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这会儿亲眼看到他训斥院里的其他下人之后,杜夏心里才有一种——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临风院大管事所拥有的威严。
  别说,还真是挺唬人的。
  不过宋海的这种威严自然是对院里的其他人使的,这会儿一看到杜夏往这边过来,他脸上瞬间就堆起了笑容。
  “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公子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他留在院子里,盯着他屋里那些从‘那个’地方带过来的东西,不要让别人靠近,但是宋海知道,杜姑娘绝对不在公子说的那个别人里面。
  杜夏摆手道:“哦,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进去拿一点东西。”
  想到刚才宋海那一副不让其他人靠近房门三米之内的样子,杜夏还不忘试探问了一句:“对了,我可以进去吧?”
  宋海听杜夏这么问,当即点头如捣蒜,他伸手替她推开了门,道:“当然了,您请进。”
  装麻将的绿色盒子很好认,为了不让盒子上印着的字暴露信息,甘曼梅还特别细心的用小刀把上面的印刷字体全都仔细的刮掉了,如今盒子上除了有几团划痕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字体了。
  宋海在外面已经听云儿转告过宋嘉言的话了,这会儿看到杜夏拎着一个样子奇特的盒子出来,连忙伸手把麻将盒接了过去。
  宋嘉言的目标确实是打麻将,他心里想的是杜夏已经连着上了这么久的班了,这两天的假期得来不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适合花上大把的精力出去玩,所以他们留在府里打打麻将就是一个很好的消遣。
  按照宋嘉言的想法,杜夏休息的这三天里的前两天,就吃吃喝喝睡睡,没事的时候再打打麻将,等到最后一天,他们再去庄子上泡泡温泉,松快一下前段时间因为劳累而过度损耗了的身体。
  在杜夏到主院之前,宋嘉言已经把秦氏的胃口钓得足足的了。
  所以这会儿杜夏走到主院之后,秦氏先是热切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就把灼热的视线落到了她身后宋海手上捧着的麻将盒上了。
  杜夏已经习惯了每次见面时秦氏嘘寒问暖的关切,这次也是一样,要不是宋嘉言催着要打麻将,她还真招架不住秦氏的热情。
  宋嘉言拉着杜夏坐在方桌前就要伸手拽麻将盒,秦氏见状立即阻止到:“等一会儿,我让人叫你清姨去了,你不是说这麻将要四个人打吗,正好小夏还没见过你清姨,趁着这个机会也能熟悉熟悉。”
  听完秦氏的话,杜夏凑近宋嘉言,小声问道:“清姨是谁?”
  宋嘉言压低声音回答到:“我姨娘,以前是我娘的陪嫁丫鬟,后来抬成了我爹的妾室。”
  这么说杜夏就明白了,这个清姨就是那个给宋国公生了一个女儿的小妾。
  以前杜夏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因为宋嘉言的妹妹马上就要出嫁了,所以这母女两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忙着准备嫁妆被面,她倒是没有见过真人。
  之前杜夏给宋嘉言的家人买护肤品的时候,就给这位清姨买过,之后这位也让自己的贴身丫环送来了回礼,价值虽然不高,只有一套银质的头面,但是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她连夜赶制的荷包。
  荷包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一看就知道制作着是用了心的。
  那个荷包的颜色和绣花样式都极其的雅致,一看就是未婚女子会喜欢的样式,杜夏特别的喜欢,不过她也只戴过一次,之后她在这边穿的衣服都是云儿帮着打理的,也不知道那个荷包是洗了收起来了还是怎么,她一直没再注意过。
  因为杜夏每次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就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宋嘉言的这位姨娘和妹妹。
  之前杜夏倒是听宋嘉言偶尔提过两句,秦氏和这位以前的陪嫁丫鬟、丈夫现在的小老婆,感情一直不错。
  说起来杜夏真的不能理解秦氏的内心到底有多阔达,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一夫一妻的婚姻观,实在是理解不了古代女人的这种能和别人分享自己丈夫的大方。
  主动提出给丈夫找小老婆的这种事情,在杜夏的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这时候杜夏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起来:还好宋嘉言有心理阴影,不然依照他的这个年纪,就算还没成亲,一般的妾室和通房也肯定是不会少的。
  就在杜夏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位清姨得到消息之后也连忙赶来了主院。
  秦氏给杜夏介绍过之后,她也直接跟着宋嘉言喊起了清姨。
  虽然杜夏心里不能理解秦氏为什么会和宋国公的妾室相处得这么和谐,但是既然人家两个人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她也犯不着替秦氏抱不平。
  而且这位叫清桃的女人确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老好人的气场,让杜夏不太能对她生出什么恶感。
  原本杜夏以为这位清姨能够当上宋国公的妾室,肯定是有不少的手段。
  因为当时她听宋嘉言说自己还有一个姨娘之后,心里就已经把自己看过的那些关于宅斗的小说和电视剧都往上面套了。
