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暮雨已断来时路
我们都在等着乔莉埃特说里奇为什么上不了光荣榜的原因，可是这一回她却没有被我们带偏，而是继续着原来的话题：“就在大家都为络绎不绝来到我院的挑战者烦心时候，阿提卡斯突然提出来了一条建议...在当时，尽管里奇和贝拉的名气已经大到差不多能吸引全院乃至所有来到我院的挑战者的所有目光，但在我们内部，还是一致公认：阿提卡斯应该是希欧多尔实力第一的骑士。那时候已经距离他当初挑战马霍尔院长差不多有六年时间了，即使马霍尔院长装备齐全地再跟他打一次，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提问：“那么...他用的武器就是那两把斧头吗？”
“斧头？呃，你是看到他现在的腰杆里别着的斧头才这样问的吧？那当然不是了，那么短的玩意儿在骑士对决中可是很不方便的。我听说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作为骑士和别人交手了，所以手边根本就没什么兵器。至于那两把斧头...是我邀请他来的时候，他临时定制的。”
“临时定制？”
“是的，阿提卡斯的战斗力非同小可，他单人空手应付学院那些重装骑士都十分轻松，眼下会定制两把斧头，恐怕也是感觉到了一些危机吧...当然了，他的危机应该全都是来自于我的。”
“你说他单人...还空手？”
“是的。当初他挑战空手的马霍尔院长虽然赢了，但据他说，那场战斗给他带来的震撼也非常之大，所以他在成为老师以后，每次亲自教学生格斗的时候，都从来不带任何武器，即使这样，在他做老师的那些年里，也始终没有一个学生能够伤得了他...呃，除了后来的里奇。”
“那他当时到底提了什么建议呢？”
“他的建议很简单：就是不必理会那些挑战者的意见...同意让学院里所有的人，不管身份是骑士还是坐骑，都可以接受挑战...如果那些挑战者不愿意，那就让他们滚出希欧多尔学院！”
“漂亮！”我当即重重地鼓了一下掌。对付不要脸，不知好歹的人，就根本不必给他们脸...这也是我的一贯作风！身边的三个女生也同时点头，纷纷道：“对！就该这样！”
“是啊，当时像你们一样喝彩的人，几乎占到了学院教师人数的三分之二以上，如果让学员也来参加讨论的话，恐怕附和他的人会更多...肯加入骑士世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哪一个是甘于被人欺负的？”乔莉埃特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激昂起来，“就算是那些乐于被骑士乘骑的坐骑们，他们也只是接受自己的搭档而已，怎么会甘于被人欺凌...他们是骑士的一部分，可不是什么猥琐的废物！”
“那么...”
“这个提议没有被通过。”
“为什么！？”我们一起尖叫起来。
“这就是我说的由于思想分歧所造成的矛盾...当时有人提出：阿提卡斯的这个建议，其实是在颠覆骑士的地位...这个意见一提出来，原本支持阿提卡斯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半多...”
“怎么会这样？”我们一起失望地问道。
“唉，其实大家都经常说，人心非常的复杂，可实际上，人心是最简单不过的了...”她似乎非常感慨地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说人心简单，是因为我们的心总归都是有个目的的，很多复杂的事不过是为了一件简单的事。而说人心复杂的，只不过是猜不透别人的目的罢了。”
这是一句让人感觉很无力又很悲哀的废话...说它无力，是因为一听就能明白，这句废话真没多少有意义的含金量；说它悲哀，是因为就算是这样一句废话，也没多少明白人说得出来了。
“其实在当时，学院里的训练环境，是非常宽松的。因为那个时候，进学院里来的人多半还是为了在骑士世界里的巨额奖金和珍贵荣誉的...”
