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之后问了沈怡君才知道,这是她先前好几次来宁王府吃宴,每场宴席的宾客与宴席菜式她都记了大概。
  沈怡君笑了笑,才道:“我娘去得早,尚书府早早就由我这个长女当家,最亲的姑姑都远嫁去了南边。我办这些事,也没什么长辈可问,府中旧例总是会过时,因此就养成了个习惯,回回去吃宴便留意着一府的宾客同菜式。”
  这样尚书府要宴请宾客,不对付的她不会邀请到一场来,菜式要如何安排才好,也有各家做依据。
  宁王妃听得眼中满是对她的疼惜,握着儿媳的手道:“难为你了。”
  沈怡君拟来的单子,竟然是全凭记忆力写出来的,哪怕柔嘉将沈怡君视为对头,也依然对她这样的心性跟能力感到了佩服。
  确实,如果她没有这样的能耐,上辈子又如何能够掌住宁王府,将自己给斗出去呢?
  院子里,桑情正在廊下站着,同宁王妃的丫鬟们说话。
  这宁王府的日子对她来说相当平淡,在东狄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来这里试试这样的平静生活也不错。
  见着柔嘉进去,她并没有留心听她们在里头说什么,总归是些后宅事务。
  只不过来的时候,柔嘉本来做了十足的准备,要在宁王妃这里停留许久,可是没多久桑情就见她从里面出来了。
  “小姐出来了。”桑情对同自己一起闲聊的小丫鬟说道,“我不同你们说了。”
  然后就快步来到了柔嘉身边,只一眼就见到柔嘉脸上的神色不郁,而在那食盒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桑情也感到里头的重量一点都没减,显然是没有动过。
  她拎着食盒,跟在柔嘉身后往外走去。
  在踏出院门之前,柔嘉脚步一停,朝着东南角的书房望了一眼。
  从宁王的书房里隐隐传来宝意的声音,她不知说了什么,令宁王畅快地笑了起来。
  这一派父慈子孝的和睦,柔嘉加入不进去,而在宁王妃这里,她也没有讨到好。
  “走。”她带着桑情离开了这里,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吩咐要怎么处理食盒里的点心。
  见着柔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桑情随手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小丫鬟,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她,让她们去分了吃。
  然后,她才跨进了门,见到柔嘉坐在桌旁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柔嘉的手按在桌上,眼中满是怨怼。
  她看了桑情一眼,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道:“这府中就没一个让我顺心的。”
  桑情关上了门,朝着柔嘉走过来,说道:“我听着她们说,府中这是又要办宴席?”
  “不错。”柔嘉忍着气道,“从前要办宴席,那些事情都是由我来同她拟定的,现在倒好,沈怡君一进门她就把我一脚踢开,完全不需要我了!”
  她说着,又在看向桑情,问道,“你家主上还是身体不适,不愿见我?”
  听她问起月重阙,桑情的神色变得不像方才那样轻慢:“我家主上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能够见你,我自然会带你去。”
  柔嘉闭了闭眼,这样一个宴席,她绝对不能让它顺利。
  若是办得顺利了,那之后府中的掌权就会渐渐过渡到沈怡君手中。
  对着宁王妃她还能讨到好,可是对沈怡君,她放不下这个身段,也不一定就能让沈怡君不针对自己。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对付,她只能在这府中憋屈到一直嫁到陆家去为止。
  柔嘉自言自语道:“这宴会上能动什么手脚,能令沈怡君失了母亲的信任?”
  桑情自然地接道:“当然是下药。”
  柔嘉却眸光一沉,否决道:“不行!”
  自上次宁王他们中毒的事情以后,欧阳昭明的人就已经盯上了宁王府。
  在这时候下药,岂不就是自投罗网?
  桑情唇边浮现出奇异笑容,道:“这一次不必下重药。”
  他们这要办桂花宴,吃的是从沈怡君的庄子上送来的螃蟹,螃蟹鲜美,然而寒凉,吃着还需配酒才行。
  柔嘉听这东狄侍女说道:“宴席当日,只消在某些人用的餐具上抹些药,吃了就会像受不住螃蟹的寒凉一般出些丑,不至于有性命危险。”
  让席中的一些人出丑,这正符合柔嘉所求。
  这样不光可以给宴席制造些小波折,让沈怡君失了宁王妃的信任,而且还可以让所有挡了她的路,招了她厌烦的人丢脸,柔嘉的心情也能顺畅些,还能等到月重阙身体好转再见她。
  柔嘉听了桑情的话,舒展了眉头:“好,就这么办。”
  此刻再看桑情,只觉得这东狄女子虽然下起毒来十分狠,但是这样使起小坏来,竟然也颇有门道。
  他们先前那趟去灵山寺,桑情带回来许多药,现在柔嘉需要什么,她就能立刻拿出来。
  想着到时宴会上会有怎样的混乱,柔嘉的气顺了,能够静下来再想这样一场宴席,除了这样让挡了自己路的人出丑,自己还能做什么。
  只是可恨那名单是由沈怡君跟宁王妃拟定的,她不知上面都有什么人。
  若是萧璟这一次也被邀请过来……
  柔嘉心下一动,那这一次就是很好的下手机会。
  这是在宁王府,又有那么多勋贵在,只消让人看见萧璟同她……
  甚至不需要真的做到底,只要坐实了他轻薄了她,就能让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人。
  至于因为这样污了名节才嫁给四皇子,自己的颜面会不会受损,宁王府的颜面又会不会受损,柔嘉已经不在乎了。
  自己需得再找机会去看一眼这桂花宴都有什么人来,才好做安排。
  柔嘉想着,抬起眼眸,再次看向桑情:“上次用的那香,你身上可有?”
