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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离岛

  离开前夜,小酒馆早早关了门,四个人的庆祝就像某种默认的祷告和传统的古老仪式,而这个庆祝的主题,是离开。席间,就算沈璧君再怎么想活跃气氛,也实在拗不过两个赌气的小孩子,沈星珩和江其就如同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只不过他们把谁先道歉当成了犯规。
  “星珩,来吃菜。”沈璧君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给沈星珩夹了一筷子他们姐弟都不吃的香菜,尤其是沈星珩,连闻都不乐意,“多吃点。”
  沈星珩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他不但没有反感,反而点头应了,拿着碗去接沈璧君夹来的香菜。
  “喂,你是不能吃香菜的,”江其见沈星珩迟迟不反应,终于是坐不住,伸过筷子就把沈星珩碗里的香菜挑的干干净净。
  “哦……谢谢你。”沈星珩如梦初醒,弱弱地道了谢,哪只一抬头就撞见沈璧君一脸奸计得逞的笑,他这才明白沈璧君的用意,可除了干瞪眼,他也是不能把沈璧君怎么样的……
  沈璧君低着头扒了一大口饭,抑制住自己的得意,还时不时偷偷望一眼温羡,我怎么这么聪明啊,她不由得在内心美滋滋地感叹。
  “刚才吃饭啊,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一定是互相拉不下脸,我就从中作梗……这个词应该不恰当。哎呀不管了,反正就是特地用香菜让他们和解的!”沈璧君压低了声音偷偷趴在温羡耳边说话。
  “为什么?”温羡挺直了腰板儿,音量和平常没差,倒是不像她这般偷偷摸摸。
  “你想想,这顿饭是沈星珩做的,那他就一定知道我和他都不吃香菜啊,他光是闻着就难受的,可他还特地凉拌了这么大一盘香菜,就只能说明他是在迁就江其吃香菜的喜好,而江其呢又知道星珩吃不得香菜,还细心挑菜……那既然还是惦记对方的,又干嘛拉不下脸啊。”沈璧君振振有词,她是一向不赞同两个人要误会来误会去,非得走最弯的路来解决最小的问题,真是白白浪费大把光阴,“就算做不成恋人,也不用老死不相往来吧。”
  “所以……”温羡站在洗碗槽边,无奈地左手举着一个盘子,右手拿着一只碗,“让我们俩洗碗他们俩在外面谈天说地,也是你的对策之一?”
  “……”沈璧君见温羡这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立马投降般两手缠着他的脖子,小脸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我们俩要爱幼嘛。”
  “那你们三个有没有尊老啊。”真是拿她没办法,温羡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掰了下来,又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去,胳膊顺着她的腰肢环了过去,下巴再轻轻抵到她的肩膀后便开始握着她的手同她一起洗碗。
  沈璧君咬了咬嘴唇,紧张到心跳在这大白天也能漏了一拍,欣喜之余,她微微屏息,连温羡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晰,没想到他连呼吸都这么迷人……再感受着自己的手被他的手包裹,在他沾染了洗碗剂的润滑和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清凉的水的手指间摩挲碰撞,叫人心里酥*痒的……
  “我们这是不是应该叫人妖情未了?”沈璧君一开口就彻底打破这浪漫的局面……
  “沈星珩,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无缘无故发脾气。”江其在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歉,明明只是说了些小学生的道歉话,却显得极其难为情,不似从前那般落落大方。
  沈星珩付之一笑,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杯酒端了过去,离江其坐的近了些,把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喏,给你,干了这杯酒就什么都过去了。”
  原来他就想和解了,还真得感谢沈璧君给的台阶。
  “嗯?”江其一头雾水,并没有明白他的话,却也还是照着他地样子,干了他递过来的那么酒。
  “我想明白了,你以前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这个酗酒的坏毛病,从江尤一声不吭地离开的那天起,就染上了,“就是我的妹妹,我会照顾好你,也照顾好自己,等着有一天江尤回来了,看到我们两个白白胖胖,一定会很开心的。”
  江其的心咯噔一下,彻彻底底地坠入深渊里的湖底,她尽量抑制住自己想要的申诉,把酒杯攥得紧紧的,附和着他的话,生硬地点点头,“是啊,他一定会高兴的。”
  她万万没想到,沈星珩已经把他们二人的界线画的这么清楚了。
  “我的天呐终于收拾完了一切。”沈璧君洗完澡就裹着柔软的粉色浴袍躺尸一样地直挺挺地摔在温羡房间的那张大床上,说起来昨天忙着悲伤忙着叹息,都忘了好好享受一下了。
  温羡双手环胸靠在柜门上,昂这头鼻尖冷哼一声,看着沈璧君撒欢似的地从床这头滚到床的那头,他不禁联想到,这是不是就活生生脱缰的野……狗……
  离开南鹭岛的那天,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雨,一整片平静的江面被一根根细针似的雨滴击穿,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再一层层荡起,又一层层晕开……
  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在这个月份显得格格不入,平日那灿烂的暖阳如是,而这一切仿佛在南鹭岛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显得顺理成章,当船远远地航行走,望着那一座岛,不易察觉的一面,更像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坟墓和空空荡荡的牢笼……
  温羡抑制不住地这样想,即使他明明是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十分轻松愉悦的日子,可一离开那片土地,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
  “你怎么又躺着看书?”温羡慢步出了书房,沈璧君正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翻看当月的时尚杂志,他去厨房端了杯热水再走出来,放在沈璧君面前的茶几上,“喝点热水吧,你不是肚子疼吗?”
