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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进门后,范飞四处看了看,便微微地吃了一惊。
  在范飞的印象中,怡香园是县城里最好的小区,素有富人小区的称号,听说这里最小的房子都在一百二十平米以上,还有好几处别墅群,据说大多都是煤老板的销金窟。而许静家的房子却显然没达到平均水平,虽然也是三室两厅,但客厅和餐厅都比较小,房间的面积也不大,看起来整套房子也只有八十平方左右,而且房子的装修也比较久,看上去有十个年头以上了,显得有些破旧。
  “这是拆迁房,所以小了点。”许静看出了范飞的疑惑,冷冷地说道,“比不上你们老家,都是一栋一栋的,还有前花园后花园。”
  “是啊,我们那都是住别墅,就是不值钱,还冬冷夏热。花园是没有的,臭哄哄的菜园子倒是有两个。”范飞苦笑一声,悠然答道。
  他觉得许静今天特别刺头,几乎句句话都针对自己。要依他以前的脾气,恐怕就得好好收拾她了。不过今天听到许静家里的事情后,范飞也有些同情她,觉得她一个人远离父母,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爷爷,也挺不容易的,算是个小女强人了。而她小小年纪,便要负责处理家里的各种争端和是非,也难怪养成了王熙凤式的泼辣性格,有点刀子嘴也就不奇怪了。再说了,当着这个莫测高深却又有个九爷之称的许逸凡,自己还是暂时低调点好。
  见范飞没有反驳自己,还说得挺有趣,许静有点小得意地笑了笑,觉得总算找回了点自尊。
  “这小子把你也逗乐了,果然是能人。”正在逗狗玩的许逸凡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许静马上绷起了脸。
  范飞无视许逸凡的调侃,在客厅里转悠了一会,找到了原本用来关红尘的铁丝笼,这是一个带着跑轮的大笼子,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有食盆、饮水器和装了猫砂的小厕所,还有装了浴沙的浴室,另外还有一间睡觉用的小屋,最下层则放着一层厚厚的木屑。
  仓鼠怕热喜阴,不太喜欢晒太阳,也不能沾水,木屑是仓鼠比较喜欢的取暖用具。
  范飞看了一阵,又抓了一把木屑,闻了闻那种仓鼠遗留下来的特殊味道,顿时皱起了眉头。
  按他刚用手机上网查来的知识,仓鼠据说身上挺干净,没有什么味道,而这把木屑中,除了仓鼠的味道,还有一股奇怪的重金属味道。
  另外,仓鼠身上毛多,按理说木屑中会掉一些毛,但以范飞的特殊视力,竟然连一根仓鼠毛都没找到。
  “怎么了?”许静忍不住问道。
  “这小仓鼠难道从不掉毛的?”范飞抬起头来问道。
  “咦,你还真有点观察力啊。”许静有些惊奇地说道,“红尘真的从不掉毛,挺怪的,爷爷说它是一毛不拨的主!”
  “红尘在你爷爷床上睡过吧?我去看看。”范飞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走到了大卧室,在床头床尾细细地看了看,又细细地闻了闻,果然枕头旁有仓鼠的味道,同时也仍然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重金属味道,而这种重金属味道,竟然很有些像黄金散发出来的味道!
