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

  陈唯的展和北城高新区的艺术馆合作,地址距离临江花园稍远,这导致林念恩要比平时早八的课还要提早快一个小时。
  池彦被早上6:11分的闹钟吵醒有点懵,懵一会儿想起来昨晚订闹钟的人非要多睡那一分钟的挣扎,身旁睡得仍香的人很成功夺取了一分钟胜利。
  他非常体贴地把她设定的6:12,6:13,6:15,6:18都关上了。
  林念恩今天醒过来也毫不意外是因为池彦想要开展的晨间运动,他冒出点胡渣的脸凑到她脖子上的一瞬间比iphone自带的铃声好使太多。
  林念恩探究过为什么她本人,同一个物种在宿舍可以听到只拉到半条的铃声,却听不到在家里震烂的手机,想半天最终归咎到他身上,她太累了,原因不用她展开多说。
  感觉到池彦的手也摸上来,嘴唇向上移,林念恩推开他,清醒拿手机看几点了,下床捞昨晚被踢到床底的拖鞋,顺道教育他克制与禁欲的美德。
  林念恩可没有扰人清梦的内疚,昨晚她提出了‘她明天要很早起要不然他去那边睡’的建议,池彦靠在她床头把她拉到腿上说他也要早起。林念恩赶紧摇头,一来一回的多耽误事情,她不需要他送,池彦却指了指床头柜子上放的平板,她就明白了,康复中心是在那附近。
  路上是林念恩开车作为练习,车主本人后天就去香港参赛,比完赛庆平的带队老师还要带他们去一些深圳的产业园区参观,时间从原定叁天延长到了一周,这段时间车归她。
  7:20出门,到园区大门口8:00多一点儿,她们是定的半点集合,倒是很充裕,林念恩大概知道明天最晚的闹钟时间了。
  停到路旁树荫处她下车,池彦换过来主驾驶,林念恩在车窗外看他系好安全带又把车窗降下来,昨天她陪他去剪了头发,鬓角剃得很薄,前额也剪短了,清清爽爽,很适合闷热夏天,他眼睛是内双,偶尔会因为睡不好或是什么别的翻出来一个双眼皮,今天就是这样。
  林念恩早起的不适被赏心悦目的脸治愈,她祈祷池彦一定要一辈子当她的闹钟。
  这是他们生命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上午,池彦却把每个瞬间都记得清晰,覆盖车子的绿荫里知了还没成群睡醒,仅仅有几只早起的一唱一和。林念恩早起是为了化她口中的全妆,嘴唇上迭着润润的樱桃红不能亲,她穿就是简单白T和牛仔短裤,背的白色帆布袋上也写着let it be,她走进大门向他回头招手。
  他车上她歌单里的歌曲没因为她下车而中断,等她进去,他换了D档去医院。
  李庭彦上月末就从icu转出来了,池彦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目测他们应该差不多高,可他已经到皮包骨头的程度了,手背凹陷的皮肉插着针管,透得是不健康的紫青,他鬓角也比以往生出来许多白发。
  他推门进去,床上的人没有因为有人进来而睁开眼睛,池彦看着输液袋里缓慢掉落的大颗液滴,探手按了墙上的铃,等护工进来看到是不熟悉的人还有点儿惊讶,“输完了是吗?”
  池彦让开位置给护工,说是。
  李庭彦倏地睁开眼睛,眼皮因为眼眶凹陷堆出褶皱,纹身那部分就更显得凌厉。
  等护工走后,池彦走去窗边过去把窗帘拉开,又开了窗,房间内两人长久的沉默。
  池彦想过很多他们会如何讲话的场景,想过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到这个当下反而什么都想不来了,他望着窗外远处的人工湖长久的出神。木栈道上人很少,湖边长椅上有个人坐着看湖面,他在想李庭彦每天躺在这儿会干什么。
  回过神来他回头,李庭彦看着他的视线闪避到他自己的手,池彦不喜欢这样的视角,于是他问“需要我帮你把床摇起来吗?”
  李庭彦眼睛眨了几下,他表现得很无措,但池彦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等他拉过墙边的椅子然后挪到床边,李庭彦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说:“你眼睛很像你妈妈。”
  见他第一眼,他就想说这句话。
  他声音很低,很柔和,和他整个人气质都不搭,池彦耳朵忽然有点痒,他又站起来,边柜旁立着很多桶装水,他拿起还剩的半桶倒入边柜上的烧水壶里,按下去按键发出清脆一声,大概过了有叁分钟,烧水壶才发出来呲呲的烧水声。
  很多人都这样讲,一样的话从他嘴里出来,他就是听不得,大脑无法支配语言系统,来前路上包括昨晚林念恩开导他的话都散没了,带着自嘲的口吻并不算客气地回答道:“不然像谁呢。”
  果然李庭彦神色更加黯淡,房间再次息声。池彦望着他的侧脸,想着这是他妈妈选择的人,自己血脉所承接的另一个人,本该最亲密,却是他陌生又痛苦的羁绊。
  烧水壶咕噜咕噜地响,池彦又望向窗外,深感到他们之间淤积着永远不会烧开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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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更一个短的,对不起,一写对话我就很慢。
  抓紧走完这段假期的剧情 差不多就能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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