  “你知不知道渣男的标配就是劝人喝热水。”沈璧君从沙发上坐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给温羡腾出一个位置,明明沙发还宽敞的很。
  温羡坐下,瞪了她一眼,她才连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嬉皮笑脸地随即就改口,“不过那些男人经常说喝热水喝热水的,倒是没有人真的把热水端到女生面前过,你和他们还是很不一样的。”
  “那你说完我的问题,该说你的了吧?”温羡把她掉落在地上的杂志捡起来,合上封面放回了茶几下面的一层,“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躺着看书,睡觉的时候不玩平板,在书房的时候不吃东西?”
  温羡正数落着,沈璧君就来了劲儿,一头扎进他怀里就开始委屈巴巴地哭诉,“原来,在我最心爱的丈夫心里,我一直是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也不知道他最爱的人是不是我~”
  “你少撒娇了。”温羡不屑地把她从身上扯下来,这种戏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清了清嗓子,坐正,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以后小孩子能跟着你这样吗?”
  “嗯?”沈璧君忽然正襟危坐,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歪着头有些怀疑,“温羡,你不会这么早就想抛弃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吧。”
  “行了,”温羡双手捏着她的脸,躬身把她横抱起来,“换衣服一起出去吃饭吧,纪念二人世界好了。”
  她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每每只要温羡一温柔下来,她就是完全克制不住的立马狗腿地环着他的脖子,又亲又蹭,腻歪得很。
  “哥,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昏迷了两天的孟连熹从自己柔柔软软的公主床上起来,全身发软的不得了,幸亏孟祁澜及时进来,扶住了她。
  “你啊,”孟祁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吗?还吃花生酱。”
  “我就是跟那群人酒喝多了,觉得胃不舒服。”孟连熹不当一回事,挥了挥手,不让孟祁澜扶着,她已经在孟氏独当一面了,那些不可避免的应酬是逃不了的,即使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孟氏千金……
  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在没出生时,就是已经开始了的。
  “妈听说你生病了,明天就从欧洲回来了。”他在孟连熹之前下了楼,去厨房端了李婶熬的清粥,看孟连熹坐下才给她端过去,“吃点东西吧,很久没吃东西了。”
  “妈知道又该担心了,难得有心情出去玩,你告诉她干嘛?”连熹有些虚弱地接了粥,语气里有些责怪。
  孟祁澜知道她就是个倔脾气,也不再劝她,反正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妹妹都不会领情。
  “你啊,说你什么好,对了,徐家最近的生意怎么样?”孟祁澜忽然想起徐老爷子那茬事,生意场上连熹应该有所了解,拿着水杯小心翼翼地试探。
  孟连熹疑惑地望着哥哥,他可是向来不过问生意上的事,“徐家怎么了?”
  “哦,没什么……”孟祁澜心虚地掩面喝水,生怕被孟连熹的火眼金睛看出什么端倪,“就是很好奇多问两句。”
  “真是这样吗?”孟连熹当然没那么好糊弄,她喝了一勺清粥,有些烫嘴地吸了口气,“徐家最近的生意都很保守,几乎不会去投什么大生意。”
  自从徐斯南一走了之后,嘉南艺社已经被厉晴方卖给了孟氏集团,更名新孟传媒,属孟连熹管,就连从前的文艺工作也被大肆改动,主力是娱乐事业的发展,孟连熹一口气签了好几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更是为新孟的发展烧了一把猛火。
  外界都没人知道徐家的势力为何突然消退,只知道许久未见徐老爷子出面过。而这一切内情的知晓者,就是坐在孟连熹对面一脸无辜的孟祁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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