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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升官

  白晳柔软的手指,捏着一柄象牙梳,将修剪得格外新巧的发鬓轻轻抿得更加齐整,这才将一朵栩栩如生的宝蓝色牡丹宫花簪佩往梳出新奇花样的高髻上,衬得妇人描得格外细长的紫金凤梢更加媚艳,乍一看仿佛貌美女子却穿着一身内侍服侍的高玉祥又端祥了一阵太后的妆容,到底还是在镂金妆奁里挑出一支小巧精致的金凤衔珠钗,轻轻插入太后的发髻,这才一合掌,笑着说道:“都妥当了,太后可觉满意?”
  “你这滑头,是又想讨赏了吧。”太后看着铜镜里自己容光焕发又华贵艳丽的面貌,虽然是训斥的口吻,唇角却带着舒心的笑意:“心灵手巧、伶俐勤快,玉祥你哪里都好,就是贪财这毛病要改。”
  “奴婢要那多钱财何用?还不是为了孝敬义父与祖父二老,太后恩赏二老,二老才更有体面,这都是太后宽容慈爱,奴婢却是蹭了个孝顺美名儿。”高玉祥笑得更加欢畅,并不似其他宫人一般,在太后跟前小心谨慎沉静收敛,并且时常自夸:“奴婢所言确实罢?太后当真更加适宜艳妆,这也是太后得天独厚,天生一双浓眉明眸,才衬得出这份华艳高贵,若是普通人施这紫金牡丹妆,那可就是艳俗了。”
  太后从年轻时就尤其羡慕那些生了一双修眉细眼的女子,也是因为时下更加风行秀妩雅丽的容貌,可她却偏偏生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历来被人品评姿容,最好听也不过“英爽”二字,再兼着一张面容唯有那双眼睛出众,鼻头稍嫌圆润,嘴唇更过丰厚,这样的五官实在过于普通,大不符合时下省美。
  然而尽管未得天生美貌,太后却也如同普通女子一般,尤其热衷妆扮保养,好在她到底是生于世族又得幸运入宫为妃,自然不缺各色美容秘方,如今虽然已过半百,肌肤尚还莹润,并不显得衰老。
  但太后过去十分执着于雅丽的妆容,哪知前些时候得了高玉祥这么一个奇人建议,终于醒悟了自己如此妆扮才更加适宜,虽然不能与那些青春少艾相比,可自有一种别样华贵艳丽。
  这高玉祥的奇处还不仅仅在于妆扮梳髻,竟然天生对各式香息格外敏感,能自己调配出与众不同的薰香,就连如何保养肌肤,也是精通谙熟,还有一手十分了得的按捏技法,太后因为上了年纪,又需时常带着凤冠钗树,肩项到底也有些难以承受,然而自从得了高玉祥近身服侍,晚晚由他揉捏按摩,酸痛感减去许多,这时就算操劳案牍,也不会觉得那样疲劳了。
  故而高玉祥虽然调入篷莱殿不久,却极得太后荣宠,如今简直就是不离左右。
  “行了,便赏你金银又如何?只要你小心服侍,今后少不了你荣华富贵,你上回说那养颜霜粉,可调配好了?”
  “仍需三、五日,太后容禀,日常保养固然离不开这些霜粉脂露,可心情舒畅也极为重要……”高玉祥压低了声儿,极是大胆地竟然贴近太后耳边私语,就连站在近处的阿禄,也只听清了一句:“……奴婢都晓得,莫如今日便试着为太后缓解?”
  美目一横,太后轻哼一声,却没有任何责备,倒像是默许了内侍的建议。
  又听高玉祥说道:“窦侍监可也觉着太后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太后这才留意见心腹窦辅安不知何时入内,悄无声息站在一侧。
  窦辅安的确已经入内有一阵子,冷眼看着高玉祥卖弄殷勤,心里格外不齿——再是身体残缺不比健全男子,生得油头粉面也是爹娘的错,为奴为婢自然也少不得谄媚奉承,可到底也不是闺阁女流,只在脂粉钗环上用心还企图与他这个手握禁卫节制大权的太后心腹攀比?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原来这高玉祥是贾三宝另一个义子图大海所荐,这图大海又因为贪欲,近些年来渐渐与窦辅安有些不对付,高玉祥自得太后宠信,对待其余人甚至包括普通宫女都和气大方,唯有对窦辅安冷嘲热讽时常挑衅,窦大侍监的窝火郁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他历来深知太后心性,晓得高玉祥正当风头,若不是足以致命的罪名,不能将他铲除,他可不屑于与这么一个小子竞比谁更奴颜婢膝,是以寻常只作宽容不计,这时他要禀报之事也并不要紧,故而虽然眼看着高玉祥卖弄殷勤,也不阻扰,直到这时太后向他看了过来,才恭恭敬敬地行礼禀报。
  说的原来是谢莹之仆刀伤晋王猎宠,晋王却不追究这么一桩。
  太后格外惊讶的一挑眉梢:“这可稀罕,若依贺烨那脾性,固然会被莹阳阻拦,也决对不会轻易放过,怎么这回竟如此大度了?”