  桑情挑眉道:“在山上不成,小姐这是要在宴会上再用一次?”
  柔嘉抬手按压着眉心,忍耐地道:“你家主上不便见我,我自然要为自己谋划。”
  山上一次不成,在山下有机会,她定然要把握。
  桑情也愿意看她折腾,只要不再吵着要去烦自己的主上。
  “那熏香太过霸道,宴席那日府中客人众多,容易影响到旁人。”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朱红的药丸,递到柔嘉面前,“你若是想要再放手一搏,我这里有旁的药,同样有效果。”
  柔嘉放下手,眼睛望向这颗药。
  这药一拿近,她闻到一股隐然的香气,似有似无,分外撩人。
  “这药丸遇水即化,劲力也不霸道,服下的人只会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桑情道,“用在宴席上,最适合不过了。”
  “好。”柔嘉收下了这药丸,做了两手准备,她这心下终于安定了,起身道,“随我去挑一挑宴会之时要穿的衣裳。”
  第159章
  “世子妃。”
  “世子妃。”
  谢嘉诩沐浴后坐在书房中看书,听见外头的丫鬟叫世子妃,就知道是妻子回来了。
  他抬眸看向门外。
  她用过晚膳之后就去了母亲的院子,在那里停留了好些时候。
  眼下应是把设宴的事情都定了,这才回来。
  沈怡君带着侍女从外面进来,见到在灯下看书的谢嘉诩。
  她目光瞥见着他手边的茶已经没有冒气了,于是对自己的侍女吩咐道:“去沏一杯清茶来,放些从府中带过来的白菊。”
  侍女很快去了又回,沈怡君接过了茶,才拿在手上走到了书桌旁,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换了。
  谢嘉诩听到旁边的声音,又从书中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新婚妻子。
  他目光太过明显,令沈怡君在将换下去的那茶盏给了自己的侍女之后,便转过头来笑着问他:“世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过来。”
  谢嘉诩放下书,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前来。
  沈怡君顺着他的力道从桌旁来到了他身前,然后叫他一拉坐在了他的腿上。
  尽管现在已经快要到就寝时分,而且两人又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但是叫夫君这样拉下来,沈怡君还是觉得难为情。
  她一时间脸颊绯红,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这是书房。”
  到底是新婚燕尔,小夫妻会想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也是正常。
  不过谢嘉诩倒是真的没想在这书房里行孟浪之事,只是在灯下看着娇妻,想着她平日何等的爽朗端庄,此刻坐在自己腿上这样脸红,真是难得一见。
  他想着抬起了手,以指节抚过妻子的脸侧,说道:“便是在书房又如何?”
  沈怡君剜了他一眼,待要挣扎,却被谢嘉诩按住了。
  他说道:“我不做旁的。”
  他放下了手,两手交叉着揽在妻子的腰上,“能这样抱着你,我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做梦。”
  沈怡君听到这话,不动了,他们这亲定得顺利,可是完婚却是一波三折。
  她叹了一声,安然地依靠在了夫君身上,听他问自己,“方才去了娘那儿,同她说了什么?”
  “还有什么?”维持着这个姿势,沈怡君懒懒地道,“我将拟好的单子拿了过去让娘看过了,然后商讨了些宴会的细节。原本听着三叔跟妹妹都在爹娘的院子里,还带了些糕点过去想他们尝尝,可是没想到他们跟爹都在书房里,完全沉醉于岑安的那架屏风。等到我离开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出来过。”
  谢嘉诩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说道:“三弟跟宝意就是像爹,对岑安的书法都痴迷得很。说起来今日这屏风一现世,朝中可是群臣都被惊动,个个心痒难耐,都想知道是谁把这屏风给买走了。”
  明日上朝,都不知道爹会怎么宣布屏风在他们宁王府上的消息。
  沈怡君抬手拿起他在看的书,听他对自己说道:“你想让人品鉴你的点心,那应该去送给临渊才是,那才是投其所好。”
  沈怡君翻着书,道:“二叔那儿我自是已经派人送去了,哪能漏下?”
  谢嘉诩听着妻子的话,只感到自己有了她,真是太好了。
  手边从此都续着热茶——他朝着那杯子里看了一眼,这还不是茶,而是清热降火的白菊,是怕他晚上喝太多茶睡不好。
  可是现在谢嘉诩似乎人逢喜事精神爽,半夜常常做梦惊醒的毛病都没了,一觉能好好地睡到醒来,上朝的时候也没那么疲累。
  ——而父母手足,也有妻子帮着自己惦记。
  他作为长兄,在弟弟妹妹年幼之时还会为他们寻一些有趣的玩意儿,等他们长大之后,他作为哥哥就没怎么再送东西过去了。
  不比总是往母亲院子里跑的弟弟妹妹,谢嘉诩其实同各院之间的联系是不怎么紧密的,但如今有了妻子操持打点,他就感到自己跟家人又重新变得紧密起来。
  他抱着沈怡君,叫她的名字:“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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