“奖金？”我愣了一下。
“呵呵，我就知道你要发问。不错，现在你们所参加的许多重大比赛，奖金这一块基本上都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骑士联盟给予胜出的学院或个人以较为优厚的奖励条件，比如更多的议事席位，更多的招生补贴，更多的就业机会...但你们应该也知道，骑联每一次组织比赛都会得到大量的商业资助和门票收入，这可比他们给出的许多条件要实惠多了！况且那些什么补贴，都带着很多附加条件的，不合他们心意的学院...就比如说你们，曾经得到过什么好处吗？”
我的眼睛顿时一亮！想不到这位夫人对骑联如此反感...而且重要的是，她反感的原因和我竟然有许多方面是一样的！都是对骑联在利益方面的霸道垄断和极度不公而产生的的愤慨：诚如她所言，在取得联盟赛亚军和兰斯洛特青年杯冠军的希欧多尔学院，不但没有获得任何好处，反而在骑联的谋划下，几近破产解散的边缘，最后虽然名义上是搬到了浪漫而又富有诗意的女王号上去了，实则却是差点被赶出了骑士的世界...
就算有再多的人同情我们，理解我们，都没什么用处！他们可以排着队的来看我们如何远行，如何举家搬迁，却帮不了任何忙！如果不是泰兰找到了一个可以公然举起锄强扶弱的名义大旗和骑联对着干的好机会，我怕希欧多尔将永远地飘荡在大海上了。这就是为什么当初的我会和她一拍即合地参与，促成那场骑士世界最大会战的原因。
“我们就不要提什么奖金了，都是心知肚明的东西。”乔莉埃特又笑了笑，“总之，当时在学院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把强化训练自己的筋骨作为自己的学习目标...像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是以寻找配偶为目标的学生，那是非常少的。”
我因为之前被她那个‘璐芬是男孩子’的玩笑已经震出内伤了，所以听到这句话，即使想笑也不敢有多大的身体震动幅度。反而是一直搀着我的雅美用力地晃了一下，差点向后栽倒下去...她当然没有真的倒下去，被我强行用内力给拉了回来，然后在我胳膊上用力地掐了一下，不过接着便把头埋在我的背后，再不敢探到前面去了。
“所以呢，当时的学院里，那种怀有乖乖的心思的学员，其实并没有多少。虽然我告诉你们我和里奇贝拉经常在一起探讨，但实际上像我们这样一起组成探讨小组的人有很多，而且并不全都是骑士。在我们经常呆的那个竞技台，就有三个坐骑身份的学员和一位老师经常探讨对于骑术和姿势的改进...而且他们讨论的声音一直很大，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呢！”
“您是想说，学术氛围很浓厚吧？”我试探地问道。
“是的，当时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止是我，很多人也这么认为。只不过，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一直说：这种所谓的氛围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
“双刃剑？”
“是啊，他们认为，这种单纯讨论技艺的氛围，使得互为搭档的双方反而没有时间和空间来增加相互之间的配合度了...唉，其实我也不想瞒你们，就连我自己也一直持这种看法。”
“你...”我也有点想不通，这位夫人的思想怎么一下子就变过去了呢？但稍稍一想，却又明白了：很明显，她会持有那种看法，和她的目的一定有关：就是那个为了她哥哥案件的目的！
乔莉埃特又沉默了起来，不过她只是不说话而已，脸上的表情却丰富的很，一会儿悲天悯人地看着天花板，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盯着地板砖，不过她做的最多的动作却是一直在偷瞄我们，好像是想要从我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她只能是失望了！因为雅美她们好像并没有听懂她的暗示，而真正听懂她暗示的我则在装傻。
“好吧好吧，我真的不瞒你们了，”明明是几道或真或假的求知眼光，却让乔莉埃特终于憋不住了，“唉，当时学院里对于教师也有个制度的：能够满足这个制度要求的老师，就能够在职位考核上得到加分，甚至完成得好的老师，直接升职也说不定！你们想啊，我进学院是为了调查我哥哥的案件的，当然职位越高对我就越有利！我...我没觉得我有做错！”
咦？这可真让我感到不解了：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没感到她有什么错的地方啊，为哥哥报仇那叫天经地义！要想在工作上获得升职那也是人之常情！这有什么错？
雪妍小声地问道：“那个制度的要求是什么呢？”
“呃...当然，就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成绩越好，对教师的加分就越高...”
