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眼看着对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王静怡心中有如火烧。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哪怕夏桐不能侍寝,皇帝依旧留在她寝宫,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听到这里,婶子也无计可施,“那你打算怎么办?”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静怡道,“等她生完孩子坐起月子,到时候说不定会有转机。”
  坐月子的时候不宜侍寝不说,连洗澡吹风都得避讳,到时候一身黏乎乎臭烘烘的,她就不信皇帝还敢靠近。
  只要伺机得到侍寝的机会,再加以灵泉辅助,她就不信生不下一个平安健康的孩子——无论皇子还是公主,她都终身有靠了。
  第72章 公主
  麟趾宫中, 蒋大夫人正和女儿絮絮低语。
  听说女儿伤了脸,她急得不得了,早就想进宫来看看, 谁知一见之下, 倒觉得传闻夸大其词——女儿养了大半个月,肌肤似乎更白皙透亮了, 哪里有半点淤伤?
  蒋碧兰没好气道:“您别提了,我心里正呕这气呢。”
  明明当时付出那样大的牺牲, 伤口也是钻心一般的疼,结果没几天就痊愈掉痂, 众人都觉得她是装的——或许连蒋太后也这么想,否则怎的这些天都不来看她一眼。
  蒋碧兰真是冤哉,她宁可伤的是脸而不是脚, 那样好歹还有点用处, 结果现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旁人还疑心她是装病,连凤印也被人夺去。
  蒋大夫人正要好好问问她那凤印是怎么回事, 就见荷花端着盘盏进来, 上头是一对碧光盈盈的手镯,“淑妃娘娘听闻夫人造访, 特意差人送来见面礼。”
  蒋大夫人冷笑, “她如今倒是阔了。”
  借着碧兰受伤的间歇,哄着蒋太后将凤印给她, 做起称霸六宫的淑妃娘娘。
  蒋大夫人自然不觉得太后会偏心一个奴婢所生的贱蹄子,多半还是蒋映月花言巧语, 才让蒋太后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她待要去跟蒋太后理论, 蒋碧兰却忙拉着母亲, “可别,太后之所以把印给映月,不给温氏或徐氏,自然看重咱们姐妹情深,您这会子跑去嚼舌根,太后没准倒以为我在里头调三斡四,那我成什么人了?”
  蒋大夫人却不甘心一个贱胚子爬到自家女儿头上,先前封她为淑妃就罢了,多少看在蒋家面子,如今却让她协理六宫,她也配?
  蒋碧兰劝道:“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女儿的伤养好了,我想她会还回来的。”
  蒋大夫人恶狠狠道:“她若敢和你作对,我让人把她娘的灵位劈下来当柴烧,看她可有胆量生事!”
  蒋碧兰饶是跋扈惯了,可听见母亲如此言语,也还是有些恻隐,她叹道:“其实也不关她的事,只怪我运气不好,若当时救下的是皇上,此刻便又大不同了。”
  太后再怎么威仪赫赫,又能护住她几年?还是皇帝这棵大树更扎实些。
  蒋大夫人成功将怒气集中到夏桐身上,若非她当时冲出来护住陛下,女儿的路子又怎会被堵死?
  结果如今皇帝对夏氏宠爱弥盛,碧兰却只能奢望太后再度垂怜。眼看着那狐媚子肚皮高高隆起,跟挺着个大西瓜似的,来日若生出个活泼健康的皇子,只怕连贵妃之位都得换人坐了。
  尽管先前蒋丞相百般叮嘱老妻,让她切莫胡为省事,蒋大夫人却只觉得丈夫偏心——恐怕他正为蒋映月如今的风光高兴,浑然忘了自己的大女儿还凄凄惨惨。
  蒋大夫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帮女儿巩固地位的,她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瓶来,里头是漆黑如墨的丹药,小小的一枚,还不及指甲盖大。
  她说道:“这个是娘从玄清观求来的转胎丸,你找个机会让那夏氏服下,保准她只生女不生男。”
  蒋碧兰也听说过这玄清观的神异,可那里的人一般都是求男,她怎么没听说还有由男变女的药?
