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王静怡吓了一跳,尴尬转身,“王妃。”
  魏氏认得她是伺候蒋太后的王才人,心里先冷笑起来——这宫里果然都是狠角色,瞧着皇帝指望不上了,便又来勾搭临江王,当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摆设么?
  王静怡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误会,她敢指天发誓自己对临江王半点绮念也没有,只想借着灵泉来邀邀功——不知灵泉对腹内积水有没有疗效,她想成功之后再向太后禀告的,谁知魏氏来得飞快,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待要分辩,谁知魏氏却已冷声道:“没你的事,下去吧。”
  不过是个无宠的才人,魏氏堂堂王妃之尊,当然不放在眼里。只瞧这王静怡丰肩削颊,水蛇腰,大屁股,别具一种生猛的吸引力,魏氏便认定她和冯玉贞一样,都不安好心,妄图破坏别人家庭的角色。
  她当然不能放任这种贱人接近刘放。
  王静怡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识好歹,只得悻悻离去,心里暗暗盼着冯玉贞动手再快些,也好让这魏氏尝尝受人闲气的滋味。
  魏氏看着仍自安睡的丈夫,恨不得在他头顶瘢痕上再划几刀,好让他没法子再勾引女人——怪只怪自己当初挑中这么个货色,如今一条道走到黑,想回头也难了。
  *
  临江王被舞伎迷住不慎落水,这在宫里当然是一桩丑闻,可上位者最擅长粉饰太平,皇帝对外只说刘放生性风雅,那夜恰好酒醉,想学李太白去捞水中的月亮,这才闹出笑话。
  这借口还是夏桐帮忙想的呢,她别的本事没有,编故事最擅长。有时候夏桐也畅想,自己若不曾进宫,去外头酒馆茶寮里当个说书女先生,自编自导自演,没准也能混口饭吃——当然这种事只好想想,真沦落到那种三教九流的位置,一个弱女子是决计活不下去的。
  还是宫里最适合苟,有素有肉,吃穿不愁,唯独请安是件苦差事——可想想前世自己作为一个小职员也得天天上班打卡,夏桐心里就平衡多了。
  众嫔妃再度齐聚一堂时,气氛着实微妙,几乎人人的视线都落在冯玉贞身上。
  冯玉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本来打算称病不来的,可是细想想,若自己这时候退缩,岂不更证实做贼心虚?倒不如坦坦荡荡的站出来,旁人反倒不好直接说什么了。
  夏桐都佩服她这份心理素质,不愧是得天独厚的尤物。
  蒋碧兰看着右首挨坐着的两人,心情格外复杂,真不知她俩使了什么手段,一个迷倒皇帝,一个迷倒临江王——果真是臭味相投。
  夏桐本来不想和冯玉贞如此亲切,无奈冯玉贞出事之后似乎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有事没事总来寻她,说话时还浓浓地堆出一脸笑——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夏桐只好敷衍她几句。
  蒋碧兰重重咳了两下,冷声道:“冯美人,你身为宫妃,必得谨言慎言,善自珍重,万不可做出失德之举,有辱冯家门楣。”
  至于说的是她请安时交头接耳,还是暗指她中秋夜宴迷惑临江王一事,就不得而知了。
  冯玉贞听着很不服气,“贵妃娘娘,妾委实不知做错何事,怎的就与失德有关?还望娘娘明示。”
  夏桐:……
  真不知该说这人什么好了,从前只觉得她心比天高,如今看着倒有点虎虎的——不知临江王看见女神这副德行会做何感想。
  原本打盹的众人则齐齐支起耳朵,摆出看好戏的架势。
  宫里许久没这样热闹了。
  蒋碧兰没想到她敢和自己顶嘴,还这般振振有词,劈手就将一柄团扇扔了过去,倒忘了此刻正在开早会。
  那扇子分量不重,可还是打歪了冯玉贞鬓边一缕乌发,她又怕又恨,又不敢还手,只得抱着夏桐的肩膀嘤嘤啜泣起来。
  夏桐:……
  姑娘,你这些绿茶手段对我没用呀。
  无奈在蒋碧兰眼里,她跟冯玉贞已经是一个战线上的,夏桐只好欠身道:“娘娘,冯美人有错,您大可以私底下责罚教训,何苦在大庭广众下给人难堪?”
  蒋碧兰冷笑,“我竟不知夏婕妤几时学会伸张正义了,冯氏有错,我打她一掌都算轻的,换做御下严厉之人,早早该赐了白绫,岂容她在这里招摇?”
  冯玉贞这回可真听不下去了,半掩着面道:“贵妃娘娘,陛下已亲自澄清,临江王落水与妾身无关,您凭什么滥用私刑,还赐死?您这样独断专行,就不怕陛下怪罪么?”