“成绩？”我挺奇怪这个词的，我在学院的时候可没什么成绩，就只有一个考核分数，而且还是附带算在雅美头上的。至于说教出来的学生，那就更加奇怪了，骑士学院不像其它的学院，还有分什么系什么科。所有的学员进来以后，由学院方面安排的训练课程全都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只要是同一学年的学生，都等于是一个班级的同学。至于什么轻骑队，重骑队，以及第几骑士团，都是我们自己为了模拟战和联盟战搞出来的学生组织，没有学院老师的参与...他们才不管我们是哪个队哪个团的，训练达标了就笑，不合格就骂！
“当时学院里规定了，每个教师只可以带一对骑士搭档，去传授自己的私人技艺...但是这对学生搭档的成绩必须一直都很好。”
“嗯？很好就行了，为什么要一直都很好？”
“你不明白吗？骑士的世界就是这样啊，无论你以前多么厉害，只要交手跌落下地过那么一次，你的骑士生命就去掉一大半了。人人都会记得你是个失败过的骑士...”
嗯？哦...原来如此！这么一说，我们就全都明白了。她说的一点不错，一个成功的骑士，只能不停地成功下去，失败一次都会很糟糕！就像星球大战8拍烂了，你就别指望观众还能买星球大战9的帐！
里奇和贝拉两位前辈当时都是乔莉埃特的弟子，并且还经常和她在一起快乐地研究着骑士的技艺...我想，乔莉埃特应该也是非常快乐的，就像许多年前躲在一座墓里研究内功的师徒，未必非要关乎什么男女之情，只要真心在学习的海洋中荡漾，一样能够体会到快乐...对于这一点，我深有所感！
但是，如果涉及到她哥哥的案件...如她所说，她确实需要往上爬，爬的越高，就越能掌控全局，就越能查到那几个嫌疑对象的底细。但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让她带的那对学生...其实就相当于她的亲传弟子了...能够获得更好的成绩。可想而知，骑士学院里能有什么代表成绩的？当然是打架了！
然而乔莉埃特自己也说了，每个教师带的，是一对骑士搭档...换句话说，她不需要有两个和她一起讨论功夫的弟子，一个就够了，而另一个最好还能是个坐骑。所以对她来说，里奇和贝拉实在是太符合她心意的一对搭档了！绝对的完美！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阿提卡斯提出的什么坐骑也可以接受挑战的建议当然就必须废除了！就算里奇去接受了再多的挑战，获得了再多的胜利，也算不到她的头上...没听她说的吗？每个教师只可以带一对！以里奇的性格和对贝拉的态度，不可能指望贝拉成为他的坐骑的，所以就只能让他以另一种身份和形式来做自己的学生了。这既能让自己的愿望成真，又符合了里奇的心意，可不一举两得吗？
“所以，你也反对了？”
“这个...是有人先反对的，我只是附和...”和几乎所有人类面对自己干的错事坏事一样，乔莉埃特虽然承认了，但认的并不是那么干脆。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大概之前她在我这里累积的好感度也不少了，我突然想为她说一句好话：“我想你一个人的意见也左右不了当时学院里的主流观点...一定是有更多的人反对才会...”
“可我毕竟是他们的老师啊，他们和我在一起学习探讨的时候，可是一直很尊敬我的，我却在背地里对他们起了那样的心思...”
是啊，这种事，真的不好洗，洗也洗不干净的...一个人一旦发自内心地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那还怎么洗？
“呀！”就在我也跟着沉默的时候，背后的瑞丝突然叫了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难受了！”
“嗯？”乔莉埃特不免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了她，“你说什么？”
“因为当时的你一定也喜欢上他了啊！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已经够心烦了，为了调查真相还得把他推给另一个女人做坐骑呢...就算感情还没有开始呢，也一定在心里像猫爪似的，难受着...”
除了一直在旁边操作着电脑的那些雷鸟小队的女生们...她们从头到尾都对自己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十分专注，没有因为我们说的任何话而转动过一次身子...剩下的我们几个全都目瞪口呆。
很明显地，乔莉埃特是被瑞丝说中了心事...而我们也都听出来了，瑞丝说的也是她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