  蒋大夫人撇嘴道:“只要有钱,那些道士什么事不肯做?”
  又将一瓶精心收藏的符水交给她,“加上这个,肯定能成,你等着看那夏氏的好戏就是了。”
  蒋碧兰看母亲兴冲冲的模样,便知她在这上头花了不少银子,也听那些道士说了不少天花乱坠的恭维话——导致她信心十足的买下丹药。
  蒋碧兰虽对这药的作用半信半疑,可还是谨慎收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愿意一试。
  不能真让夏桐肚里爬出个皇长子来,那这宫里的女人就都没活路了。
  蒋碧兰将瓷瓶藏在枕下,方问母亲道:“那北戎公主的事,父亲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希望咱家娶了她呗!”蒋大夫人十分不屑,“我是看不出那金吉娜有什么好,长得跟个野人似的,一点大家闺秀的风度都没有。”
  偏偏蒋文举觉得若能跟北戎结亲,对他今后的仕途会大有裨益,因此下定决心将金吉娜笼络过来。
  蒋大夫人今次进宫不光为跟女儿说悄悄话,还得将这桩亲事谈拢——当然她不愿意牺牲嫡子去娶野蛮人,觉得那北戎公主配个庶子就绰绰有余了。
  金吉娜在宫中住了两三天,蒋碧兰对她的脾气多少有些掌握,“那姑娘心高气傲,只怕未必答应。”
  蒋大夫人嗤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个远道而来的蛮夷之女,哪有资格挑三拣四?能嫁进蒋家,我看她都得烧高香求菩萨了。”
  说罢,欣欣然挺着胸脯出去。
  *
  晨起的御花园虽日光暗淡,但因粥棚内温香飘逸,倒是不怎么阴冷。
  蒋映月一看见嫡母便笑盈盈的上前道:“娘,怎么不跟大姐姐多说会儿话?”
  敏锐的注意到蒋大夫人并未套上那副玉镯——不知是收起还是送人了。
  不过蒋映月反正也不在意,只要让这位嫡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就够了。
  蒋大夫人见她如前一般客气恭敬,心里的气倒是消了些,只皱眉道:“那北戎公主怎的还没露面,不是说要相亲吗?”
  蒋映月含笑道:“公主舟车劳顿,难免睡得迟些。”
  “一个月了还舟车劳顿?看来北戎的公主一样身娇肉贵,”蒋大夫人冷笑,“可到哪儿就该守哪里的规矩,让咱们这些长辈巴巴地等她,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同时剜了夏桐一眼,显然指责夏家管教无方,就知道哄金吉娜高兴——没皮没脸的一家子。
  夏桐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让李蜜给她盛了碗粥。
  没有比早起喝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更舒服的了。
  她这样旁若无人的模样看了更叫蒋大夫人生气,正想指桑骂槐再暗讽夏家两句,忽见前头一阵骚乱,内侍宫娥们齐齐躲开。
  “又怎么了?”蒋大夫人没好气道。
  心道庶出的就是小家子气,哪怕蒋映月成了协理六宫的淑妃,却连几个丫头都管不好。
  还得她这个出身高贵的嫡母来镇住场面。
  正要上前看看究竟,身边一白一黑两道影子闪过,隐约还有股野兽的腥臊味,却将蒋大夫人唬得心惊肉跳。
  金吉娜骑在那头母狼背上,手里牵着另一头公狼的缰绳,笑眯眯道:“你们便是来给本公主介绍女婿么?”
  众夫人:……
  早就听说这位北戎公主非比寻常,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蒋大夫人作为在场品级最高的诰命,自然不能容忍金吉娜如此粗鲁的行径,待要出来训斥,谁知那头公狼忽的龇牙咧嘴朝她大声吠叫起来。
  蒋大夫人急忙倒退两步,险些栽倒。
  宋氏急急从后方赶来,喝道:“白云,不许胡闹!”
