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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但龙涎香混着忍冬的气息席卷而来,包裹萦绕在她的周身,少女挣扎的身体被这熟悉气息渐渐安抚平静。
  李霁的下颌脱了力似的靠在少女纤细的肩头,嘉让的颈项被他温热的呼吸磨着,慢慢由白皙变做了一抹粉润。
  女孩微微侧过头去看他,哪知他半阖着眼,眼神无精打采,即使不看着他,也知道这人气压低,不高兴。
  “怎么啦?你不开心吗?”嘉让有些担心他。
  “嗯...”男人的尾音拖的有些长,显然是累了。
  嘉让从来就不擅长安慰人,她转过身子,面对面的看着李霁,不由吓一跳,她知道李霁一向很白,被冰雪覆盖的白,冷冷的却十分细腻,但眼下,这个仙君似的男人眼下黛青,胡渣也冒了出来,面色更是苍白。
  嘉让有些心疼,眼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很累?”
  李霁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点点头,依旧没什么精神。
  看得出真的很失落了,该不会是案子的事吧?
  “太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你要是想见我了,我可以去找你的。”
  李霁双手捧着嘉让的脸,摇摇头,只定定地瞧着她,生怕人跑了,男人林籁泉韵的声音好似勾引似的,“我想你了...”
  他看着喜欢的女孩子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小狐狸似的凤眼睁大了竟是圆溜溜的,好可爱。
  嘉让面色一红,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突然说情话?怪不好意思的。
  “你想我吗?”这仙君染上情/欲般的声音简直要拉着人堕入魔道。
  完了完了,沦陷了沦陷了!
  嘉让的喉间有些干渴,点点头,方才考试的时候她就有在想他。
  嘉让刚点完头,李霁就轻轻吻上女孩的额头,蜻蜓点水的这么一吻,宛如熏风解愠,温柔得近乎虔诚。
  “唤我的名字,我想听你原本的声音。”李霁低低的声音在嘉让耳际擦过,带着一股电流似的让人无法拒绝,嘉让像是被男人操控了一般,怔怔的点点头。
  “璟宥。”少女原本的声线十分柔润,带着小姑娘甜丝丝的奶气。像是一朵幼白的沾着晨露的栀子花。露水与花香掺进了浓醇牛乳之中,李霁只觉这是他有生之年听过最动人的声音。
  “还要。”男人不满足。
  “璟宥。”嘉让有些羞涩的又唤了一声他的表字。这是她在除去闺房外第一次发出女声,自然是不太好意思。
  “嗯,年年。”
  见李霁心情好上了不少,嘉让眉眼弯弯应了一声,抬起头望着他,有些撒娇似的,“我们去用膳吧?我有些饿了...”
  两人就在凌雪阁用了午膳,李霁给嘉让点了一桌子菜,“早就给你备上了,快吃吧。”
  看着席面上的十二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嘉让惊叹得嘴巴都要合不上。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啊?”她看着离她最近的一道熘鸡脯,幸福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阿爹阿娘都不知道她爱吃熘鸡脯呢。
  李霁宠溺的看着她兴奋的小模样,心里十分受用,“吃一块试试。”
  李霁为嘉让夹起一块最鲜嫩的熘鸡脯,笑着看她满满咬上一大口。
  有了吃的,嘉让没功夫搭理他,这道菜清新嫩滑,爽口鲜香,鸡脯剔去筋膜,一点也不柴,被剁成鸦泥茸,加入高汤调匀,这么一烹饪,人间美味啊!
  等差不多风卷残云似的用了近半盘子熘鸡脯,嘉让这才发现李霁没有动一口,他只光顾着看自己吃,少女泛着油光的唇瓣透着一抹蜜色,看得人食欲大动。
  良心发现似的说道,“你不吃吗?这么好吃。”
  李霁摇摇头,他从不在外面用膳。可少女吃得腮帮子一股一股的,看得他确实有些饿了。
  见他摇头,这么好吃也不吃?“那你想吃什么?”很不走心的边吃边问。
  “吃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嘉让: 你也太油腻了吧
  李霁: .....