  等现在她真的见到真人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位清姨并不是什么大美人,硬要说起的话,只能说她身上的气质是那种雨后的小百花。
  温柔、怯弱,对秦氏特别的敬重,这是杜夏对清桃的第一印象。
  秦氏急着打麻将,也没多耽搁,由宋嘉言出面讲解过基本的规则之后,大家就开始围着桌子坐下搓起麻将来了。
  不得不说这一天杜夏过得还算是挺开心的,因为以前她的牌技在家里算是最差的那一等,逢年过节、亲戚们聚会的时候她的角色就是个善财童子。
  杜夏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去年和十二、三岁的小表弟打麻将都能输钱的人,今天在古代竟然让她找到机会一雪前耻了。
  秦氏和清姨都是牌桌上的新手,虽然她们的运气一直不错,但是奈何牌技实在是太差,加上宋嘉言一直让着,竟然让杜夏成了今天的大赢家。
  麻将确实会让人上瘾,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牌桌上,连闲聊都少了,屋里只有时不时哗啦啦的洗牌声响起。
  不过杜夏的身体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坐着,她陪着打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就把位置让给了秦氏的奶嬷嬷,之后就淡然的做到宋嘉言身旁当起了看客。
  宋嘉言他们这场麻将一直打到傍晚,傍晚宋国公回来之后又顶替了奶嬷嬷的位置继续奋战。
  看着这一群正在兴头上的人,杜夏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今天想睡个早觉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
  好在宋嘉言还记得杜夏需要充足的休息,天色一黑就催促着秦氏让厨房上菜,他们早点吃了晚饭也好回临风院休息。
  原本按照宋嘉言的打算,明天他们也还能窝在府里再打一天麻将的,然而吃饭的时候秦氏语气轻飘飘的扔下了一个炸弹。
  “明天不行,明天大长公主要在公主府举办赏荷宴,我得出席,对了,她还给小夏单独下了帖子,既然小夏正好过来了,明天不妨就跟我一起出去玩一玩,就当是散心了。”
  宋嘉言本能的觉得不对:“大长公主举办宴会,为什么会特意发帖子给小夏。”
  杜夏在古代的时间不多,平常也只见得到府里的下人,大长公主没道理会注意到她才是。
  秦氏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不是皇后寿宴上的时候,小夏献了一个蛋糕上去吗,这蛋糕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那之后好多人找到我打听,只不过你们那个时候已经去那边了,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情,估计大长公主就是因为这个才注意到小夏的 。”
  杜夏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听说那个什么公主还给自己发了帖子,她心里第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她可不可以不去。
  宋嘉言和杜夏也是一样的想法。
  然而秦氏却觉得杜夏最好还是去一下,之前她没在京城就算了,人不在京都,就算是不露面,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
  但是她既然正好卡着这个时间过来了,那还是得给大长公主这个面子,反正也不是多难办的时候,赏荷宴这种事情,无非就是一群贵族夫人小姐凑在一起看看荷花、有那文采好的,再就着景色写几篇诗词,给自己博一个才女的名声。
  杜夏听秦氏分析过之后,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在古代,皇权能够压死人,这个大长公主就是庆朝皇权的代表人之一,要是可以的话,她最好还是别得罪的好。
  第67章 大长公主、
  因为心里没底, 所以从主院出来之后,杜夏就一直拉着宋嘉言打听这位长公主的为人。
  宋嘉言沉默了半晌,才低沉着声音说道:“大长公主是先皇和冯太后所出, 冯太后没能替先皇诞下皇子,只有大长公主这一个孩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从小就被抱养在了冯太后的宫里,和大长公主也是有些姐弟感情。”
  “前些年陛下和冯太后斗法, 冯太后一系落败,她自己被陛下幽禁在了慈宁宫, 一年之后就病逝了,冯太后倒台之后,她的父兄族人皆受了牵连,大长公主因为和陛下感情深厚, 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反而是比以往更得荣宠了, 行事作风也越加张扬了。”
  宋嘉言在脑子里回想着和大长公主有关的信息,思索了好一会儿后, 他想到自己应该从最基本的开始说起。
  “大长公主今年二十八岁,前两年驸马病逝之后, 她就一直自己独居在公主府。”
  “大长公主喜好奢靡,一年到头公主府里的宴会少说也要举办个七八次,什么赏荷、赏梅、赏菊的,名头都差不多。”
  此时府里大部分的仆人都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自己的房间睡下了,他们身后就只有一个宋海跟着。
  身边没有外人, 宋嘉言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他往杜夏身边靠了靠, 小声的说道:“用现代的话来说,大长公主这个人就是享受被别人讨好、仰视的感觉,所以她才会乐此不疲隔三差五地举办这些宴会,就是为了听京城的夫人小姐吹捧她。”
  要是别人,宋嘉言肯定是不会说出这番简直称得上是刻薄的评语的,但是那个人是大长公主,他和杜夏说起她的时候,也就不在乎什么君子不背后议人的风度了。
  杜夏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她仰头看着是,问道:“你很不喜欢这位大长公主?”
