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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宾客云集

  程立一向认为,吃饭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必须十分认真严肃地去对待。不容分心,不容打扰。这是源于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在荒野中流浪的那段经历。
  在那段日子里,“饥饿”才是生活的常态。反而“饱腹”是极罕有的事。假如有幸能够遇上一次这种经历,那么绝对足够让他怀念上一整年。
  然而回到红尘人烟之中之后。程立对待食物的这份认真,反而让他在别人眼里,成为了不大不小的一个异类。
  红尘人烟之中,食物并不难获取。所以绝大部分的人,对于食物也不会太珍惜。
  眼下情况就是这样。“狐狸窝”——也就是胡玉姬这条豪华大海船——的船舱一楼里,这间宽敞大宴会厅之内。虽然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了美酒佳肴。可是真正动筷子专心吃饭的人,几乎连一个都没有。反而相互间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既尴尬,又古怪。
  这种气氛之下,依旧低着头专心致志吃饭的程立,就显得鹤立鸡群,十分惹人注目了。
  宴会厅里面,桌子有大有小。其中最大一张八仙桌旁边,合共坐了十名怪人。这些人一律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双耳处悬着巨大金环,满头乱发则如稻草般披散在肩上。脸上全都像死人一般,木无表情。
  这十名怪人,全都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既不吃饭,也不喝酒。只是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其余客人。看他们那个架势,就仿佛在座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欠了他们上百万两银子没还那样,教人极不舒服。宴会厅里的尴尬气氛,十之八、九,就是他们刻意弄出来的。
  这群人不但打扮怪,心理更怪。似乎别人不舒服了,他们才能舒服。但要是别人舒服了,那么就轮到他们不舒服了。
  所以,当他们看见程立始终旁若无人地低头吃饭,视他们为无物的时候,这群怪人很快就坐不住了。其中一名怪人嘿声冷哼,突然一挥手,摘下自己系在左耳上的金耳环,脱手射向程立。
  荒野中的野兽,在进食时绝不容许任何打扰。否则将被视为最严重的挑衅。电光石火之际,程立面色一沉,眼眸中已有怒色。握着筷子的右手虽然不动,可是左手却已经探至腰间,握住了收在枪套里的手枪。
  就在同一时间,坐在旁边的水龙吟,却突然伸手,轻轻按住了程立肩膀,并且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急着动手。程立因此,动作稍稍慢了一瞬。
  一瞬过后,东侧另一张八仙桌上,也同时射出如匹练般的雪亮光芒。那光芒后发先至,不偏不倚,恰好和金耳环在半空中相互撞个正着,登时爆发出“当~”一声大响。然后分别落地。白光现出原形,原来是一口厚背薄刃的单刀。
  可是金耳环虽然被单刀截击坠落,攻势俨然未绝。但见碧光闪动,从耳环里快速爬出,在地面处蜿蜒游动,直冲着程立过来。但还没游得几步远,“夺~”轻声响过,赫然被另一道乌光钉住,再也游不动了。
  凝神看去,那道碧光非金非铁,也不是什么暗器,竟是一条碧绿毒蛇。至于钉着毒蛇的乌光,却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植物长成的芒刺。虽属木质,但表面透发出幽幽乌光,坚硬处竟似不下于金铁。
  程立向来信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同时也坚定不移地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准则。他当即抬起头来,分别往东侧八仙桌,以及那乌光所发出的方向,深深看了两眼。
  那张八仙桌之上,坐着的人同样不少。一眼扫去,数得出是九个人。这九人一律青布箭衣,布帕包头,脚上是鱼鳞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一个个身材雄健,神情骠悍。身后都背着一口大刀,刀柄上系着红绸。
  至于另一边乌光射出的所在,却只有两个人。乃是一男一女。
  这两人的年龄,约莫都在三十上下。男的脸容古朴,身穿黑衣,显得颇有威严。女子则相貌颇美,穿了件白衣,气质温文。
  两者腰间各自挎了口长剑,剑鞘同样分为黑白二色。无论打扮抑或气质,都可谓是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水龙吟压低声音,向程立解释道:“那些戴金耳环的怪人,来自西南苗帮。帮里成员都是苗人。这些苗人古古怪怪的,最喜欢玩些毒蛇、蛤蟆、蜈蚣之类的恶心东西。兼且心胸狭窄,往往一言不合,就下手杀人。喏,看见没有?那个出手向你砸金子的,就是帮主苗火了。”
  程立点点头,问:“另外出手的两伙人,又是什么来历?”
  水龙吟道:“那九个刀客,都是从太行山‘一刀寨’出来的。这伙人虽然打家劫舍,但却自诩是绿林道上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他们没少干,倒也算得上是伙侠盗。刚才出手帮你的,就是寨主赵全。”
  顿了顿,水龙吟又续道:“那根芒刺,是长白山上一种特产植物。长白剑派拿来当暗器使用的。这一男一女,都是长白剑派中的高手。男的叫墨竹,女的叫白梅。他们是武林中出了名的一对恩爱夫妻。号称梅竹双剑。”
  程立和水龙吟在这边低声说话,那边苗家帮和一刀寨双方也没闲着。看见大刀击落了金环,那些怪人登时勃然大怒,一个个纷纷站起,指着一刀寨的人破口大骂。
  他们作为苗人,说话时本来就带了极重口音。再加上讲得又快,间中更夹杂了些苗人土语。十句之中,至少有八句半别人都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可是单看他们的神态模样,则这番咒骂之中,肯定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那是毋庸置疑的。一刀寨的人却哪肯吃亏?当下同样站起,指着这些苗人的鼻子,同样破口痛骂起来。
  一刀寨众人所说的晋西土话,同样口音浓重,别人也一样很难听懂。霎时间,双方粗口乱飞,土话横飙,彼此完全鸡同鸭讲。偏偏空气中的**味,也因此越来越浓。竟似随时都要动手火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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