  在常见的金属中,铜和铁的味道是比较容易被闻出来的,特别是生有绿锈的铜和铁,那种味道很刺鼻,所以有铜臭一说。但是对于黄金这种按理来说最具“铜臭味”的贵重金属,普通人其实是根本闻不出任何味道来的,只有范飞这种身具异能者才能闻嗅出来。
  而范飞能闻出黄金的味道,也是有一点小原因的。那时为了给姐姐范青筹学费,范飞的母亲毅然把珍藏在柜子最高处的那个结婚戒指取了下来,让范飞去换钱。范飞抓着那个金戒指,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连抽了好几根烟,又把那个戒指细细地嗅了一分钟,才叹着气走出了院子。
  只有经历过饥荒的人,才知道每一粒粮食的可贵。只有经历过贫穷的人,才知道每一分钱的可贵。
  那时范飞就想着,有一天要把自己的房间里堆满了这种金属,让自己在最嚣张的“铜臭”中安然入睡,再也不怕物价上涨和世界动荡。
  所以这种黄金的味道,让范飞终生难忘。而此刻红尘留下的这丝诡异气味虽然极淡,但他细细嗅过之后,便终于想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
  “你们没给红尘戴什么金项圈、金戒指之类的吧?”范飞沉吟了半晌,忽然问道。
  “神经!它就这么点大,还能戴首饰?”许静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一旁的许逸凡却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唬得许静赶紧上去给他拍背。
  见了这情形,范飞心中一动,却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于是又到小卧室和书房察看了一阵,暗暗地四处闻了一闻,却没发现有什么仓鼠的味道。
  “你这房里,红尘很少来吧?”范飞摸着下巴沉吟道。
  每当陷入思索时,范飞总喜欢摸下巴,这是跟他父亲学的习惯动作。
  “它从不来我房里……”许静答了一句,然后又有些惊奇地问道,“对了,我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房间?还有,我爷爷和红姨的房间,我也没说……”
  “拜托,这不是很明显吗?”范飞苦笑道,“那个大卧室的床板很硬,而且枕头是又高又硬的竹枕,自然是给老人睡的。小卧室里面有两个敞着口子的蛇皮袋,里面有一些旧衣服和旧鞋子,肯定是红姨住的嘛,而且这些旧衣服肯定也是你给她的。而这间书房里有电脑,还有个小床,自然就是你睡的地方。虽然你的被子没有红姨的那么鲜艳,墙上贴的画报也是奥黛丽赫本,不像红姨那里贴着几个帅哥明星,不过这还不至于影响我的判断。”
  范飞倒没吹牛,对这些小细节的观察和判断,对他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以前他也是个粗心的孩子,包括考试也经常会犯一些粗心大意的错误,丢一些不该丢的分。于是他用催眠术开发异能时,便特别注重开发自己的判断和推理、计算能力,在提高应试能力的同时,还把这种能力运用到生活中去,恰好龙凤餐馆又给了他这种平台。以至到了后来,范飞经常能一眼从客人的穿着、表情等细节上看出很多东西。而更多的应用平台,他一直还在慢慢地摸索着。
  就像刚才之所以一见面就能猜出丁易和许逸凡的身份,除了范飞向丁易说出来的那些判断理由,其实还有很多别的判断依据,都一一地落入了他的眼中。比如丁诗晨看见丁易时的不自然神情、许静看见许逸凡时的不满神情、丁易看向自己和丁诗晨时的古怪眼神、丁易作噤声和招手的手势时丁诗晨的异常听从,还有丁易身上强大的上位者气息,甚至包括许逸凡那搭在长椅上的半边屁股——像这样年逾古稀的老人,不愁吃不愁穿,完全用不着作出这等谦卑的样子。所以许逸凡一定是在为寻找红尘这件事而求人帮忙,丁易作为有能量的富商和关系好的朋友,自然是他的恳求对象和倾诉对象……更何况,范飞还用异能听清了许逸凡的几句牢骚,无非是埋怨找红尘的人不得力,要求“丁总”帮他。这样一来,判断他们的身份就轻而易举了,所以范飞才有了那一次语出惊人,只是最终效果大打了折扣而已。
  “喂,还有吗?”许静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赶紧追问道。
  一旁的许逸凡也有些惊奇地看了范飞一眼。
  “有是还有……但我不敢说。”范飞忽然低调起来。
  “说!别卖关子!”许静好奇心大起,扬眉喝道。
  “还有嘛,红姨的被子叠得周周正正,床单平平整整,衣服也都挂在衣柜里,不愧是干保姆这行的……”范飞说到这里,就径直走到阳台上去了。
  许静听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她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张小床,脸上刷地一下红了——她床上的被子根本没顾得上叠,还乱七八糟地扔着几件衣服……
  “我靠!”许静咬着牙嘀咕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把那几件衣服一古脑地塞进衣柜里,然后跳到了床上,手忙脚乱地叠起被子来。
  她手脚倒也麻利,不到十秒钟,就把被子叠了个方方正正,只是这时候她又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枕头下原来还露出了大半个胸罩,而且还是那种大红色加蕾丝边的,格外惹眼……
  “我靠,靠靠靠!我记得放好了的啊?”