  众人惊呆了,没想到继蒋碧兰失态之后,冯玉贞这条狗胆敢反咬主人——话说这两人的联盟瓦解得也太快了吧?
  蒋碧兰都被气笑了,扭头向德妃贤妃道:“你们听听她说的,还拿陛下来压本宫,看来本宫这贵妃之位有人垂涎已久了。”
  温徐二人都觉尴尬无比,只得陪笑道:“冯美人年轻,难免糊涂,娘娘莫与她计较便是了。”
  一顿早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蒋碧兰到底没跟冯玉贞到皇帝面前对质,她身为贵妃拉不下这个脸,再则,她动手打人的确有些不对,冯玉贞脸上的伤痕仍历历在目,蒋碧兰担心这贱婢会借此扎筏子,何况还有个夏桐一边帮腔——经此一事,蒋碧兰已认定冯玉贞背叛自己,转而与姓夏的女人结成联盟。
  其实是她想多了。
  夏桐之所以帮冯玉贞说话,不过是照顾皇帝颜面,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念头,但冯玉贞却好像缠上了她。
  譬如此刻,夏桐前脚刚走出麟趾宫,冯玉贞后脚就跟上来了。
  比起上回被她扇的一巴掌,这回冯玉贞的脸颊肿起更高些——被扇子柄磕的。
  可她仍旧旁若无人的炫耀那伤口,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想必不到傍晚,蒋碧兰跋扈之名就该传遍整个后宫了。
  这正是她上次对夏桐使用的招数,如今故技重施,夏桐看着只觉好笑——反正倒霉的不是她,她也就懒得理会了,让两人狗咬狗去吧。
  冯玉贞对她的态度倒是挺友好,还专程向她道谢,“姐姐,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一双美眸瞬也不瞬地落在夏桐身上。
  如今她跟蒋碧兰已撕破脸,自然得另寻一个强大的靠山。虽然从前她与夏桐有些嫌疑,可大丈夫讲究能屈能伸,自然不该为小节所束缚。
  冯玉贞就是能屈能伸之人。
  夏桐却不想与她深交,正愁没办法应付眼前的厚脸皮,可巧看见救星,忙说道:“魏王妃来了,冯妹妹,你还是快回去吧,仔细被她瞧见。”
  冯玉贞只当她在敷衍,笑道:“姐姐这便是故意哄我了,那魏王妃是个天生的悍妇,成天守在宁寿宫里,生怕有人靠近临江王半分,也不想想,我若真对临江王有意,她如今还能做得成王妃么?她敢感谢我让她才是……”
  正自夸夸其谈,那悍妇却已不知不觉出现在她身后,魏氏轻柔地一笑,“冯美人好大的本事,看来我的确得谢你。”
  冯玉贞:……
  正打算找夏桐求援,谁知眼前却已不见踪影,敢情夏桐见势不妙,已先一步开溜了。
  冯玉贞的尔康手只好僵在原地。
  第58章 雷人
  魏王妃原本只是半信半疑, 更多是怪丈夫不检点,及至听见冯玉贞背后议论那番话,无异于火上添油, 魏王妃便觉得这女子的确不简单——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冯玉贞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瞧她那副妖妖娆娆的做派便知了。
  魏氏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绵里藏针的性子,纵使深恨冯玉贞, 她却并未当面为难。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得心胸广大, 众人越会觉得她受尽委屈, 她才能捞到更多好处
  至于夏氏跟冯氏这两个贱人, 她早晚得收拾。
  进到麟趾宫,魏氏一见蒋碧兰的脸色就猜到发生何事,让人打了盆清水来供她匀面,又劝道:“娘娘, 什么天大的关卡过不去?何必自个儿怄气, 仔细伤身。”
  蒋碧兰垂泪, “你是不知道她们怎么看我的,人人都把我当成笑话,冯氏跟夏氏联手踩到我头上, 皇帝还百般维护她们,你说,这个贵妃当得有什么意思?”
  魏氏心道你不想当自然还有别人,天底下受苦受难的多得是, 这般锦衣玉食还不知足, 难怪这些年毫无寸进。
  可她深知蒋碧兰的脾性, 不敢对着来, 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好了,表姐。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这回是咱们受了委屈,让那些贱人得了意,可胜负还未分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将阿放拱手让出来的。”
  可蒋碧兰生气的不止这一件事,比起表弟落水,她更气冯玉贞背着她私自争宠!更可气的是,平时她怎么求皇帝都不听,夏氏却轻而易举就让皇帝答允了冯玉贞献舞。
  她怀疑两人已在背后达成协定,夏氏如今有孕,便推冯氏出来应酬,这两人倘若里外联合起来,旁人还有插足的余地么?
