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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2)

  曲海遥瞬间露出一副像是要哭了的表情。他呜呜呜着扑进容意怀里,浴巾掉在了浴缸里也没人去管。容意一边哄他一边打开了热水,俩人搂抱着在浴室里又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洗完之后曲海遥总算平静下来一些。俩人互相给对方吹着头发,享受着久违了的独处时间,然后相拥而眠。
  直到身后传来曲海遥熟悉而深沉的呼吸声时,容意还是没有睡着,而是心绪烦乱。他和曲海遥合作过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曲海遥进入角色、进入戏的状态的时候这么危险。可能是那个平行世界的表演方法对演员的情感消耗太大,也可能是对着容意的时候这样的表演格外会让曲海遥陷入难以自拔的悲伤和绝望中,总之对于容意来说,拍摄这部戏时遇上的一切危险,都没办法和曲海遥的危险相比。
  他下了决心。第二天容意就去找了刁碧树,决定改戏。
  第126章
  改、改戏?
  听到容意的要求之后刁碧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露出一副十足困惑的表情看着容意。
  容意倒是很从容。他想也想到要说服刁碧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见刁碧树反应这么大,容意把他带往另一头的一张懒人沙发上,自己则拽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懒人沙发前。
  你别着急,也别误会,我不是对你的故事或者对政策什么的有想法。他语气很沉稳,表情却带着一丝忧虑。我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曲海遥状态不对,但我昨天跟他聊,他状态已经很糟糕了。
  刁碧树一怔,刚想说曲海遥最近的戏不是越来越好了吗,但看着容意的表情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容意说的并不是曲海遥的表演状态,而是他作为曲海遥这个人的状态。
  出什么问题了?刁碧树皱眉问道。容意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之后说:入戏太深了。最开始带着设备拍、不好入戏的时候,他想了个叫平行世界的办法,效果是挺好的,但现在看来副作用也挺大的。我昨天去找他聊,他一个人跪在浴缸里一直浇着冷水,全身都是冰的,我一来他就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不能带我走,哭了很久我才把他叫醒。
  容意其实是添油加醋了。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在程度上,他用了一些语言的心机来让事情显得更加严重。果然,刁碧树听了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曲海遥的副作用严重到这种程度了,那难怪他戏里的状态越来越好,因为他一直在戏上,根本出不来,这对演员来说颇为危险。本来要演好隋谈和师小楂这两个角色,就需要演员用投入的情绪和状态去塑造,现在看来,曲海遥大概是投入过头了。
  这种危险的状态往往被大众调侃为工伤,但只有当事人清楚这种工伤严重起来可以到什么程度,光是刁碧树就听熟人说过好几个例子。有戏假情真爱上了戏中情侣、对方却是有妇之夫的,有演反派之后深感自己的存在在世间罪孽深重、最后皈依佛门的,更有甚者,因为演绎了和自己本人反差较大的角色而长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以致于逃避现实、沉沦于毒品的幻象中,最终丧命的,血淋淋的例子比比皆是。
  而现在戏拍到一半曲海遥就已经工伤这么严重了,难怪容意会担心。但是担心是一回事,担心到要改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般的导演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是积极做心理疏导,刁碧树还从来没听说过因为演员入戏太深所以导演要改戏的,这让他更加困惑了。
  既然早发现了,难道不是应该提早处理吗?刁碧树据理力争道,我觉得曲海遥的心理素质并没有这么糟糕,为什么不先试着调整一下呢?我们可以减少每天的拍摄时间,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回到他自己;还可以调整一下日程,让他请个假离开剧组,去参加他别的什么工作;或者安排他父母朋友过来探班,放他两天假让他跟家人待一待方法这么多,你就没打算先尝试这些方法吗?
  因为这些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容意的态度冷静而坚决。我很了解曲海遥,我知道这些办法对他来说都没用,因为只要戏没拍完,他一定是一直都在隋谈的状态里,哪怕你放他假,哪怕让他跟家人朋友待在一起,他脑子里一定都还是隋谈,都还是戏。
  我很早就跟他说过我演戏的方式是把自己变成角色的壳,让角色来上我的身。曲海遥现在做到了,但是我天生冷血,他情感比我细腻得多,用这种表演方式来扮演这种角色,对他来说伤害太大了。
  刁碧树紧紧皱着眉头:你是觉得这个责任你担不起吗?