  不然依照他平常的性子,显然是不会对一个女性抱着这么大恶意的。
  见杜夏一脸的探究,宋嘉言摆了摆手,神色不怎么高兴的说:“没什么,我和那位确实有些不愉快的经历。”
  除了这些之外,再多的宋嘉言也不想告诉杜夏了,反正横竖就是一些糟心的事情罢了,让她知道了也只会让她跟着不开心。
  明天她还要去赴宴,要是让她心里对大长公主有了看法,席间她再对那位露出什么不好的脸色 ,那就是横生事端了。
  然而宋嘉言不想说,跟在他身后的宋海却是忍不住的。
  宋海没好气的替自家公子抱不平:“那哪是一些不愉快,这位大长公主和已经去世的那位冯太后一样,嚣张跋扈是个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人。”
  宋海从小跟着宋嘉言一起长大,对冯氏母子简直称得上是深恶痛绝好,这会没有外人,他也不用顾忌自己说话是不是大不敬了。
  “因为我家公子一直未娶妻,大长公主就在外面到处宣扬,说我家公子心悦她,之前她还要顾虑着一点颜面,没有大肆宣扬,钱两年驸马走了之后,她行事就更加嚣张了,每天跑到皇宫等我家公子下朝的时候堵他就不说了,甚至还放出话来,说公子迟早会是她的驸马,谁敢惦记就得小心,弄得京城其他家有未婚女子的人家,都不敢和我们国公府多来往,就怕被她惦记上。”
  除了这些以外,这位大长公主各种明里暗里的小骚扰也不断,今日在宴会上吟两首意有所指的诗,明日往府里送几样自己所做的诗词字画,虽然对宋嘉言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就是特别的惹人厌烦。
  还弄得宋嘉言本来就恐女的心理疾病更加严重了几分。
  庆朝自开国以来就放开了对女性的禁锢,既不要求女子裹小脚,也不要求女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百多年以来,庆朝女子的自由程度比唐朝还要宽松。
  所以像大长公主这样公然放话说自己喜欢宋嘉言的,并不会引起别人的嘲笑,甚至于在一些人眼里,她的这一番所作所为,还能称得上一句敢爱敢恨。
  之前宋嘉言和秦氏想着自己(儿子)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娶妻了,所以对于大长公主说的话就一直抱着不承认,不辩驳的态度,要是有人问到宋家人面前了,他们就解释两句,要是没人问,他们就权当不知道。
  大长公主在京城积威已久,她那些话一放出来,京城那些对宋嘉言有些想法的贵女也跟着消停了不少,间接的也让宋家省去了不少的功夫和口舌。
  不过既然大长公主有了冯太后那么一个亲娘,那她和宋嘉言就注定了再无半分的可能性。
  当今圣上虽然对大长公主很好,大部分事情都愿意纵容她,但是当年的那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亏待了宋嘉言乃至整个宋家。
  所以就算大长公主这些年在皇上面前求了许多次,陛下也没有糊涂的乱点鸳鸯谱,给两人赐婚,因为他知道,他的赐婚圣旨一下,就会彻底寒了宋家的心。
  就算皇上不顾虑宋国公的想法,也得顾虑一下他的皇后。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年宋嘉言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折磨,但是现在宋敏兰在和皇上独处的时候,还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咽其血肉的样子。
  当年冯太后在慈宁宫禁足了一年就病逝了,这其中多少也是有些宋敏兰的手笔的。
  当时宋家人都恨冯太后恨得要死,宋敏兰作为后宫的掌权人,虽然不能直接对冯太后做些什么,但是平日里慈宁宫的饭菜,夏日的冰,冬日的碳,甚至于生病时的太医、药物,能让她操作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冯太后当权的时候就给陛下添了不少的堵,让他受到了不少的打压,仅存的那一点母子之情也早就被消耗殆尽,所以对于宋敏兰的这些小动作,皇上也是抱着纵容和装作不知道的态度。
  不过当年的那些事情长公主既不知情也没参加,所以皇上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倒是还保持了一些亲情,并没有迁怒于她。
  听完宋海的话,杜夏心里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听这意思这位大长公主还是她的情敌了?
  虽然听宋嘉言的意思,他对这位大长公主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但是这也表明大长公主在公主府里举办赏荷宴,还特意给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对外的名义只是秦氏娘家的远房侄女下了帖子,只从本质上来说,她目的就不单纯了。
  一想到这个,杜夏就有些不安,她伸手拽住宋嘉言的手臂,有些不放心的问:“那我明天去赴宴不会有事吧?”
  看着杜姑娘搭在自家公子手臂的手,宋海飞快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
  此时杜夏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小剧场,一时也没注意到宋海不自在的行为。
  杜夏心里想着,以这位大长公主以往的所作所为,知道她和宋嘉言的关系之后,她会不会丧心病狂的迫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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