  第97章
  崔鹤唳收到十四传回来的消息之时, 李霁已经回了京,向来铁血冷硬的男人第一回 有些束手无策。
  崔鹤唳找了李霁两日,他通通不见, 无法, 他只得来找应嘉让,现在只有她能帮到自己。
  嘉让已经准备好了这日的墨者辩赛, 她的笔试过关,如今只剩下辩赛了,无疆墨者的职务需要爬山涉水, 涉足他国,不光要有过硬的学识, 更要有过人的胆识,而辩赛, 也是为了提高墨者的对外交际的能力。
  毕竟日后出国,对着别国的人交流,若是说话都不利索,那就要贻笑大方了。更何况这是代表着大国颜面,届时筛选出最后的墨者团队, 鸿胪寺会进行统计,上报于朝廷,相当于半个公职人员, 这也是嘉让最放心的地方, 若是她哪天不小心暴露自己, 而无疆墨者的身份相当于一个官职的灰色地带,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累及父母双亲。
  最多不过是受他人指指点点而已。
  嘉让进了辩赛室,有几个前日笔试的同期过来同她聊天。
  “应公子。”
  “你是?”嘉让看着眼前身着藏蓝圆领袍的青年,发髻上别着一支白玉簪子, 体态端方,向她行同期礼。
  “在下姓秦名放,也住在梧桐巷,有几回还瞧见你从府里出来,前日在下便注意到你了,却没能上前打个招呼,幸好咱们都过了笔试,以后在一起可要相互关照啊!”
  也住在梧桐巷,那就是邻居啊!但嘉让没见过他,“秦兄好。”
  青年说起话来毫不吝啬,见嘉让有些不知怎么回他,秦放看着她漂亮的脸,不好意思道,“我之前在家中一直准备乡试,故而出门少,应公子没见过我也正常。”秦放倒是落落大方。
  “准备乡试?那秦公子怎么来报名无疆墨者?”
  “实不相瞒,秦某自小就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就来了!”
  同人攀谈了几句,倒是没见着上回那个算命先生了。
  待人坐定之后,嘉让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让人很不舒服,她偏过头去查看,并没有发现异样。
  奇怪得很。
  江未一眼不差的盯着嘉让,从她进门开始,就有不少人同她打招呼,他们素不相识,一个个上赶着向她自我介绍,明明在这些人当中来说,她的处家世也不算顶好的,也只能是这张祸水一般的脸了。
  江未是个正派学士子弟,自是不屑于她这种招蜂引蝶之人。想起前日他带着试卷去找阁主,不料听见阁主正在同人说话,江未本来想先退出去,却听得阁主说起应嘉让。
  原来应嘉让便是这几年来从不间断为孤儿匿名捐献善款之人,而阁主有意退位让贤,栽培于她,好让她成为下一任济善所阁主,江未自是意难平,他从十五岁就在济善所从事,大家都以为他会成为下一任阁主,而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空降兵,江未说什么都不能接受。
  江未想到前日袁华月说的那番话,同三个男人纠缠不清,这等伤风败俗之人,若是待在济善所里,很可能会败坏他们济善所的风气。
  不过幸好,他是今日的主考官,刁难一番也是为了以正济善所的风气,只要旁的几位考官认为她辩赛不行,将人打下去,也就没人能同他竞争阁主的位子...
  今日的辩赛论题《两国关系与无疆墨者之依存》。
  “众所周知,大齐邻国诸多,北有鞑靼,戎狄,东有高句丽,东瀛,西有盘蓝,阿耶汉,丹沙,自古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争不计其数,各国之间的关系也相当微妙,当然,大齐国富民强自是毋庸置疑。而我等作为未来的无疆墨者,光是有吃苦耐劳的决心还是远远不足的。
  学识,胆识,体魄都是缺一不可,若是三者皆有。为何不为官入仕,求一份安稳?我想在坐诸位一定不甘囚于一方小小天地。定也是想一观天下山河,始于足下,尽纳眼底。
  所以,此次辩赛不仅要考量无疆墨者严谨的邦交学识,更要考量大家的嘴上功夫。
  今日辩题的出题背景,便是以十年前大齐与丹沙交战之时,发生的一起轰动两国的事件。”
  江未说完,大家都有所耳闻,这是发生在无疆墨者团队的一次特别重大事件,嘉让那时也才五六岁的年纪,大齐的邻国丹沙那时闹了鼠疫,一开始无疆墨者便进行人道主义救援,朝廷也加入其中,派遣了三十二位医士前往丹沙,偏偏丹沙内部正在内斗,丹沙大王子丧心病狂,为了将二王子置于死地,假扮二王子亲卫前去大齐边境投射死鼠,一时间边境将士也通通染上鼠疫,全大齐人心惶惶。
  墨者们得知自家后院着火,偏偏始作俑者还是手底下被救助的敌对方。一个个都犯了难。从而生出两派不同阵营。
  在大王子的威胁之下,一方选择继续救助,毕竟性命为大,更何况他们救助的人里面也有无辜的平民百姓。
  而另一方誓死不为恩将仇报之人卖命,即使里头有无辜之人,但他们迈不过这个坎。
  使命信仰与良心正义。一时之间两方胶着不下。
  直到十年后的今日,也依旧没辩出个所以然来。
  嘉让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她是个大夫,手底下医救的是个无恶不作,大奸大恶之人,一边是医者仁心,一边是世间道/义,而她需要怎样去抉择?