  想到谢莹从前让她怨怒不已的别扭脾性,太后又一蹙眉:“看来南阳王妃那话倒不似作伪了,莹儿大病一场,性情果然极大改变,这要是从前,仆从惹出这么大乱子,她还不惊惶失措泣不成声,怎么做得出坦然求情之事。”
  于是便思量着待十一娘回宫,细细问上一问这三日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却并不如何把这桩琐事放在心上,又问窦辅安:“可察探仔细?自从恩赏郑雄诏令颁发,士子可有不满?”
  “并无,足见是薛绚之小题大作。”
  太后轻笑:“我倒是以为,薛绚之虽然驳封诏令,但颇知分寸,并不曾因为谏议被否制就心生怨愤,暗下鼓动士子质疑朝政,他为拾遗之职,论来发现有违规律之事也当封驳,这便是他朴直之处,虽然已入仕途,还未失却书生义气。”
  高玉祥见缝插针便是一句:“太后圣明。”
  显然就是暗示窦辅安愚昧了。
  窦辅安心里又是一郁,但有火发不出,只能暗自愤恨。
  太后也不理会内侍之间的纷扰,继续说道:“长安五子中,尹绅我不大了解,只知他倒很有些才干,可惜不过是勋贵之后,即便重用,对世族影响不大;邵广又过于耿介,能否担当重用还得看他将来是否能在缃儿劝解下学会变通;王宁致显望出身,才学不需质疑,但京兆王是否真正能够收服还不确定,也不知他时务究竟如何,那些世族子弟,也有许多诗文优佳但时务无能者,这回王宁致自请外放历练,倒正合我意;贺湛极有心机,自他投效阿兄,这些年来,阿兄行事倒比过去明白许多,可贺湛是宗室子弟,士子对其并不信服;眼下时势,要想遏制贺淇拉拢世族,似乎还需将希望寄托薛绚之身上。”
  这便是要重用陆离的意思了。
  “太后是否欲任薛绚之为起居舍人,与徐舍人一同辅佐左右?”窦辅安问道。
  “不,我欲直接任其为中书舍人,辅佐左右者,贺湛更加适合。”
  竟是连带着贺湛都要一同提携?窦辅安暗暗咋舌,看来汝阳王贺淇最近一段时间礼贤下士的行为当真让太后十分警慎。
  “岭南案能察明处断得如此顺利,薛绚之与贺湛功不可没,然而正是因为二人,贺淇一番谋算才尽数落空,必定对这二人怨恨得很,又哪里会容薛绚之与他竞夺世族归心?只要贺淇摁捺不住陷害薛绚之,到时暴露了真实嘴脸,就完全不忧他还能够收买人心了。”
  于是这日十一娘刚一回宫,便听闻了陆离与十四郎都将升职的利好消息,当然是徐修能透露——这位自从决定与十一娘结盟,便不再视长安五子为竞争对手,当然这也只是暂时,徐舍人心里很清楚,羽翼未丰实力未足之前,不宜四处树敌,不过他也没想着要与长安五子精诚合作,太后必然不希望信重人才结党交近,只要不内斗,还是保持距离才更妥当,以便将来制衡,而不是臣子团结一心,以至于有朝一日威胁帝权。
  他更加清楚的是,无论他如何防备,其实都不能阻止太后提携贺、薛二人,事实上他能领先一步授任起居舍人,已为占得先机了,真要论来,与柳十一娘情同兄妹的贺湛受重倒比谢、毛二相党羽更有益处,至少不需多耗心机防备对方暗算。
  “希望将来能与澄台配合无隙。”徐修能坦然表白他的善意。
  “那是必然。”十一娘莞尔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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