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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行越问了车主的路线,他本想着到了差不多的地方自己就重新打一辆车,结果车主说的方向却正好跟行越一致,行越终于觉得出不对劲来,就直接问:“是傅明笙让你来接我的吗?”
  对方一愣,否认道:“不是。”
  行越知道就算是对方也不会说是,于是在距离傅明笙的小区还有两条街时,行越就叫对方停车了。
  行越刚才查了正常公里下的顺风车费用,然后给对方留了几张现金,也不管对方要不要,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下了车。
  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行越就不准备再打一辆车了,虽然他下山的时候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但现在莫名其妙的也不觉得累。
  行言凯又给行越打了两个电话,都被行越挂了,行越背着比起离开时已经有了明显减重的书包,一步一步的走回家,就像每个平凡的夜晚。
  要是傅明笙在家等他就好了,行越这么想着,手机就真的响了起来。行越待着一丝明知道不可能的期待看了眼来电号码,却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是冯旭。
  行越只好接了,说:“要是我爸让你打的,你就不用说了。”
  “行越,你在哪呢?”冯旭一看电话被接通,忙道,“我在你家楼下,敲门怎么没人开?”
  “我不在家。”行越平静道,“你有什么事?”
  “嘿!我没事不能找你了是吧?你在哪,赶紧说。”
  行越叹了口气,走进傅明笙的小区,说:“我不想见你,没别的事我挂了。”
  “行越!”冯旭还是没忍住,停顿之后,严肃道,“你跟明笙…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行越拐了个弯,稍微停下脚步,说,“你提问的时候明确一点。”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冯旭生气道,“非得让我说出来?”
  行越冷笑一声,又重新迈开脚步,说:“怎么了?我跟他在一起,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行越,我知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耍性子,你冷静点儿。我问过明笙,你不是同性恋,你不可能喜欢他。”
  “冯旭,你有病吧?”行越是真的厌恶到了极点,讥讽道,“我是不是同性恋,我喜欢谁,需要你来肯定吗?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不可能?”
  冯旭大概也是被气着了,张口就骂:“你他妈有良心吗?你怎么跟我说话的,这些年是谁管的你,你心里没数吗?”
  “那我谢谢你。”行越按下电梯,又说,“你没义务管我,能挂电话了吗?”
  “行越,有本事你就别让我找着你,再见着你我肯定替你爸揍你一顿!”冯旭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摔向垃圾桶,咣当一声,行越听见没扔进去,但冯旭也没弯腰去捡。
  行越一只手把着电梯门,半只脚跨进电梯,面目是从没人见过的狠绝,行越咬着牙,眼睛通红,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冯旭,我□□妈。”行越不太会骂这种脏话,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准确的说给了冯旭听,“你肯定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行越挂断电话的同时走进电梯,他看着右侧一排排的楼层,眼圈不争气的一红,还是用力按下了傅明笙的楼层。
  行越现在很想扑进傅明笙怀里,跟傅明笙说“我今天被欺负了”,然后让傅明笙轻轻拍自己的后背,让傅明笙告诉自己今天的话说的对不对,是他骂冯旭更过分,还是冯旭用行言凯刺激他更过分。
  但是不管怎样,傅明笙都一定要站在自己这边,不管自己是对是错,他都要好好的抱着自己安慰才行。
  这是作为男朋友的义务与责任,也是证明傅明笙喜欢自己的表现。
  行越按下密码,推开房门,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安静的换了鞋,小声说:“像现在这样,就是不负责任。”
  没有傅明笙的提醒,行越总是会忘记穿拖鞋,他洗完澡,穿着睡衣刚一上床,又忽然想喝一点碳酸饮料,于是行越光着脚就去冰箱里拿。
  结果路上不小心碰碎一个玻璃杯,碎片划过行越的脚底,地板上很快就染上一小片血痕。
  行越依旧坚持着喝完碳酸饮料,可他刚想关上冰箱的门,眼精又瞟到那瓶傅明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回来的红酒。
  行越把酒瓶拿出来,正好发现压在酒瓶下面的一张纸条。
  是酒,别偷喝。
  行越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笑了笑,心道明明就是故意准备给我喝的。
  他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拎着医药箱,踮着脚尖儿一瘸一拐的回到卧室,自从上次受伤之后,行越居然已经习惯了处理伤口的流程,现在手心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一道浅浅的缝合疤。
