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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9节

  申姜嗤了一声:“少在老子跟前装蒜,你我谁不知道谁?旁的时候也就算了,这风口浪尖上的东西都敢抢,不怕指挥使的杖刑?”
  布松良轻描淡写,一点不怕:“要告状是吧?行,你去告,正好我也跟指挥使反应反应,申总旗这看尸本事——怎么来的。”
  “你敢!”这狗比太阴了,竟然想把娇少爷抖出去!申姜眼珠一转,冷笑,“申某不才,有些事也没想瞒,倒是布先生才能卓绝,梁维案的尸检结果一条比一条偏,全错,至今还在格目录上挂着的,你觉得能扣得下来?”
  就你能威胁别人,别人威胁不了你了?
  布松良眼底阴阴:“反正都讨不了好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升官发财!”
  “你疯了!”
  “不过是讨生活,各有各的难处,”布松良微倾身,压低声线,“我也不想为难申总旗,只要你愿意退一步,卖我个情面,尸体给我看看,咱们这篇就算翻过去,以往恩怨再也不提,自此井水不犯河水。”
  申姜:“你想验尸立功?凭真本事?”
  布松良冷笑:“你还真以为那不知哪蹦出来的娇少爷——能赢得了我?”
  申姜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心说你知道屁!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娇少爷蒙上眼睛都比你强!
  经过前事,他对叶白汀无比自信,更不怕比试,他要的是升官发财,跟这狗比在这僵持不是事,真闹到头儿那里,头儿烦了,再两个一块发落,他得证明自己解决麻烦的能力,不然以后怎么做上官?
  “行啊,咱们就各自凭本事,各自检验,支持破案,互不打扰,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谁敢反悔,背后耍小心思谁就是狗!姓布的,敢不敢同我签文书!”
  “有何不敢!”
  两人情绪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立刻让下面人拿来笔墨,立了契书!
  布松良看向盖着白布的尸体,目光微闪:“申总旗一路奔波辛苦,便由在下先来吧。”
  申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别说老子不让着你,一个时辰后,我带人来验尸!”
  布松良:“落子无悔,申总旗放心,在下还不至于那般下作。”
  尸身很快送进仵作房,布松良迫不及待净手,开始验看。
  他是真的自信,这一行干了十数年,内心是存在骄傲的,怎么会连个外行娇少爷都比不过?那小子之前不过是运气,身量都没长成,才活了几个年头,看过几具尸?只要自己认真点,只要认真起来……
  覆尸布掀开,尸体身上不怎么令人愉悦的味道扑面而来。
  布松良退开一步,闭了闭眼睛,再厌恶再嫌弃,也没让别人帮忙,袖子挽起,亲手触碰死者。
  本案死者发现的及时,不需要确定死亡时间,找出死因是关键,死者尸斑颜色鲜红,两颊,嘴唇,前胸尤为明显,神态说不上安详,笑容确是明显的……他死时应该没那么痛苦?
  布松良看了看随尸而来的简单口供,眼睛越来越亮,这回他一定错不了,这是个意外!绝对是意外!
  这种结果显然谁先看谁有功,后头跟着说的只能算附和,这回看那长没齐的娇少爷怎么搞,这么明显,有本事你再搞个他杀出来!
  ……
  另一边,申姜走进诏狱,找到娇少爷的牢房,幽幽叹了口气,心累,不想说话。
  叶白汀看了他两眼,声音慢吞吞:“你接了新差事。”
  申姜挑眉:“你怎么知道?”
  叶白汀:“这事有点麻烦,但也是个机会,你必须得争取——指挥使派给你的活儿?”
  申姜:?
  你怎么又知道!
  “此事与我有关。”叶白汀盯着申姜的脸,唇角缓缓勾起,“你今日,找到梁维藏的东西了?”
