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曹雪
秦沫有一次鞠了一躬，并说：“大师。”
看到眼前的曹雪，林皓马上就想到了自己已故的战友齐震，心中的惭愧喷薄而出。当时的那场战斗，他听从了齐震的指令，自己撤退了，但换个角度来说，他认为自己当了逃兵，抛下自己的战友不管不顾，没有和战友并肩战斗、一同战死沙场让他觉得十分羞愧，他一直为此无比的自责。
“小伙子，放下以往的事事非非非把。清泉的效果是冲刷污秽，如果你从水中走过，但是没有让水变得浑浊，心中的负担会越来越沉。到我跟前来，让我仔细地瞧瞧。”大师说。
林皓走上前去，二人中间是纱帐，就这样与老师父隔帘相对。
农布拉姆是一位五十年前有了名声的僧人，他现在的年纪至少也有九十多了，所以林皓和他差的年纪蛮大的，都不是隔了一辈，差不多得有两辈了。
二人的距离可以说十分的近了，林皓感觉到面前的老人家眼睛里蕴含着一股股奔腾的热气，就好像是有炙热的火焰在锻烤一般，让人难以直视。
“我早已知道你会来到这里，所有的天机，仿佛是点燃的檀香飘出的缕缕细烟，随着无声无息地气流向着那永恒的远方流动，有的人能看见，有的人视若无睹。这件事与那件事之间固有的联系，因和果，果和因，开始与结束，结束与开始……一切的终点与起点，都是那么的神奇。就像二十五年前我见到了他，那时我就隐隐觉得，二十五年后我会见到你。年轻人，你往右面看去，在那挂着的四臂护法唐卡的下方有些东西，稍微揭开地毯你就能看到了——”
突然，旁边的曹雪呻引了一声，全身颤抖了一下，原本半闭着的双眸陡然睁开。
以前，林皓就见到过曹雪的照片，但也只是照片，这回见到本尊了，却是在这十分诡异的环境中见到的，她的任何行动都将会给林皓以巨大的震动。
他看到曹雪的双眼，那对本该黑色的瞳孔，正中间却有着一道发亮的竖线，就像两颗圆润坚听的纯黑曜眼宝石
“嗯……”曹雪又哼唧了一声，僵硬地脖子慢慢转动，朝向林皓看了过来。
在来托林寺之前，林皓设想过无数种二人见面时的场景，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如此的瘆人。
曹雪的嘴唇轻轻蠕洞了两次，两肩一挺，好像是要站起来的样子。她的双眸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皓，仿佛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般，纹丝不动，眼中饱含着不知来自哪里的妖邪之气。
实际上，曹雪的长相并不丑，但是她的颈部还有额头上，毛细血管仿佛要爆裂一般凸起着，无数条细细的血管在她的脸上呈现着，青黄灰紫红，五种颜色让人眼花缭乱，这张好好的人脸仿佛被照上了一张怪网。孔窍中延展出来的血管又和面部的血管交织在一起，看上去仿佛就是她脑袋上的血管都产生了变异一般，十分的可怕。
林皓清楚地感觉到，曹雪的身形虽然不高、不大、不健壮，但是在她的身体内蕴含着排山倒海般的巨大能量，就要冲出那薄薄的圆形纱帐，迎面袭来，将他整个吞掉。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不认为曹雪是一个人类，下意识地将她归为了电视里、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妖邪，而且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boss级别。
“这是怎么回事？”林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着这口气不放，凝聚心神，俨然一副准备进行战斗的样子。
“呢叭咪吽唵嘛——”农布拉姆这一声咒语，响彻天际，可见他耗费了自己不少的力气，这个咒语回响在藏经阁内，震起的大风把两个纱帐吹得摇摇晃晃。他一共反复念了七次咒语，一次比一次更具威力，口中吐出的真气把身边的纱帐吹得上下翻滚，来回扑打，林皓的耳边顿时充斥着啪啪地拍击声。
林皓了解，农布拉姆念的咒语是藏传佛教中的内功精华“梵音狮吼功”，有振聋发聩、茅塞顿开的巨大力量，能够让每个人心中的灵性苏醒过来，让混乱的思绪重归宁静。
“啊……”曹雪第三次叫了出来，向前突出的腰部又收了回去，眼睛里的妖邪之气也逐渐的褪去，整个人都颓唐下去，再次变成了昏聩不清的样子。
农布拉姆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用双手扶着地面，吃力地站了起来。
林皓看到，他原本坐着的地方已经是了一大片，可见大师出了很多的汗水，那部分正向空中升腾阵阵水汽，足以知晓他用六字佛咒时耗费了多大的体力。
“简直太奇怪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孕妇。齐穆飞把她送过来的时候，说自己已经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办法，恳求我用密宗、藏医中传承下来的独门绝技来救助自己的儿媳妇。受人之托，我自然要努力去做，倾尽全力保全母子。小伙子，你也看到了，我的能力也已经到了极致……罢了，你先去墙边瞧瞧那地毯下面的东西吧。”农布拉姆淡淡地说，似乎十分的疲惫。
林浩快步向右方走去，来到墙边的地方，顺着那幅四臂护法神唐卡的挂画，摸到了底部，掀开了足有半寸厚度的毛毯。
毛毯的下面铺着两尺见方的六角形青砖，在最靠近墙边的砖头上刻有三个弯弯的新月，每一个从头到脚的长度都是三寸，三个月亮的凹陷处都是向内部的，由此就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在图案的正中间，有一个阿拉伯数字“16”的字样。这些雕刻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年代十分久远，在每个凹下去的地方，墨绿色的苔藓生机勃勃。
他继续将毯子掀开，露出了其他的砖块，但其他砖块上并没有任何凿刻的痕迹。因此，他便蹲下了身去，用手指，轻轻地摸上数字和月亮，不动声色地咬着牙，逼迫自己面不改色，不流露出任何的内心波动。
“怎么样？没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沫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林皓闭上了双眼，用力地将已经浸湿眼眶的泪水硬生生地逼了回去，缓慢地铺平了地毯，又用手铺了铺，转身走回了纱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