  他本意是想用激将法来激一激容意,但容意却毫不动摇地叹道:我是觉得他受到的伤害最终还是会伤到我自己身上。
  说到底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自私的想法。
  这个特殊的脑回路让刁碧树愣住了。认识了容意和曲海遥这两个人以来看过、听过的很多事情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地闹了个翻天,好半天之后他才愣愣地看向容意,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地放低了。
  你、你和曲海遥你们俩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容意低呼。
  容意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坦率地点了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刁碧树反射性地想爆一个粗口,天地良心啊,他已经多少年没说过脏话了。容意看着他那样儿反而乐了,这么吃惊吗?
  不是你们俩刁碧树真是觉得长眼了,你们俩谈恋爱不算,还要在电影里演一对儿你们这他绞尽脑汁、大惑不解地憋出了一句:你们就不怕人知道?
  容意朝他挑了挑眉:要不是今天我来跟你说这事儿,你会知道?你想得到?
  刁碧树一想,也是。不同于圈内普通的男女恋人可以高调地秀恩爱,同性恋人则走向了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极端,恨不得让自己的私人关系在公众面前隐形。像容意和曲海遥这样的,之前被传了那么沸沸扬扬的包养丑闻之后还能光明正大地凑到一块儿开公司、拍电影的,没几个正常人会觉得他们俩真是一对。
  就算被知道了,容意续道,现在被你知道了,又怎样呢?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了,又怎样呢?
  容意笑了笑,明明表情算得上是俊雅,偏偏就被他笑出了一股子桀骜的混不吝来。刁碧树叹服地点了点头:你们俩牛逼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容意能因为曲海遥状态糟糕就急着要改戏,但对于他来说,戏是底线,就像对容意来说曲海遥是底线一样。
  我祝福你们,但改戏不可能。刁碧树的态度也很坚决。既然容意是因为曲海遥的状态而需要改戏,那么他所要求的改动就一定不会小,刁碧树甚至觉得如果这不是容意自己的戏,他可能会直接带着曲海遥尥蹶子不干了。
  牵一发动全身。你一句改戏,整个剧组、整个项目要有多大的变动,你比我还清楚。我知道你担心曲海遥,但他也是专业的演员,他肯定有在工作结束之后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的办法,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我知道。容意微微垂下了眼睛,再抬起眼来的时候神色中带上了一丝明显的不忍和担忧。我知道他可能自己会调整过来的,我也应该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可是万一没有呢?万一他没调整过来呢?
  我不可能拿我要过一辈子的对象去赌,因为我输不起。
  刁碧树的眉头紧紧皱着,无法理解和说不通的障碍让他脾气也冒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缩手缩脚了?做演员是曲海遥的工作,你怕这个怕那个的,那怎么没在他受伤之后就干脆把他关起来算了呢?
  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
  是一回事!刁碧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发脾气了,本以为志同道合的容意居然会在这种事上犯这种迷糊,他感觉头都要愁掉了。
  我老婆,天天在高速上跑车,天天上上下下搬来运去的,她的工作不危险?她不是没出过事,还有一次在医院里躺了快两个月才出院,我说什么了吗?我拦着她去工作了吗?你现在嘴巴一张就说要改戏,你问过曲海遥没有?他自己同意吗?
  还没等容意开口,刁碧树也没来得及连珠炮般往下说,房门上就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外传来一个轻快的男声。我能进来吗?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哎!
  刁碧树和容意对望了一眼,脸色都是一变。一开始他们俩聊天的声音还挺平和的,后来就越来越大,现在竟然大到让门外的曲海遥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了?
  进来吧。容意率先扬声朝着门外说。房门随即打开了,曲海遥一脸灿烂地笑着钻了进来:在说我什么?能让我听吗?
  容意刚想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就听见刁碧树冷冷道:在说的内容的确不应该瞒着你。容意打算为了你改戏。
  刁碧树又把声音压低了回去,但也足以让进到房间里的曲海遥听了个清清楚楚了。容意暗暗地骂了一声操,就看见曲海遥惊愕地转过脸来看向了自己。
  改戏?改什么戏啊?
