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尽头

  成国公哭了好一会儿，反而把皇上劝得更暴躁了，非要亲自去接太后回宫。
  望着皇上气咻咻离开的背影，成国公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薛梦瑶看到太监们把成国公扶起来，再往前走了两步，“国公大人一心为国，诚心天地可鉴，不过皇上年纪尚小，有些话可以绕着说，不然皇上怕是听不进去。”
  成国公是前朝重臣，和后宫里的人几乎没有牵扯，这会听到薛贵太妃这么说，心里对往日没什么存在感的贵太妃多了几分敬意，但心里却不承认绕着圈子说话比较好，“忠言逆耳，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老臣年事已高，活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怕什么了，自然要事事替陛下着想，而不是换着法子讨好陛下。不过还是多谢贵太妃娘娘提点，老臣还有诸多事务要忙，宝华殿这里还请您多多费心。”
  对薛贵太妃行了个礼，成国公转身出了大殿，想着怎么去劝阻皇上。
  薛梦瑶等成国公走后，再让跪着的人都起来，把负责的管事喊到了跟前，“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在过年前，一定要让佛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许去外面多嘴，不然查到一个，就送去天牢用刑吧。”
  吩咐完后，薛梦瑶从宝华殿走了出来。
  殿外石板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开，只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薛梦瑶下了台阶后，没有上轿辇，而是让宫女打伞走在，走在石板路上。
  夹道两边的红墙把天空划出一道线，薛梦瑶一步步地往前走着，身边的宫女珍珠轻声提醒，“主子，外头天冷儿，咱们还是上轿吧。从这里走回咱们的宫里，得花上大半个时辰呢。”
  薛梦瑶无所谓道，“整日都待在宫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让本宫走走吧。反正那偌大的宫殿，也是一样的冷。”
  作为管理宫务的贵太妃，薛梦瑶的宫殿自然不可能冷，说她一说冷，珍珠下意识地往后头看了一眼，生怕被其他人听了去。
  作为跟着主子一块进宫的，珍珠最懂主子心里的难受。别人看着风光无限，可这样的风光有什么用呢，在青春貌美的年纪守寡，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皇上对主子也没敬意。眼下主子能管理宫务，也是在太后那委曲求全换来的。
  薛梦瑶听到珍珠似有似无地叹气，偏头瞧见珍珠皱眉了，低声笑道，“你个小丫头，怎么成日里爱皱眉，年纪没比本宫大，眉心的痕迹倒是先有了。”
  “奴婢是为您觉得不值。”若是当初没有进宫，而是嫁给裴阙，眼下裴夫人的位置就是主子的，看看眼下的裴夫人，日子过得多舒坦，裴大人可是为了裴夫人，连官都不当了。
  这样的话，也就珍珠这种打小和薛梦瑶一块长大的才敢说。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薛梦瑶淡淡笑了下，“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回头去伤心，就是自作自受了。本宫既然走在了宫里的这条路上，就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出不去了，那就好生经营，毕竟你也说过，本宫还年轻呀。”
  为了薛家，薛梦瑶已经付出了前半生，换来的却是卑微求生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的日子，那就该继续往前看，而不是悲天悯人地去做怨妇。
  曾几何时，薛梦瑶是做过怨妇的，可那又能怎么样？
  既没有换来母亲的好转，更没有为自个儿争取到什么，身体反而一日日变差。后来得知安芷和裴阙定亲，这点醒了她，不是被别人抛弃了，就要怨天尤人地过日子，只要自个儿不放弃，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一日。
  所以她开始奉承太后、讨好先帝，努力表现出乖巧可人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好说话。
  可实际上，先帝之所以会下遗诏让太后去守陵，就是受到了她的提醒。而太后会让她掌管宫务，也是因为她在太后跟前胆小甚微。
  一开始，薛梦瑶只是太后用来固宠的工具人，后来慢慢地觉得薛梦瑶比较靠得住，可以和薛梦瑶吐槽一些东西。每一次，不管太后说了什么，薛梦瑶都会用心记住，再回去揣摩，直到她发现云家的野心不小，所以利用了起来，借别人的嘴提醒了先帝，来成全她自己在宫里的地位。
  成功把太后送去西陵后，薛梦瑶才开始慢慢揽权，但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太后的人，她只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剩下的人，都捧着，把人捧得高了，慢慢地就有人飘了。
  跨过一道门槛，薛梦瑶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仁政殿的方向，她得往左走。
  不过，薛梦瑶停住了。
  “主子，您怎么了？”珍珠小声问。
  “没什么，本宫就是想看看前儿有什么，不过这条路太长了，长到本宫看不到尽头。”薛梦瑶遗憾道。
  “您不是走过这条路么，前头儿穿过几座宫宇，就是皇上的仁政殿了。”珍珠也去过仁政殿，那会儿还是先帝驾崩的时候，跟着主子跪在一群人的后面，听着哀乐，她心里是半点悲伤都没有。
  薛梦瑶叹了句是啊，转身往左边继续走，这条道宽了些，不时能碰到一些宫女太监，薛梦瑶的余光能看到他们停下行礼。
  “珍珠，咱们先去慈宁宫一趟。”薛梦瑶突然道。
  珍珠不解，“慈宁宫是太后娘娘住的地方，咱们过去做什么？”
  “皇上不是亲自去接人了么，不管能不能接回来，本宫都得去慈宁宫看看，让人觉得本宫还是很重视太后的。”薛梦瑶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到不远处的御花园后，笑意更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