  许静抓着自己的那个36d的胸罩往枕头下塞时,脸刷地一下红了。
  她长到这么大,头一次有了自杀的冲动。
  第四十六章 秋天的菠菜
  “骑马没碰着,骑牛被碰着了,呵呵,教训啊……”见孙女一副狼狈模样,许逸凡不但没安慰她,还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寿眉也高高地扬起,显然格外慈祥、和蔼,只是眼里却闪过了一丝狡黠。
  “爷爷!你还笑?还不是因为你一大早就不肯吃东西,说什么没胃口,弄得我手忙脚乱的!”被许逸凡这么一取笑,许静顿时怒了,咬牙切齿地对着许逸凡发泄了几句,又恼羞成怒地冲着阳台上的范飞嚷道:“喂,范飞,你逞能是吧?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的智商比我高很多?”
  许静在问范飞怎么判断出自己的房间时,还真没想到他会说上一大串,最后还弄得自己出了个大洋相,这一刻她恨不得给自己抽上一个嘴巴。
  “恰好相反,我觉得你很懂事,这才是真正的高智商。”范飞头也不回,不慌不忙地笑道,“把最大的卧室让给爷爷,第二大的卧室让给保姆,最小的过路房留给自己,这才叫大智慧,做人本身就是一种大学问嘛。”
  阳台是收、晾衣物时的必经之路,这间兼作卧室的小书房通向阳台,自然属于容易被人打扰的过路房。一般来说,未婚的女孩是不会选择这样的房间的,许静却肯住在这里,还确实让范飞有一丝佩服,所以他这番话倒也是真心话。
  “哟嗬,转性了啊?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许静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心中却着实有些受用,而且脸也再次有些红了,嘴角还悄悄地溜出了一些笑意。
  范飞笑而不答,只顾着在阳台上左看右闻着,然后忽然指着西边的防盗网说道:“我想红尘应该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嘿,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啊!”许逸凡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惊奇地说道,“没错,前天早上来了个老伙计请我下棋,我就把它放在这里晒点小太阳,以往它从不乱跑的,结果等我下完棋,它就不见了。喂,范飞,你怎么知道的?”
  “我鼻子比较灵,能闻得到一点红尘留下的味道。只是这气味已经散了三天了,想闻清楚还是很有点难度的。”范飞微笑道。
  他不是没想过找点别的借口掩饰自己的异能,不过要想找出红尘来,这事就不好隐瞒,而且眼前的这个老爷子似乎有些来头,恐怕也不是能随便瞒得过的主。况且普通人根本没法理解鼻子比较灵和很灵之间的差距,他索性就说了句实话。
  “那你赶紧一路闻过去吧,快点把它找回来。”许逸凡也没追问,只焦急地说道。
  “不行了,我肚子饿了,集中不了精力,鼻子就不灵了,得先吃点东西。”范飞不动声色地答道。
  “好好好,那就先吃饭,赶紧去吧,小红已经搞好饭菜了。”许逸凡赶紧拉着范飞就走。
  “切!装神弄鬼的,明明是想蹭饭,还找借口!”许静在他们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范飞自我标榜的灵敏嗅觉半信半疑,总觉得这家伙有点装神弄鬼的。
  餐桌上,红姨果然已经摆好了几道香喷喷的菜,还给每人盛了碗饭。
  “老爷子,你也来吃啊。”范飞闻到香喷喷的饭菜,顿时精神大振,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然后看了站在一旁的许逸凡一眼。
  “我……我已经绝食了!红尘不回家,我坚决不吃。”许逸凡吞了一口唾沫,使劲地晃着头。
  “那我也不吃了,主人不上桌,客人也没法动筷子啊!”范飞扔下筷子,走到铁门处,一边换皮鞋一边叹道,“我还是先回学校吃饭,吃饱了好好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来找吧,就是不知道红尘那时还在不在了……”
  “喂,小子,算你赢了,快回来!”许逸凡急了,赶紧坐到了餐桌旁,先扒了一小口白饭,又夹了块肉塞进了嘴里。
  范飞见状微微一笑,也坐了回去,捞了一大块半肥半瘦的红烧肉,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不一会就干掉了一大碗饭。
  吃了个半饱后,范飞这才看了正盯着爷爷发呆的许静一眼,开了个小玩笑:“许静,你也来吃啊。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许静白了范飞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红姨,你先吃饭去,我来吧。”许静走进厨房,把刚洗完菠菜的红姨赶上桌吃饭,手脚麻利地把那份菠菜炒好,然后才解了围裙,坐到了餐桌旁。
