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大概是十年前,法院里再判了个死刑,那死刑犯是个老头,大概六十岁,罪名是多项强“奸和谋杀……其中一项,就是当年,那被我执行了的年轻男人所犯下案子……”
  说着话,中年法警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那老头是因为另外两项奸“杀案件被逮捕归案,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活不了,就像是炫耀一样,把自己当年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净,包括那已经被我杀了的年轻男人,犯下的案子……”
  中年法警再次沉默下来,只是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年轻人不该死,但是却被我杀了……在法院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僵住了,我以为我早就该已经忘掉那年轻人的样子……但没有,他就在我脑子里,很清晰,我还能记得他面如死灰,浑身发颤的样子,我还记得我开枪之前,他说得话……”
  再次出声说道,中年法警抬起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
  “……他说他还有一天就二十四了……”
  “……那天法院庭审结束,那个老头被判了死刑,我像是也被判了刑……那一晚上,我整夜脑子里全是那年轻人的样子,从到监狱,到刑场,在到他父母……原来我还记得那么清楚。”
  中年法警手颤着,重新放了下来,抬起头,望着依旧喧嚣热闹的夜摊,
  “……要是……那时候他没被执行,没被我杀……那他现在应该就像是这摊位上的人一样,要么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家其乐融融,吃着烧烤,逗着孩子,说着些家里的事,要么和自己朋友,端着酒杯,喝着酒……”
  中年法警视线恍惚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话音渐小的呢喃着,
  ……
  “……那晚上过后,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脑子里,那年轻男人的样子还是一遍遍再过……那天,我没去法院,我去找了以前,带着我第一次去刑场的老大哥。那时候,他已经退休了……
  我去了他家,跟他讲了这件事情……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我,跟我说,
  犯人要是拿刀杀了人,能怪的只有犯人,怪不到刀……杀人的是犯人,不是刀……我们就是那把刀。
  他还劝我,想开些,这件事情怪不到我……”
  说着话,中年法警再次沉默下来,出神望着热闹的夜摊顿了顿,低下了头,看着铁盘里的烤串,缓缓伸出手拿起了一串,
  闷着头,中年法警一口口撕扯着,也不知是否尝出了味道,
  “……但是,怎么能不怪我,怎么能不怪我……他是我杀得,是我杀得啊……”
  第298章 烤串
  中年法警撕扯烤串的动作再次停顿下来,重复着念了几遍后,又再次陷入沉默。
  “……有时候,我真想我就只是把刀,至少刀他不会有自己的思想,不会管自己刀刃上沾着的是什么血。”
  良久,中年法警才重新缓缓抬起头,望着远处说道,
  “……那时候,我问那位已经退休的老大哥,他工作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杀死过无辜的人。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跟我讲,他说他不知道……然后他跟我说……每一个在他执行的时候,都是死刑犯。”
  说着话,中年法警停顿了下,
  “最后走得时候,那老大哥又劝了我,至少在我执行的时候,每一个犯人都是罪有应得……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想……想起那年轻人死前的模样,想起他的话……看着我这手,总觉得沾了血。”
  摊开带着茧的手,中年法警看着,说着,
  “……在那之前,我已经习惯了,在那之后,我又变得不习惯了。”
  转过头,中年法警望着那漆黑的河面,沉默了下后,出声问道,
  “……小兄弟,你说,要是这世界上真得有阴间地狱,等我哪天死了过后,会不会下地狱?”
  闻言,廉歌转过视线,看向这中年法警,
  “你觉得,杀猪宰羊的屠夫会下地狱吗?”