  申姜:……
  你怕不是个妖精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叶白汀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很善良的,一点都不毒舌:“你这幽怨的和人吵了一架心累的表情,但凡对你有点熟悉,都能看出来,一定有麻烦事,且就在眼前,不过问题不大,你的表现像是习惯了,应付的来,近来与你颇为敌对,频繁接触的,能有几个?遇到这个麻烦不去找别人,直接来找我,指向性不要太明显,与布松良相关——他是仵作,你们的工作交叉只能是验尸相关,显而易见,北镇抚司来了新尸体,新案子。”
  “你只是总旗,有新案子不会第一时间知会你,新尸体也直接转去仵作房,跟你没关系,你沾身,一定是因为领导命令——不是你的事,领导却命令你,自然是你的行为被注意到了,你立了功,入了领导的眼,领导看好你,遂再次委以重任。”
  叶白汀唇角笑容玩味,颇有几分戏谑:“申总旗‘长于验尸’一事,被领导发现了?”
  “什么我长于验尸,明明就是你……”
  申姜心虚的很,敢怒不敢言,怎么娇少爷连这出都猜到了!
  “你说的都对……就是这么回事。”
  他摸了摸鼻子,囫囵着话把经过讲了一遍,不敢说太细,省得自己再暴露了,这位主多智近妖,以后还是别打打他的主意了,他不打自己主意就不错了……
  指挥使也是,有点不对劲啊,他说他就信了,还直接把案子给过来?怎么感觉有点刻意,仇疑青要真那么傻白甜,别人说什么都信,能走到这个位置?
  他好像知道他能行,不……不会是知道他背后有个人能行吧!
  可也不可能啊,指挥使满打满算也没上任多久,除了最开始那几天,最近十几日才来过诏狱一次,还正好撞到了他和娇少爷说话,当时场面他记得很清楚,别说认识娇少爷了,指挥神那眼神都不带一丝偏的,根本就没看到娇少爷,不留意,不关注!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申姜很想到大人物面前磕头,真要有什么事,你们聪明人厮杀好不好,别带上无辜总旗啊!简单点,能不能做事的方法简单点!
  一个指挥使,一个娇少爷,哪个都不好惹,他还是……乖乖听话,认真跑腿好了,已经努力这么久,升官发财必须要被安排上!
  叶白汀不知道对方眼珠子转啊转,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不重要:“走吧,去验尸。”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正在等时间么!”申姜翻了个白眼,将刚刚门口的事说一遍,“生死状都立了,愿赌服输,姓布的敢拖老子时间,老子搞死他!”
  “这样啊……”
  叶白汀倒也不介意,早点晚点他都行,不耽误案子就可以,现在么,闲着也是闲着——
  “取文房四宝与我。”
  “啊?”申姜眼睛登时睁圆,不是吧祖宗,这种时候,你要搞什么鬼画符?想用那一笔小狗字吓老子?
  “拿不拿?”
  “……拿。”
  申姜不想被怼,很快去拿了纸笔过来,递给叶白汀,发现他还真是在画鬼画符……
  没字,就是图,一笔一笔,像小刀,像暗器,又像是拿来玩的小玩意儿,全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第12章 娇少爷有一百种法子治
  申姜在外边溜达一会儿,喝了盏茶,再回来,娇少爷的鬼画符已经画好了。
  这回能看出形状,有刃的,有钩的,有扁平头的,大大小小,花样很多,大部分手柄长锋刃短,感觉像是干什么的工具,不是拿来玩耍的小玩意儿。
  “这什么东西?”
  “解剖工具。”叶白汀将画好的图纸递过去。
  申姜吓一跳,捧着纸的手有点僵:“剖尸的?”
  叶白汀看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了,我最擅长的,便是这剖尸检验之法,拿稳了,去外头打一套。”
  申姜吞了口口水:“不是我不让……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就算在咱们诏狱,也有点过,你这‘最擅长的本事’,恐怕用不了。”
  叶白汀:“你先做着,会有机会。”
  申姜没说话。
  叶白汀拿眼角睨他:“申总旗可别打着糊弄过去的主意,你不做,回头我要用的时候没有,耽误了领导正事,可能不是杖刑那么简单了。”
  申姜心头一凛,算了,每回跟娇少爷作对就没有过好结果:“行行行,我做,做成了吧?但这东西不能给你,真要用得着,我自给你提来。”
  正说着话,手下牛大勇过来报信:“老大,那边姓布的完事了!”