  曲海遥一脸茫然。刁碧树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这事儿容意果然提都没跟曲海遥提过。刁碧树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盯着容意的时候怒意已经掩饰不住了。毕竟是修养好,刁碧树没当场就对着容意发作,只是转向了曲海遥。
  容意担心你受角色影响太大,状态调整不过来,所以打算改戏。至于是改什么戏刁碧树冷冷地看向容意,想必就是要让隋谈和师小楂看上去不那么苦情吧哼,苦情容意,我不希望这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否则我还真是看错你了。
  说罢,他冷冷地扫了曲海遥和容意一眼,丢下了一句你们俩自己好好谈谈,然后拂袖而去。
  容意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发沉,而曲海遥则转向了容意,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刁老师生你气了哎。曲海遥低声说,声音和表情都让容意看不出他的情绪。
  我比较关心你有没有生我气。
  容意自觉这事儿做得不算厚道,无论是对刁碧树来说还是对曲海遥本人来说,就像他跟刁碧树说的那样,其实他的想法本来就是出于自私,这点他很有自知之明。
  曲海遥看了看他,然后突然回过身去,把房间的门反锁了起来。
  容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曲海遥锁完门之后立刻又转回来,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容意。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随着这个热乎乎的怀抱一同降临的,是曲海遥在容意耳边的低语。容意本来脑子里这根弦一直绷着在,现在曲海遥这样对他说,他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和你绝对不会怪我一样,我也是绝对不会怪你的。
  曲海遥的怀里热乎乎的,和昨天浴缸里那冰冷的温度完全不同。容意安心地把自己陷在曲海遥的胸口,静静听着曲海遥对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其实我自己倒并不怎么担心。
  曲海遥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前段时间一直调整不过来,其实就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从戏中的状态出来。正如容意所说,曲海遥一直向往的表演状态,就是像容意那样,在角色里的时候就整个人成为角色的空壳,而在他扮演隋谈、进入到隋谈的人生中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隋谈的躯壳。
  这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表演状态,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痛苦,甚至直到昨天晚上容意找过来、他终于在容意面前崩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怎么担心。他放开了容意,揽着容意的腰笑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担心吗?
  容意一怔,想了想之后也笑了。
  小傻子你就这么信我?
  曲海遥嘿嘿地笑出了声。我当然信你啦!只要你是真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一定不会出问题你是我的定海神针呀。
  就像曲海遥自己一直认为的那样,无论他飞得多高、跑得多远,只要有容意在,那么拴着自己的那根绳子就永远不会松开。
  第127章
  找到刁碧树的时候,刁碧树正在酒店的天台上抽烟。他烟瘾并不大,但是有烦心事的时候往往会抽得非常狠,这点刁碧树的太太也吐槽过不止一次了。
  容意上去的时候,就看到刁碧树的脚边已经有一摊子烟头了,听到容意过来的脚步声,刁碧树回头看了看,然后又把手里那半截烟塞进了嘴里。
  我们谈完了。容意走到刁碧树身边说。刁碧树没应声,曲海遥和容意谈话的时间并不算久,如果谈得不顺利的话,肯定不会只谈这么短的时间,既然谈得这么顺利,肯定是有一方迅速妥协了。
  看容意那一副因为曲海遥的状态而如临大敌的样子,刁碧树心里有了数,估计妥协的那个人八成是容意。
  你和曲海遥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关心则乱,我自己也知道。
  刁碧树看了他一眼。容意是一直看向刁碧树的,神色坦率而真诚。
  这次是我冲动了。肯定不会有下次,改戏的事,我不会再提。
  刁碧树把烟掐了,镜片下的眼睛审视般看着容意:你不觉得你关心则乱得有点过头了吗?
  容意没有马上回答。他靠着天台的边沿往下望似乎正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什么是合适、什么是过头,其实我没什么概念。他有些恍惚地说。我没谈过恋爱即使谈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对于每个人来说,每段恋爱都是不一样的吧。反正现在对我来说,我是把曲海遥放在第一位的,其它没什么东西比他更重要。
  刁碧树哼笑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容易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如果让你去牺牲你妻子创作一部作品,你愿意吗?
  刁碧树一怔,沉默了下来。
  容意露出了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笑开了: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样,反正对我来说,该辉煌的也已经辉煌过了,该赚的也已经赚到了,还有什么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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