  就在辩赛如火如荼的进行之时,轮到嘉让辩论,她准备了一肚子腹稿,正要抒己之见,却被江未打断安排在了最后,嘉让看了一眼江未,眼神不解。
  江未嘴角微微一笑,“实在对不住,我一开始把你的位置排错了。”
  面上一丝抱歉的意思也没有,嘉让有些愣了,直觉这个人在针对自己,她明明是在中间辩论,怎么被挤在了最后,要知道,等众人都回答了之后,她就差不多没有能站的住脚的言论了。好比如良莠不齐的一盘果子,最后去拿的人只剩下一把烂叶子...
  江未端的是公正公开的贤者架势,不知怎么回事,言论开始由依存关系转变成了讨伐战争的集体谴责。
  嘉让:“......”大家好像都去抢烂叶子了。
  轮到秦放,“就像两年前的大齐与戎狄之战,大齐死伤惨重,我的兄长便死在了战场上马革裹尸。民族的血海深仇深深刻在每一个百姓的骨子里,而秦某实在不知,若是戎狄有难,咱们作为无疆墨者真的能不计前嫌去救助他们?”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缄默。两年前对于朝廷而言可能只是有损国家威严,引起朝堂动荡,而对于那场战争中死去的烈士家属而言,便是一辈子的痛,两万人全军覆没,两万个家庭支离破碎。
  其实大多说的好听,真隔着国恨家仇,谁会想去帮助仇人?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江未见情况不对,照这样下去,轮不到应嘉让辩论,这上头一众人都得为他们的激情发言所偏题淘汰。
  “此言差矣,正如依存关系而言,相互依从是一个事物和另一事物有不可分离互相作用。当一事物存在另一事物也要存在。
  秦放你的观点只拘泥于两国关系,却没能突出依存,若是深究,你的兄长最终牺牲在决策者身上,却非死得其所,而你说因为家仇记恨战争记恨戎狄,从而引申到墨者不该救助戎狄的无辜百姓,这实在大错特错,记住,墨者,兼爱非攻,而兼爱,便是大爱,大爱,便是无疆!”
  这一番话引得满堂喝彩,嘉让坐在下首,十分不认同的皱起了眉头,其实这只是一场考试而已,无需做洗脑式辩论。
  江未这一番话说得台下几人茅塞顿开,而秦放面色涨红,好像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偏题又太极端,还是学究有远见。秦放喃喃道,“江先生可是觉得这一切的源头皆在决策者?”
  秦放身旁的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先生所言极有道理,这事儿可不得赖那位高高在上的镇国大将军吗?”
  嘉让听到这番言论,顿觉十分荒谬,想到崔鹤唳那日浑身发颤的模样,忍不住替他不平。
  而江未好似很是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氛围,谦逊道,“江某也只是说出愚见,人死如灯灭,大家还是回到正题上来才是。”
  模棱两可的话说完之后就这么轻轻一笔带过?
  嘉让提出质疑,“依江先生的意思是说,两年前的戎狄之战,失败在于镇国将军?我想知道,江先生是以何种身份去责怪镇国将军?”少年郎的声音清润朝气,一针见血又咄咄逼人。
  江未没想到她竟然会出声反驳自己,笑中藏不住的鄙夷,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似的相视。
  嘉让觉得很奇怪,江未明明是济善所的学究先生,但一副拿腔拿调的做派,难掩其自命清高的姿态,她也没惹到过他吧?怎么就被他针对上了?
  其他几位考官自是发现了江未今天的反常,一个个奇怪的看着他。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礼吗?应嘉让....”颇有些恼羞成怒。
  无礼?
  “倘若向江先生提出质疑就是无礼,那么随意批判崔将军的江先生岂不是轻贱?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三郎不才,敢问江先生,您一无上战场杀敌,二不知镇国将军为人,便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摘他人,是否有辱济善所初衷?”
  嘉让平日里极温和一人,这个时候却不知怎的,十分想要一决高下,争个输赢,不光是因为崔鹤唳,更是想为戎马一生,拼死杀敌的崔将军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你怎知不是崔正钦亲小人,刚愎自用,导致戎狄之战二万人身埋黄沙?”江未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声音大得保不齐他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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