  她这个有名无实的贵妃看似风光,却也岌岌可危,保不齐哪一日就会被人推下去。
  “所以,你就打了她?”魏氏想起方才看到的冯玉贞脸上伤疤,看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蒋碧兰恨恨道:“这还算轻的,如此不知检点的淫-妇,就该拉去暴室严刑拷打!”
  真是沉不住气……魏氏此行过来,本来是想同她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夏桐与冯玉贞,可见状还是算了,若让蒋碧兰知道,计划更不容易进行。
  当然,这位表姐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魏氏笑道:“我观陛下看似冷心冷面,其实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倒是表姐你一向自矜身份,不主动去接近,怎知陛下对你无意呢?”
  蒋碧兰恼道:“本宫是贵妃,怎能学那帮下贱狐媚子邀宠?”
  魏氏劝道:“贵妃也是妃,也是皇帝妻妾,你成天冷若冰霜,那不是女人,是神人,难道还要陛下开口求你施恩给他么?”
  经她如此一分析,蒋碧兰也觉得自己素日的办法错了,到底她还没坐上后位,就已经摆起皇后的架子,可能皇帝只能以贤后的标准来对待她?
  可没有子嗣的皇后地位也是不牢靠的。
  蒋碧兰危机感陡生,抓着魏氏的手央告道:“弟妹,你教教我,该怎么得到陛下赏识?”
  魏氏含笑将她搀起,庆幸猎物终于入榖,“表姐放心,你我为一家人,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
  乾元殿内,夏桐正细致地为皇帝研墨。这项工作是皇帝替她安排,说是能磨一磨她的心性。
  夏桐很不懂皇帝为何如此,做一个活活泼泼的宠妃不好么?她看皇帝分明挺喜欢的。
  但刘璋显然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他捏了捏夏桐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叹道:“朕本来想让你练一练字,可又怕劳神害眼,还是等你生产完再说吧。”
  夏桐心道她的字又不差,有什么可练的?抄佛经绰绰有余,反正死人看不见。
  无奈皇帝说出口的话一向不容反对,夏桐只好勉强笑了笑。
  刘璋看她有些累了,便让她坐到锦杌上歇歇,又让人端碗红豆饮来,这个是有利于消除水肿的。
  其实夏桐并没怎么水肿,手腕和脚脖子依旧纤细窈窕,甚至能挂一串铃铛——再次感谢那神奇的灵泉水。
  刘璋看着她厚实衣裳下微微隆起的肚腹,目光若有所思,“常听人说肚尖生男,肚圆生女,你这个倒是瞧不大出来。”
  夏桐没想到皇帝也会信这些伪科学,看此人难免亲切了些,“可我娘说生我时肚子尖尖,怀我两个哥哥的时候倒是又圆又硕大,可见古语也不一定准。”
  刘璋唔了声,“男女都好。”
  他在心里比划了一番将来瓜熟蒂落后的景象,做父母的都是俊俏人物,孩子当然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夏桐倒是更想生个男孩儿,一来在这样高度集权的封建社里,哪怕在皇家,女子都注定要比男子艰辛百倍,甚至还有和亲之忧,她可不想面临骨肉分离之苦;二来,头胎若是个公主,皇帝膝下并无皇子,婆家和娘家肯定还会催她再生,是个男孩就轻松多了。
  想起魏氏带进宫的孩子,夏桐难掩羡慕,“魏王妃为人口蜜腹剑,那位世子却着实生得玉雪可爱,临江王好福气。”
  魏氏的孩子才刚满两岁,说话还不怎么流利,走路亦是蹒蹒跚珊跌跌撞撞,可见他笨拙的向自己走来,又奶声奶气唤“娘娘”的模样,夏桐都忍不住母性大发,赏了他两锭分量十足的金元宝。
  刘璋哂道:“她就是觑准这点,好从你们手中哄些银钱使呢!”
  临江虽说地大物博,可算不上十分富庶,刘放又素来大手大脚,魏氏的娘家也未给她多少陪嫁,她自然得变着法子攒些银两做私房。
  宫里的女人,名义也都是世子刘昀的婶娘,难得过来一遭,自然得给个大大的红包,魏氏抱着孩子满宫里转悠一回,钱包也就变得鼓鼓的了。
  夏桐没想到皇帝连侄儿的面子都不顾,仍这般毒舌,当下忍俊不禁,“回头妾生了孩子,看来您是不打算给赏钱的了?”
  皇帝双标的本性此刻展露无遗,“那怎么一样?朕的孩子何等尊贵,不止是朕,谁要是敢空手而来,朕保准将他轰出去。”
  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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