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废墟中的石头
“死了？！”张瑾惊叫起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艾琳的语气沉重又无奈：“在战争期间，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死亡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看着艾琳沉静中透露着悲伤的神情，张瑾意识到，她说这话不是因为她对生命的消亡态度冷漠，她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自从魔族现世之后，精灵一族遭遇了太多磨难，他们的人数锐减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这说明艾琳一路走到现在，一直在目睹族人死亡。
有时候，战争会让人对死亡麻木，但也有时候，一次又一次的目睹死亡，这能给活着的人带来痛苦。
既然死亡如此轻易，活着又是那么的艰难，那还活着干什么？为什么要反抗？
这种心理，也是许多参加过战争的士兵们罹患心理疾病的原因之一。
张瑾不知道，身为精灵族领袖的艾琳是否有过这种可怕的想法。
走在他身边的艾琳还在讲着诺卡的故事：
“丽莎的死实在是一件意外。严格来说，好像也没有谁的死亡不是意外。”
是啊，倘若没有意外，每个人都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可现实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
“当时身后有兽人追兵，我们逃得很狼狈。原本按照安排，应该是接受过训练的士兵在外围保护，其余人带着物资走在最里面。可是魔族的突然出现冲散了队形，负责保护食物的几个女孩遭到了攻击，其中就有丽莎。”
“当时的情形十分混乱，谁都没想到魔族会突然出现，谁都没来得及护住那些被攻击的人……”
“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诺卡就在外围的士兵队伍中，丽莎被魔族拖走的时候，他站在距离丽莎最近的位置……他当时几乎要疯了，所有人都要疯了，但最后还是……”
艾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那以后，诺卡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笑，也不再跟人说话。他唯一会跟人谈论的事情，就是丽莎。他一直觉得，丽莎的死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伴侣。”
故事讲完了，张瑾听得眼睛又酸又涩。
他开口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嗓子眼睛哑了：“这不是他的错，都是魔族……”
艾琳忽然笑了，眼睛注视着虚空。
良久，她发出了轻柔的叹息：“谁都知道魔族十恶不赦，可恶至极。可是，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死去，却发现自己无力保护她……张瑾，如果是你， 你会恨自己吗？”
张瑾没有回答，艾琳就自言自语地接了一句：“反正我会。”
“我爱我的子民，我不敢想象，如果有那么一天，精灵族的所有人都被魔族杀了，只剩下我自己，那我会做些什么。”
艾琳的话让张瑾心中一惊，他隐隐察觉到艾琳似乎有轻声的念头，出于朋友的立场，他想要劝解，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劝。
“你不要想不开”，还是“不要太悲观，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这些话显得多么无力啊。
不管张瑾说什么，艾琳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根本无法想象。
“我会坚强”、“她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类似于这样的话都是屁话，没有一点用处。真正遇到了那样的事，没有一个当事人会这么想。
关于死亡的话题太过沉重，张瑾不敢往下沈想，也不愿艾琳陷入这种悲伤的情绪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话题，只好没话找话一般地问道。
“明天？”艾琳身上悲伤的气息被这个饱含生活气息的问题冲散了不少，“明天当然要去书房。”
闻言，张瑾皱着眉说：“你怎么还要去书房？亚丽丝不是说让你休息几天吗？”
艾琳笑了：“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去帮忙还能干什么？”
张瑾故意道：“你不怕再把书房给毁一遍？”
艾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态度却依旧坚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这一点我能保证。”
张瑾拗不过她，只好建议道：“既然都是帮忙，那做什么事都是一样的。本来明天亚丽丝要带我去光明神殿， 要不你代替她，陪我去吧？”
他现在对艾琳的身体情况十分重视，如果艾琳坚持不肯乖乖休息的话，那也许跟在他身边会比较安全一些。
艾琳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说：“可是我没去过光明神殿，对那里一点都不了解。”
既然亚丽丝之前提出要带张瑾去，那肯定是要给他做介绍的，不然她不必陪同。可是如果人选换成艾琳的话，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张瑾却丝毫不介意：“没关系，只是去走个过场，熟不熟都无所谓。一会儿我就去找亚丽丝跟她说一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艾琳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张瑾强硬的语气打断：“好了，你住的地方到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出发。”
艾琳看了看自己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张瑾。
张瑾知道她是想要拒绝自己的提议，故意岔开这个话题，调侃道：“怎么，还想请我进去坐坐？这是舍不得我啊。”
艾琳脸红了，伸出手照着张瑾的胸膛锤了一拳，笑骂道：“去你的，谁舍不得你了？！”
她锤拳的动作看起来凶狠，可实际上一点力气都没用，张瑾被锤了一下，身子连晃都没晃。
“行了，不闹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他笑着说。
艾琳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自己暂住的宫殿。
她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张瑾笑了笑，等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以后，才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就看到静静地蹲在他脚边的猴子。
他惊讶地说：“哟，小东西，你怎么在这？怎么没跟着你们女王？”
小猴子讨好地冲他吱吱叫，朝他伸出双臂，摆出求抱抱的姿态。
张瑾动作熟练的把它捞起来。结果他刚刚把猴子抱在怀里，下一秒，猴子就两脚一登，噌噌几下爬上了他的头顶。
还真是久违的姿势啊……
张瑾无语，片刻后，又笑了。他顺手拍了拍头顶猴子的屁股，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