  那头公狼似乎认得她的声音,闻言立刻停止动作,还试着将一只爪子搭到宋氏肩上,可想起自己那庞大的身躯,还是放弃了。
  黑土也亲切的拿脑袋蹭了蹭宋氏胳膊。
  众人见宋氏跟两头凶猛畜生相处得无比和谐,不由得面面相觑——难道她们小瞧了这瘦瘦小小的妇人?
  夏桐看着也觉得神奇,悄悄将宋氏拉到一边道:“娘,您怎么不怕呀?”
  宋氏睁着两眼道:“那不就是狗吗,有什么好怕的?”
  虽说比寻常的狗是大了一点,不过还是挺听话的。
  夏桐:……
  总觉得自己那迷糊的个性有些来自于这位娘亲,难道她真是亲生的?
  蒋大夫人却气得鼻歪眼斜,见有人喝止,便大着胆子站出来,“胡闹!公主,你怎能在皇宫内院纵犬行凶,你父王没教过你礼仪吗?”
  金吉娜乜斜着她道:“大草原便是我们北戎人的王宫,我每天都在上头驰骋,有什么可奇怪的?”
  蒋大夫人:……
  这个目不识丁的蛮夷女子居然还会诡辩!
  金吉娜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就算蒋大夫人这会子肯跟她握手言和,她也不肯,“看你的打扮,应该不是宫里的娘娘罢,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蒋大夫人本想说她是娘娘的母亲,可想起这北戎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还是得放大招,遂喊道:“我是你未来的婆母!”
  众人:……
  亲事都没定下来呢,这么快就以婆母自居了,蒋家人都如此厚脸皮么?
  金吉娜反倒笑起来,“原来夫人也有意求娶本公主?”
  她今日是明显的北戎装扮,乌发分成数股,扎成纷披的小辫,上头各挂有一串金色的细小铃铛。举动之间,辫梢摇曳,铃声清脆,有一种灼灼逼人的明艳之美。
  蒋大夫人忽然觉得收下这么个儿媳妇也不错,虽说上不得厅堂下不得厨房,可偶然打扮打扮还是挺能唬人的——反正赏她一口饭吃饿不死就成了,用不着多费力气。
  丈夫的仕途才是最要紧的。
  蒋大夫人遂纡尊降贵朝她点点头,“正是。”
  金吉娜却哈哈大笑起来,“夫人,您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那副鬼样,怎配得上本公主如花似玉的一张脸?”
  蒋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一顿,气得老脸通红,恨不得扑上去跟这蛮夷拼命。
  还是蒋映月好声好气拉住她,“母亲,您何必跟她置气?公主天真未凿,言语纵有伤人之处,也请您多担待。”
  蒋大夫人想起这女子进门之后,家中会面临如何惨况,却是两眼一抹黑,软软倒了下去。
  第73章 符水
  蒋大夫人这么一晕, 场上顿时骚动起来,说到底也是位诰命夫人,若在宫中出了人命该如何是好?
  蒋映月急急的让人传太医, 又有那老成些的妇人上前掐人中, 拍胸口,如此折腾一番后,蒋大夫人总算悠悠醒转过来,“那个孽障呢?”
  金吉娜早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溜走了,那两头狼当然也没留下。
  这让本打算找畜生出气的蒋大夫人扑了一空, 她恨恨往地上一捶, “这种目无尊长的女子,我蒋家可不要她!”
  众人心道北戎公主也没答应嫁给你儿子呀,不过见识过金吉娜彪悍泼辣的作风,在场的诸位夫人也都打起了退堂鼓——就算金吉娜今日羞辱了蒋氏一顿, 实在大快人心, 可这种儿媳妇哪家都消受不起。
  还是留给胃口好的人家去享用吧,免得撑坏肚子。
  腊八宴眼看着不欢而散,夏桐趁机将母亲拉到自己宫中小聚。
  宋氏叹道:“公主今天这么一闹固然痛快,可京中的人家怕是都不敢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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