树枝的阴影在他好看的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容颜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继续朝记忆中的公交车站台走去,高云枫追了上来,“丫头,你在刻意躲避我?”
  容颜看了眼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嗤鼻冷笑,“我干嘛要躲你?”
  高云枫被噎得无话可说,容颜用力抽回手臂,继续朝前走去。
  “丫头,想知道我怎么会做警察吗?”高云枫不死心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想知道三年前你去找我,我妈妈为什么骗你我去斯里兰卡科考了吗?”
  容颜脚步一顿,没回头,“为什么?”
  她对他的第一个问题毫不感兴趣,潜意识里,她觉得第二个答案,有助于她解开一些疑惑。
  “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容颜思忖片刻,然后点点头,“好。”
  这次谈话的地方是容颜选的,离秦家很近的一家咖啡馆,临近午餐时间,这家以下午茶为主打项目的咖啡馆,并没什么人,很适合聊天。
  侍应生送上菜单,容颜看都没看,只要了杯白开水,高云枫也没看,要了杯咖啡,指明不加糖和奶,单纯的黑咖啡。
  点好单,侍应生很快退下。
  “继续刚才的话题,几年没见,你怎么会去当警察了?”容颜看了眼眼前这一身便装在身,其实已经是国际刑警的男人。
  “高二那年……”高云枫没着急着回答,而是把话题引到另外一件事上。
  容颜皱了眉打断他,“我都说了那件事是个误会。”
  高云枫苦涩一笑,“知道你醒来为什么没看到我吗?”
  容颜看他一而再的提起,口气有些不耐烦,“我都说了,那次是误会,不信你可以去问裴娜。”
  “丫头,你能不能听我说完。”高云枫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容颜抿紧唇角,控制自己不再去打断他。
  高云枫看了看她,停顿片刻,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那天早晨,高云枫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时,身边的容颜睡得还正熟,那时的他虽然桀骜不驯,虽然因为外貌迷倒了不少女生,唯独对自己的同桌情有独钟,之所以没点破,还是因为他那点可笑的傲气。
  鬼使神差,似乎是想看看身边人睡醒后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割破自己的手,染红了一片床单。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送容颜回家时,他在心里默默对她道歉。
  他才用纸巾把手指包好,门再次被人敲响,他打开一看,看到了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来人正是他的母亲赵秋萍。
  赵秋萍朝房间里大致扫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是怕床上那相貌只能算清秀的女人误了儿子的终身,不管高云枫再怎么挣扎,她把他强压出了国。
  等到了美国,高云枫心里越发忐忑,他不知道容颜醒来看到床单上那抹嫣红,找不到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她,偏偏的,因为自傲,他没有问她要过手机号码。
  这个遗憾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高三暑假那年,他本来想借着回国旅游的机会找到容颜,却没想到,他爸爸却突然出事了。
  他经营的公司,突然间被人下了套,资金被套牢,请几万分下,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那个人告诉他一个来钱最快的方法,那就是利用他的物流公司运毒。
  他爸爸从商多年,向来精明,唯独这次,在公司急需资金运转下,他昏了头,答应帮对方运毒,却没想到这是商场上那个劲敌给他下的圈套。
  那批du—品才到他爸爸的仓库,警察就把仓库给团团围住了,眼看让公司再度崛起的希望彻底破灭,他爸爸当场饮弹自尽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也正是因为那次突然变故,他放弃了回国,放弃了心爱的金融专业,把志愿改成了警察,他要找出当年栽赃给他父亲的元凶。
  三年前,容颜去美国找他时,他正在警校训练,他妈妈或许是认出了她,以为她是来找高云枫负责的,抱着不想儿子被人拖后腿,抱着为丈夫报仇血恨的念头,她随便扯了谎,那个谎,正是她前一刻电视里看到的,斯里兰卡在发生内战。
  往事说到这里,高云枫看着容萱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妈只是这样告诉你了,但是,你到底有没有去过,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
  容颜压抑住心头巨大的波澜,咬着唇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听完,等高云枫落下最后一个字,她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床单上那抹红是谁弄上去的,她一觉醒来,身边没人,是多么惊慌,直接追问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这次回国,是因为已经找到当年的元凶了?”
