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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故事

  南疆在入了秋后,空气就没那么湿润,秋高气爽夹着各种果香,迎着河风吹过来,空气中都带着野草黄枯的干燥味,和各种野果的香气。
  楼画语每日傍晚,都喜欢站在高楼旁边的游廊朝远处看。
  河道蜿蜒朝远而行,橘红的夕阳从山头慢慢沉下,一缕缕暗黄的光从丛山的空隙中透出来,好像霞光万道。
  明明是橘红色的光,洒在河道上,却又变成了金色,波光鳞鳞的闪动着。
  有时一两只竹排立于河道之上,逆光而来,好像划破了让人分不明虚幻和现实。
  她入南疆后,难得穿得这般华丽,立于秋风之下,衣裙飘摆。
  姬瑾来的时候,就见她整个都映在那洒着金光的河道之中,远处是西山日落,她半倚着游廊,好像只要轻轻一动,就要顺着那秋风,飘然而去。
  心中有些抽紧,姬瑾不由的想起,在威远侯府马场。
  五娘立于如火的枫叶之中,也是这般让他慌神。
  快步走过去,伸手覆住她扶着游廊的手,姬瑾稳稳的执起,紧紧的握在掌心,与她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的美景:“真美。”
  楼画语看了看他握着的手,想抽出来,但见他手背之上青筋迸现。
  微微侧首,却见他脸色虽平静,可鬓角却渗出了轻汗。
  心中有些酸夹着些胀意,好像双眼有些发热,勾了勾手指:“你握痛我了。”
  姬瑾有些失落的松了松手,却又舍不得放开。
  盯着远处沉了沉神,却感觉掌中的柔荑轻轻动了动,似乎只是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复又四指轻勾,反握住了他的手。
  姬瑾不敢低头,只是握着那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像怎样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力度。
  若紧了,他怕再弄疼五娘;若松了,他怕五娘又溜走了。
  两人就这样站着,楼画语就任由姬瑾时紧时松的握着,心中突然有些想笑。
  原来当心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发现,看上去再有谋算的郎君,也有这般举棋不定,忐忑不安的时候。
  “娘子,竹筏安排好了。”桃夭拎着一个篮子,背着个背篓,在两人身侧沉声道。
  楼画语拉了拉姬瑾的手,轻笑道:“殿下可会水?”
  “会。”姬瑾有些痴迷的看着笑得如同灿阳的楼画语,眼前突然闪过那只着单裤在水中嘻戏,还朝洗衣女子泼水的男子。
  如若五娘与他这般,他倒也愿意玩闹一回。
  “那这就带殿下去看秋萤。”楼画语也不避讳,拉着他朝下走去。
  高楼位于木屋正中,她们手拉着手而下,正好碰到从蚕室出来的李十三娘,她看到两人先是一喜。
  但见到两人牵在一块的手时,忙抬着袖子遮了脸,快移小步,朝一边的亭子里躲去。
  一路上楼敬辕看着,只是拍着手嘻嘻笑着跑开了。
  楼画诗和一众夷女正用夷语说着什么,看到两人,只是摆了摆手,并未在意。
  出了木屋,走过夕阳洒着的鹅卵石小道,直接到了河边码头边。
  关雎已然撑着竹筏在等她们了,那竹筏可供两人并座,正中立着四根桅杆撑着纱帐,里面扎着竹椅和竹制小几。
  首尾都挂着一盏纱灯,橘色的灯光映在已然开始褪去夕阳的河道中,复又染上了一片金色。
  桃夭先一步上去,将篮里的食物摆在上面,复又将背篓放下,在竹筏正中的竹几下点了薰香,夜间多蚊虫,香不能灭。
  待桃夭弄好后,楼画语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拉她上去。
  却没想姬瑾一步跨到竹筏之上,稳稳当当的,竹筏连晃都没晃一下,直接一用力就将楼画语拉了上去。
  楼画语虽在南疆呆了这么几个月了,却并没有上过几次竹筏。
  脚底虚浮,不由的恍了恍身子,姬瑾趁机将她搂住,扶着她坐在竹凳之上。
  “你们下去吧。”楼画语却转身,看着关雎桃夭道:“我和殿下顺水而下,无须跟着。”
  桃夭脸色立马一变,关雎也忙道:“河道中间,水颇深,娘子……”
  “我会照料五娘的。”姬瑾顺手拿起竹篙,朝关雎道:“你们下去吧。”
  桃夭还要再说什么,关雎见楼画语一手撑在竹几上,双眼看着远处,知道娘子已然打断了主意,拉了桃夭一把。
  只是朝楼画语道:“娘子还未用饭食,记得先用饭。”
  “知晓了。”楼画语拿纱扇朝她挥了挥,沉笑道:“你和桃夭也玩去吧。”
  两人有些踟蹰的下了竹筏,看着姬瑾用力一撑,竹筏就破水而去,不由的心头又是一跳。
  竹筏到了正中,就十分平稳了,只需时不时掌掌方向就好。
  楼画语将竹几上的饭食摆好,见竹筏到了平坦的地方,这才朝姬瑾道:“用饭吧,让它飘着就行。”
  姬瑾抬眼看去,却见昏暗的灯光之下,她头上簪子闪着粉色的玉光,这才发现她居然簪了那只桃花簪。
  到了河中,风越发的大,吹得她鬓角发丝微乱,却又有着异样的美态。
  裙带飘扬,裙侧却有一枚青白玉佩压着,正是当初他赠的那枚,心头似乎再也感觉不到这河风,就好像那灯笼的光,照着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随意的伸手帮她将鬓角碎乱理了理。
  “多谢。”楼画语将碗递于他,轻声道:“在外就胡乱用一些吧。”
  姬瑾接过碗筷时,突然感觉这样真的很好,就好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他撑船打渔,五娘在后头船仓中做饭。
  他明明有很多话要和五娘说的,他甚至一路都在思着有什么好的诗词告之五娘,以表相思爱慕之情。
  可此情此景,却又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也曾听闻,太祖当年与太后私奔,一人打渔一人纺纱;原先他以为太祖不过是少年意气,叛逆不知轻重,不顾大局。
  现在这般,他突然也不想回漠北,夺那军功;不想回京都,谋那帝位。
  不想理会什么世家恩怨,黎民苍生……
  饭食极简,两人就着河光月光,灯光轻萤,就这样静默的吃完了。
  用过后,楼画语将碗筷放于篮中,从背篓里拿了茶水出来:“是这边的白茶,味不如其他般清香,却又另有一股风味,尝尝。”
  从上竹筏后,她未称“殿下”,只用“你我”相称,姬瑾听着自也感觉到不同,帮她布壶摆盏。
  待倒出微凉的茶水,楼画语抿了一口,靠在竹椅后背之上,看着那被灯光引来的秋萤,朝姬瑾道:“殿下愿听故事吗?我为什么怕殿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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