  申姜点点头,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少爷,咱们走吧?”
  外面停尸台已准备好,该撤的人都撤了,很安静,走路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叶白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之前说……去梁家找东西时遇到了危险,指挥使仇疑青也去了,还救了你?”
  申姜点头:“别看咱们这行挺抖威风,危险起来也是真危险,随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类似这种杀机时不时就会遇到,指挥使虽冷脸冷心,不尽人情,这点倒没的挑,护短,那武功,啧啧,龙腾在天天衣无缝——”
  “我没问这个。”
  “那你问什么?”
  叶白汀顿住,回头:“他怎么知道,是草汁的问题?”
  申姜被他问的一愣:“这我哪知道?许是指挥使学问深?他进屋见书落了一地,断定我在找书,问了一声,我说死者对布料颇感兴趣,精研甚深,此案关键许着落在此——他捡起几本书,随便翻了翻书页,拿手指捻了捻,摸了摸,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直接发话让找芷叶草,草找来,他不要枝不要叶,就留了根,拿手碾出汁液,往书上一抹,一下子就现字了!你说神不神!”
  叶白汀眉心蹙起:“芷叶草……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根粗叶长,一点都不嫩生,看起来有点像姜草的那个。”申姜拿手比划着大小,给娇少爷形容了一下。
  叶白汀眉头皱的更深:“姜草……又是什么?”
  申姜:……
  还真是过甜日子的少爷,不精外物,不理植蔬。
  叶白汀沉默片刻:“你去寻些药草图解书来与我。”
  申姜:“这种胜负心……没必要吧?”何必要跟指挥使比呢,那位在大家眼里都不算人了……
  叶白汀淡淡扫他一眼:“别人也吃饭,申总旗是不是觉得没必要?”
  “找!没有的买!今晚就给您送过来,行了吧!”
  申姜下意识拍了下自己下巴,叫你嘴欠,娇少爷温柔一时二刻,你就觉得他不会骂人了?再敢不听,接下来他就是那‘拱食’的,再惹急了,人撂挑子不干,不看尸了,怎么办?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真的,娇少爷有一百种法子治他。
  叶白汀满意了,走到水盆前净手。
  他意识到这不是在他熟悉的世界,有很多东西跟他认知的不同,比如植物,而法医验尸面对的一大难题就是毒,现代有各种各样的化学制剂,古代则大半靠毒虫毒草,随便一点方向偏差,就是巨大的失误。
  他需要学习。
  转过身,集中注意力在前面的停尸台。
  “死者尸体保存状态很好,该是有意放在阴凉之地,腐败不严重,不代表是新死,”叶白汀翻开死者眼皮看了看,又握住手臂试灵活性,“角膜高度混浊,尸僵消失,死者死亡五日以上。”
  申姜:“这次的死亡时间不需要确定,死者叫昌弘武,九月十七是昌家老太太生辰,当天办了寿宴,昌弘武在家主理庶务,忙了一整日,送走最后一位醉醒的客人已是戌时末,由下人伺候着回了书房,昌弘武表示累的紧,沐浴的热水先候着,等他看会儿书松一松再送来,下人等了大半个时辰,主子还没叫,就过来敲门,发现人已经死了,吓的差点踢翻碳盆……就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牛大勇悄悄凑过来,嗓子压的低低:“那边姓布的验出的好像是意外,没有凶手。”
  申姜笑出了声:“又是意外?他不会只会验这一种结果吧!”
  牛大勇挠挠头:“他还嘟嘟囔囔的说了点,咱们的人在外头轮值,离得远,也没听清,不知道到底验了个什么出来……老大,要不要咱们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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