  高云枫避开她试探性的目光,沉声道:“算是吧。”
  “他是……”
  “如果他和你有关系,你会怎么样?”高云枫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这是困顿他很久的问题。
  “呵呵。”容颜本冷嗤笑,“法纪上的事,岂是我个人意愿能决定的。”
  “如果我找到证据,真抓了他呢?你会恨我吗?”
  容颜想都没想,直接摇摇头,“不会!”
  “吁……”高云枫长长舒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容颜眼一眯,冷冷看着他,“你先别放心,有件事,我们还没算好账。”
  高云枫勾起唇,看着容颜的眼睛里,溢满苦涩,“床单上的事吗?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高云枫。”容颜白了他一眼,再次冷笑,“我是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里的,第一次,即便不血流成河,也要酸痛吧。”
  高云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加任何辅料,果然很苦,如果她知道自己口中的嫌疑犯不仅有她的父亲,还有她的丈夫,她真的会像眼前这么淡然吗?
  容颜端起白开水喝了口,纯纯的,毫无任何添加的白开水,因为心情的缘故,她也品出了苦涩的味道。
  有人说,人生而不平等,看来果真如此。
  她看了高云枫一眼,从背包里掏出钱包,挥手叫侍应生过来买单,高云枫伸手阻止,却被容颜笑着拒绝了,“不用了,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喝咖啡,从谁那里先开始,就从谁那里先结束吧。”
  短短一句话,算是彻底和青葱岁月那段朦胧的美好告别,以前是她容颜最先喜欢上他高云枫,那现在也让她来完结,也只有这样才公平。
  买好单,容颜起身就朝门口走去,“丫头。”高云枫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容颜脚步微微顿了顿,继而大步朝前走去。
  “当心身边的每个人!”高云枫的声音如阴魂不散一样,再次随风飘到耳边,容颜闷着头,加快离开的脚步。
  走出咖啡馆后,容颜也没了去秦家的念头,高云枫最后一句话的确是提醒了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去追问秦家二老一些事情,会不会在无意中害了他们。
  关于容企,为什么在短短二十年就跃居成为本市最有钱,最强悍企业的流言,容颜不是没听到过,逃税,漏税,都只是些小儿科的事,她曾听人说过,十多年前,容企曾经和本市数十个企业分别签署下同行排挤计划。
  那些急于求成的企业,在容南毕的算计下,都被容企吞并,有些小企业家一夜之间家产全部输光不说,甚至出现过有人带着妻儿从容氏顶楼跳下去的事件。
  容颜曾经不信,为此还特地去翻查了当年的报纸,那件全家跳楼的事件,是真的,还有照片为证。
  容颜记得看过那则报道后,几天都没睡着过觉,脑海里始终回想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被绝望的母亲从高楼扔下去摔成肉—酱的样子。
  爸爸,容南毕,她突然很看不清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不断回响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忽然想起一件事,以她的性格来看,一旦知道慕安之母亲的死和自己的父亲有关,冲动之下,她肯定会说,既然预见她会说,为什么爸爸还要告诉她?
  她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把这件事告诉她后,并没叮嘱她不要告诉慕安之,而且在诉说完后,他的口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一直以为,他是想利用自己的怜悯心,让自己绝口不提和慕安之离婚的事,真的化解慕安之心里的仇恨。
  难道……脑海里飞快闪过另外一个想法……
  他是想借机把仇恨转嫁到她身上。
  天呐!
  第二种可能跳入脑子里,容颜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呼,如果真的这样,那实在太可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容南毕要这样把她推出去当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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