  可手心刚好,脚心又遭了殃。
  行越生着气,掰着自己的脚心自信的看,碎玻璃只是划过了他的皮肤,并没有扎进肉里,所以行越很快就包扎好,并系上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行越又贪婪的躺在傅明笙的位置,可这个位置不像酒店的卧房一样那么让行越熟悉,因为他一共只住过两天,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在吵架。
  行越故意睡在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差点成了他住在这儿的最后一夜。
  行越抿下一口红酒,心想:早知如此,那天还是应该让傅明笙睡了自己。虽然他不愿意,但是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傅明笙总归是抵抗不住的吧。
  行越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需要联系的人,首先是喻昕雷,其次是袁奕恒,再其次是欧阳浔,还可以顺便让欧阳浔联系杜远筝,告诉他杜远岚的事…
  行越眨眨眼睛,可是没办法,从首先开始他就不想做,所以排在后面的人一概被依次推后——行越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行越觉得用让自己受伤这种事来威胁别人实在很差劲,所以他只浅酌了几口就把酒瓶推到了一边。
  行越想,如果每一个日夜都有意义,那今晚的意义一定是好好想想,傅明笙到底为什么要跟自己分手。
  他总觉得傅明笙好像说的很明白,可是自己却一点都不明白。
  行越努力回忆着,发现傅明笙真正跟自己提起分手的事,是在他上山去找傅明笙的那天。
  傅明笙说下山之后别再见面了,行越因为害怕,假装没有听懂。
  后来傅明笙又让自己去跟别人说…哦,这一句可能是因为行越有点喝醉了,污蔑傅明笙的。
  再后来傅明笙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直接跟行越说了分手……
  行越迷迷糊糊的靠着床头躺下去,茫然的猜测,难道是因为他愿意告诉自己行程,自己却偷偷跟去,所以傅明笙生气了吗?
  行越半闭着眼睛,摸出手机,又给傅明笙发了微信。
  行越:如果你是因为生气,可以跟我发火,但是请不要说分手,我这个人很大度,可以考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你要不要?
  行越: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发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符号。
  行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微信,于是他又清醒了一下脑袋,发了条语音,说:“我忘记了你没有用手机,我再给你发一次短信。”
  结果短信就变了内容。
  行越:傅明笙,你再不反悔,我可真的要去跟别人睡了。
  行越:我的皮肤很有弹性,别人跟我睡了,就会立刻喜欢我,难道你想多一个竞争对手吗?
  行越:我们要后天的12点才算正式分手,你怎么可以现在就不回我的短信?
  行越:凭什么夏如江跟你分手之后可以去酒店找你,我给你发一条短信你都不回?
  行越:好吧,你可能是没有收到,那前面的都不算,我跟你说另一件事,我今天被冯旭欺负了,他说他要打我,你一定要帮我狠狠的教训他。
  行越:我并不是打不过他,只是我自己动手显得不太厉害,所以请你帮忙。作为回报,我也愿意帮你一个忙。
  行越:那你收到短信,一定要给我回复,或者打电话,我的手机一直有声音。
  行越后来又打了一些什么乱码,他自己都不记得了,那瓶红酒就像安眠药一样,让行越在这个本该难眠的夜晚很快进入了梦乡。
  从行越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看见一轮高高的明月,但从傅明笙现在的位置抬起头,却只有一片漆黑的天空。
  傅明笙刚刚给欧阳浔发了短信,让他后天上山,结果短信一发送成功,就立刻收到了回信。
  傅明笙还以为欧阳浔闲成了什么德行,结果一点开,看见的却是行越的号码。
  一条接着一条的短信,就跟行越收敛不住的情感一样,一股脑的倾泻给傅明笙,让傅明笙接之不住,避之不及。
  十八岁,听起来是最美好的年纪,但对傅明笙来说却是最可怕的数字。
  傅明笙挽起衣袖,看着手臂内侧那道长长的伤疤,如今已经成为一条凸起的线条,它就像是傅明笙心里的那道防线,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越界。
  傅明笙始终记得那一天。
  在他疲于寒暄,进入行越卧室教他写字,骗他一句月亮哥哥的那天,有人自杀了。
  细长的钉子划过傅明笙的手臂,少年的指尖最后也没有抓紧傅明笙,他直直的从傅明笙眼前坠落,然后砰的一声——倒在一片鲜红的血泊之中。
  傅明笙抽回思绪,低垂着眉,看着自己的伤口。
  是那一天啊。
  是傅明笙每次想起小小行越吃到糖后惊喜开心的模样,就不由自主露出笑容的那一天。
  是傅明笙拼命想要忘记,却连空气和血液的味道都被刻进脑海的那一天。
  是行越惦记了十年,想念了十年的那一天。
  就是那一天,都是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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