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料是如此

  楚绾对欢好之事既看得开,也看不开。
  看不开,是她深知自己不是随便的人,不是与谁都可轻易交付。
  看得开,是不会因大意失身,而了结自己的性命。既与殿下有过,那再主动一回也无多大区别,权当品测自己。
  她对李珃的气息与碰触从来都不讨厌,唯前两回被强迫,于她仅存的高傲气骨是种折辱。
  后来渐渐的,习惯了她的疼宠,恍惚间生出了一丝眷恋,愈加依赖她。别的,似乎也没有了。
  可李珃不这样想,楚绾主动撩她一回,她便当作绾绾是接受她,在慢慢喜欢她了。
  愈发黏腻了。
  殿下往常两叁日才会到西阁一趟,如今一得闲便来,一赖就是一天,恨不得直接搬过来同住。
  这日,李珃起初拖着她去御花园赏花,回宫后要二人古琴合奏,弹得指尖疼了才歇,歇着已是用膳的时辰,楚绾也不好赶她走,便留她晚膳。
  白日她闲得慌,与殿下消遣消遣倒也乐哉,眼见戍时已过,疯玩一整日,她着实睏了。
  李珃仍兴高采烈地要与她弈棋。
  说要弈棋,殿下的眸光却直往她身上打量,楚绾怎会不知她盼的是什么。
  这孩子,食髓知味了。
  不过李珃倒也有礼,仍会亲吻,但不强迫,不逾矩。
  楚绾装不知她的心意,是不想让她继续深陷。装了几日,殿下似乎有些急了,表现得更加明显,就怕楚绾是真不知。
  楚绾撑着睏意,勉强与她下了一盘,心想她该知足走了吧。
  李珃亲自收好棋具,又坐回来执起她的手,颇有促膝长谈之势。
  楚绾已难掩疲倦之色,“天色已不早,殿下回吧,我要歇了。”
  李珃讷讷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略显焦虑的眼睛乱瞟着,直至看了窗外一眼,好歹想到借口,便道:“天黑了,路不好走,不如……”
  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楚绾轻叹了口气。
  不说这宫路是殿下从小走到大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踩空,何况两阁在同一宫内,脚程也就片刻,且宫道随处都点着灯,何来好走不好走之说。
  殿下不想走倒是真的。
  “那便让春桃护送殿下过去。”楚绾道。
  “倒也不必、不必如此麻烦,我就在此……”李珃也知自己寻的由头过于薄弱,托词也跟着底气不足,但仍在极力争取。
  “殿下。”楚绾微愠。
  前几日殿下也不是没有留宿的念头,但一催就走。今日不知怎地,这般执着。
  见楚绾态度坚决,李珃显得颓丧起来。
  沉默片刻,李珃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上回欢好后,楚绾又恢复之前的态度,与她保持隔着半步的暧昧,让她离得不远也靠不近,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叩不开那道心门。
  深深的无力感。
  临踏出步子,李珃像是才下定决心,开口道:“绾绾曾说对我无意,不知这几月相处下来,可有改观?”
  其实当日的原话是“殿下要的,楚绾给不了”,李珃一直都记得,但不知怎地,每当午夜梦回时,这句话逐渐变成了“我对殿下无情爱之意”,一字一句如刀锥般刺入心间。
  世间最让人难为情的便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轮明月照沟渠。
  楚绾回望着她,那双黑眸里有着隐忍,希冀,坚毅……以及一丝心疼。
  殿下身形单薄,昏黄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愈加瘦削。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一腔情意,却藏在心底不敢泄露半句。
  楚绾掩下眸,“我对殿下,一如当初。”
  闻言,李珃合了眼,秀眉紧拧。
  “料是如此,与我所想一样。”
  她懂,楚绾与她片刻的温存算不得什么,就如她与柳芸蓁。欢爱,可以有欢无爱。在楚绾眼里,也是如此。
  榻上谁主谁受,不决定谁尊谁卑。楚绾求欢,而她求爱。动了真情的人,才是被动的。
  横在她俩之间的,永远不是身体的距离,是陈康这条刺。
  她不想走,是前段时日找到了陈康,且将他引渡来大武,不日便可入京,原本是想成全他俩的,现如今她又放不下手,便想趁着他来前,与楚绾定下名分……哪怕是一份两情相悦的口头之约也好。
  但显然,楚绾的心,仍不在她身上。
  李珃伤感不多久,便回复正色,沉默不语地举步而去。
  她脊背挺得很直,走到珠帘前,偏了下脸,似乎想转身,却终究没再回首。
  楚绾看到她驻足,又毫不犹豫地正首离去,心倏地紧了一下。
  殿下当真长大了,心思也愈发深沉了。
  还记得第一回在满春院,殿下沾着眼泪问她“那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时,那是最朴素、最真挚的殿下,会在她面前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使一番心意被回绝,仍满心满眼地要讨好她。
  每忆起那一幕,便觉殿下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而今,殿下不会在她面前哭,也绝不会再说那些示弱的话。
  也不是贪图殿下会待她一往如初,只是……殿下展露的真心越来越少,似乎将自己藏着,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殿下与她,越来越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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