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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对视。*

  廉价的感触仿似颤抖的指尖:吶喊、崩蹋、溃败、凝视,在其中氾滥。
  她一步都不敢靠近,像是被血腥的场景慑服,手上的相机还在录影,她能感受自己五指僵硬的不能放下。男子转身脸上的疤痕由右眼划至左颊,是余年。宋茜曾得意洋洋向余果炫耀宋匀生產的那天,她用摔碎的酒杯朝余年狠狠划一刀,血流不止,像极蠕动的活蛇,这么多年疤痕仍未消退。
  以致可以一眼辨别,一眼揉碎许多情绪,余年的类似辞别。
  余果回到民宿心有馀悸,也有点不敢相信,惦记那么久自己逃跑的父亲,就这样一跃火坑烧没了?从去年的云之森到年尾的古桥水道,折腾那么久,坐上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只是想寻找能放下心的真相,现在居然烟消云散了。
  结局来得太快太急了。
  余果开始思考自己算不算帮助余年自杀的兇手,她的冷漠注视,一声不吭,算不算及其有利的武器。
  她低下头发现手心不断出汗之外,手机没电关机了,她急忙找寻插头充上电,谢图南的讯息跳出来,一共八通。
  余果拨了一次,谢图南这回倒是没听到。张望北换弦结束看谢图南冷着脸走进来,跟烟罗对视几秒,一人一边,拉他去附近的酒吧,一个小时过后,谢图南手机嗡嗡响,差点掉出口袋。
  烟罗拍谢图南弓起的背:「我帮你接了哦。」
  谢图南点头,烟罗先说:「喂,你好,请问找谁?」
  余果刚洗好发丝没吹,在木地板上滴水,她愣了下,说:「我找谢图南。」
  烟罗觉得声音熟悉,便问她:「你是余果吗?」
  「对,我找谢图南。」
  一板一眼的余果烟罗第一次见到,她翘起脚:「谢图南喝醉啦,刚跑进来我们这里,阴沉沉的不说话,自己叫好几瓶酒,不看标籤,能喝的都嚐一点。」
  「哦,我是烟罗姐姐,好久不见余果,最近过得好吗?」
  余果说:「挺好的。谢图南现在还可以讲话吗?」
  烟罗瞄了紧闭双眼的谢图南,把电话举到两人耳边,说:「恐怕不行,他前几分鐘说他喝多了胃疼。」
  「有给他吃胃药吗?」
  「他说不想吃,说苦。」
  余果没哄过人,说出来的话正经八百:「也好,痛了下次就知道了。」
  「烟罗姐,帮我转告谢图南,我过几天回去。」
  掛断电话后谢图南禁不住噗哧笑出声。
  烟罗喊张望北过来,站起身对谢图南指责:「不过你把人家来电名称设成『小狐狸』做什么?」烟罗把手机推到他手里,谢图南依旧缩起身体:「你还真的喝醉啦?」
  「柳橙汁你觉得我会喝醉?」
  她跟张望北去前台点歌:「哪知道你里面混什么料。」
  余果难得焦虑了一回,她往回确认相机内的录像,把跃进火坑的男子放大再放大,确认这是余年,千真万确后,她把这一整段全部删除,只留下镜子反射的地下城。
  她宣告这是一趟失败的旅程。
  余果躺在木板拼成的床,上网搜寻无人区、二手小镇,点开售票系统,买一张入场票,进场随人附赠饮品。
  这算是一个惊喜吧,由她来完成。在好一段时间没见,可能彼此都变了一点,也可能都没变。全世界的人都觉得这个时代无聊、腐臭、充满悲剧,你却可以保持理解、浪漫主义、深信不疑。而这么大的世界缩成一条街,我的脉搏止不住跳动,想取下藏进最深的口袋。
  余果隔天起得很晚,她提着一个小灯,撑大伞,去看小溪涟漪,手扶过芒草丛,双手张开走向巨树。在一道从高山间倾天而下的瀑布看冲刷出七彩虹,她就站在距离瀑布不到两公尺远,伞不撑,任由水拍打,双膝、双脚、双眼、双耳。
  她在唱自由歌,嘴里都是水,她就吐。
  为什么算命的瞎子说他不会算命,因为他深信无关混沌,无关太极,自己就是命啊。
  余果回水川的行李明显变多了,雁行在剧组帮她买的参考书余果读了至少一半,她到水川车站前联络了谢图南,谢图南刚结束期中考试,从考场匆忙赶来,水川连日大雨本是令谢图南烦躁的天气,谢图南穿黄色雨衣穿梭于街道,脸上险些有了笑容,还买一朵桔梗花,放在车厢里。
  余果茫然看这场措手不及的雨,谢图南刚好走到车站大门的广场中间,两人不说话,远远的对视,好像一段长久的分别,连注视都变得足以珍贵。
  谢图南想着,余果头发长了,绑了小马尾。
  余果想着,如果谢图南愿意,她想舔去他眼边满溢出的银河。
  余果奔跑进大雨里,躲到谢图南黄伞下,也不顾谢图南还穿着雨衣,余果紧紧拥抱他。
  「好久不见。」谢图南摸余果的脑袋,她的小马尾:「这是狐狸尾巴吗?」
  「嗯。」
  谢图南把余果载到租房,一路上余果靠在谢图南右肩,嘰嘰喳喳说个不停,把这三个月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光。
  「我过得很好。」余果戳他的肩膀:「我知道大明星也会怕爱情,我凌晨十一点站在民宿门口吃冰淇淋,我在寺庙祈求我爱的人平安,我看到曇花一现,在我困在山里的时候,我盯着那颗花整整一个小时,我发誓我连看参考书都没这么认真,而且我还被野猫咬了一口。」
  「这些你都不太想听吧。」余果缩了脖子,一滴雨水打在她被晒红的脸上。
  「想听。你怕你说出来的没有人听懂对吧,可是我就听懂了。」谢图南拍拍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你可以继续说。」
  余果难得一见的羞涩一回,她说出来的话变的坑坑疤疤,方才原本因为激动所以搭在谢图南肩膀的手,显得有点彆扭,她把手收回去戳他膨胀的雨衣:「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独拥星河的人,一座山唯一的朝圣者。」她认为自己不合逻辑的幸运。
  「慢点啊余果,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听不清。」谢图南趁等红灯时右手朝后勾着手指:「再大声点,不然就再靠近点。」
  余果先是抬头,那隻指头沾满雨水,当她发现红灯秒数还有五秒时,上半身向前倾,牙齿咬住谢图南的指节,很轻,没用力,也没留下口水。谢图南的手指愣在空中,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刚好绿灯,他只好无奈的拋下一句:「余果,下次红灯时你得回答我你是不是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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