  廉歌收回目光,看着远处,语气平静地说道。
  中年法警闻言,没有应话,只是微微抬头,如廉歌一样,望向了更远处,沉默下来,
  夜摊上,喧嚣着,餐桌前,却愈加显得安静。
  ……
  “……我亲手完成了那老头的执行。”
  许久,中年法警面色平静着,再次出声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下心里面那些感觉,我主动申请了那老头的执行……不过在执行之后,却没什么好转。”
  “……那之后,再抬起枪的手,脑子里总是有那年轻人的样子在过,忍不住地想,这回会不会也……夜里睡觉的时候,还梦到些别得人,第一次在刑场上看到的那女人,第一次执行的那中年男人……
  那年轻人的样子,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模糊,这几年,反而越来越清楚……
  前天晚上,我又梦到了他,
  梦里,在押送着他去刑场的路上,我坐在他旁边,他垂着头,一直在念着,我没杀她,我没杀她……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来这儿坐坐,这里离他家很近,他那么喜欢吃烧烤,如果他还在,我想,这个时候,他总会来这儿……”
  说着话,中年法警低下头,在抬起了手,拿着那串烤串,一口口吃着,沉默着,撕扯着,咀嚼着。
  “……不过,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来做,我的手已经脏了,我来,总归是要好些。”
  话音落下,中年法警没再说话,闷着头,沉默着,一口口吃着烤串。
  廉歌转过目光,看了眼中年法警,再顺着河岸边,街道旁的夜摊望去。
  夜摊上,依旧热闹着。
  呼朋唤友,亮着膀子喝着酒的男人,聊着天说着话的一家子,烫得哈气,热得满头大汗的食客……
  烤炉前,摊主依旧挥着扇子,翻动着烤串,卷起了背心到了肚子上,背后的电风扇,依旧呼呼转动着,
  摊位前,那白炽灯周围,几只飞蛾蚊虫绕着,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再卷下了几片落叶,带走一阵热浪。
  ……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给你说了这些,倒了你的胃口。”
  中年法警闷着头,沉默良久,再次抬起头出声说道,
  闻言,廉歌收回视线,看向这中年法警,微微摇了摇头,也未多说什么。
  中年法警则低下头看了眼自己铁盘里已经空了的烤签,便准备起身,
  “老哥,再吃串吧,”
  廉歌从自己餐盘里,拿出串,递给了这中年法警,
  中年法警闻声,起身地动作顿了顿,然后看着廉歌,摇了摇头,
  “……不了,这烤串吃在嘴里总是没什么味道,就不浪费了。小兄弟,还是你自己吃吧。”
  中年法警说着话,站起了身,
  “吃了老哥你的烤串,听了老哥你的故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哥你还是尝尝味道吧。”
  廉歌也没收回手,只是另一只手轻挥了下。
  闻言,中年法警再看了眼廉歌,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了。”
  道了声谢,中年法警客气着,横着烤签,咬下了烤签上的烧烤,
  紧随着,中年法警便顿下了动作,只是嘴里咀嚼着,站在原地,有些恍惚出神。
  廉歌看了眼中年法警,也没再说什么,转过视线,望向了远处。
  ……
  夜摊上,一桌桌热闹喧嚣的餐桌上,烧烤的腾腾热气随着弥漫的香气升腾着,愣在原地的中年法警,手里那串烤串,也溢散着热气,萦绕在其眼前。
  微微仰着头,目光恍惚着,似乎眼前正浮现着一幅幅画面。
  “……麻烦让下。”
  良久,里侧一张简易餐桌前,一位食客起身侧着身,从中年法警身侧走过,
  中年法警才缓缓回过神,
  “小兄弟……”
  “味道怎么样?”
  廉歌转回视线,看了眼这中年法警,微微笑着说道,
  “味道一样,只是……”
  中年法警看着廉歌,打量了眼,目光在肩上的小白鼠上顿了顿后,才再看向廉歌,应道,
  “只是感觉,就这么会儿,就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那年轻人。”
  听着中年法警的话,廉歌笑了笑,转过目光,望向了远处,
  “……我想,那位年轻人应该没怪过你。”语气平静着,廉歌出声说道。
  “……是啊,谁会怪刀呢,除了刀自己……”
  沉默了下,中年法警出声应道,
  又看着廉歌,顿了顿目光,
  “谢谢了,小兄弟。”
  说着话,中年法警转回头,再看了眼那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烤串,顿了顿后,将那串只咬了一口的烤串放到了桌边。
  “小兄弟,我就先走了,明天一早还得去法院执勤。”
  抬起头,中年法警望了眼远处,出声说道。
  ……
  看着这中年法警结账离开,廉歌收回了视线,拿起了餐盘里的烤串,递给了一根给眼馋着的小白鼠后,自己也拿起根吃了起来,
  “吱吱……吱吱吱。”抱着烤串啃着的小白鼠,转动着脑袋和眼珠,一边啃着,一边望着桌边那串剩下的烤串,叫了两声。
  “你也想吃?”
  廉歌闻声,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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