  只是等许静坐上桌时,范飞已经吃完了第二碗饭,并站起来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这饭菜真不错,好了,酒足饭饱,就该干活了。”
  “喂,吃两筷子小菜再走!不能光吃肉,营养要均衡。”许静赶紧说道。
  “不吃了,穷人爱大菜,富人才爱小菜。”范飞一边换鞋,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再说了,秋天的菠菜也不好吃,冬天的菠菜才正点。”
  “少罗嗦,赶紧来吃!炒了这么一大碗,你不帮着吃点,我们怎么吃得完?”许静顿时有些恼了。
  “吃不完就倒了吧,我可真不吃了。我是农村出来的,以前吃小菜都吃怕了,再说你炒的也肯定不好吃……呃,不说了,我现在得趁着鼻子还灵,赶紧找红尘去。”范飞笑了笑,然后赶紧溜了出去,并把铁门给带上了。
  许静顿时气得把碗一推,还摔了筷子。
  “现在我有点相信他是个能人了。”许逸凡笑眯眯地说道,“心思很细很活泛啊,不像一般的男孩子那么粗糙,来了不到半个钟头,就把我逗笑了几回,还把我的宝贝孙女给逗笑了三次,呃,好象还逗哭了一次……”
  “瞎说,我才没笑,更没哭!”许静恶狠狠地嚷道,眼圈却早就红了。
  “唉,你说你炒什么菜不好,偏抢着炒这个菜……秋天的菠菜,秋波嘛,范飞懂,我老头子也是懂的。我早说了,女孩子要内涵一点,不要太外向,别弄得跟个假小子一样,你偏不听!你看,秋波送上桌了,倒把人给吓跑了吧?”许逸凡还在笑眯眯地絮叨着,仿佛想试探孙女的心理底线。
  “爷爷!你瞎说些什么呢?气死我了!”许静气得饭也不吃了,把筷子捡起来再扔了一次,然后站起身来就走,径直走回了卧室。
  我靠,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范飞,你等着……她恨恨地在心里嘀咕着。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炒菜给一个男孩吃,尽管只是一碗秋天的菠菜……该死的联想!
  但许静显然没反省一下,今天是她屡屡先让范飞没有面子的,还坏了他一桩好事,所以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范飞才这么调侃了她一把。
  “这丫头,我开吃了,她倒学着绝食了……唉,这么多年了,她也就只舍得摔两根筷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倒真没说错……”许逸凡脸上的笑容忽然没有了,只顾眯着一双小眼睛,自顾自地絮叨着。
  “唉,九爷,吃饭吧。吃不言,饭不语,这可是你订的规矩。”一直没吭声的红姨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丫头那,一会我煮碗面给她当夜宵。”
  “范飞,放飞……志存高远,好名字啊……嗯,就是冲了一点,水少火多,命中带了三分煞气,以后的路恐怕不平坦啊……”
  许逸凡对红姨的劝说听而不闻,只快速地掐了掐五根手指,老神在在地继续絮叨着。
  …………
  许静趴在那张小床上独自生着闷气的时候,范飞已经闻着红尘留下的极微弱的气味,在小区里快速转了一圈。
  这种气味在屋子里很淡,但屋里毕竟是封闭空间,还是比较容易闻出来的,但出了房子后,这股气味就微不可闻了。最后范飞蹲在角落里催眠了自己一分钟,提升了一些嗅觉能力,才勉强重新寻到了红尘留下的一些微弱气味。特别是在某处草坪里,范飞甚至还闻到了红尘留下的尿臊味……
  走了大半圈,最后这股气味却在小区门外的马路旁消失了,之后任凭范飞在附近东闻西嗅了好一阵,都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难道有人把红尘带出了小区?
  范飞在马路旁发了一会呆,最后只得无功而返,径直来到了9栋附近闲逛着。
  二十分钟后,范飞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从一单元下楼来,便赶紧趁着铁门没关好之前溜了进去,然后走到三楼,贴在了郭琴家的铁门外侧耳倾听着。
  一直静静地听了十多分钟,范飞也只听到了电视的喧闹声,还有吃瓜子和喝水的声音,郭琴一直没说话。
  范飞眉头一皱,忽然伸手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恶声恶气地问道。
  范飞没有吭声,再度敲了几下,却敲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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