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龙语嫣的归处

  酒神山，是一片延绵不尽的山脉。
  位处浮庭西北方向，距离都城三千里，隔渭水，靠培江。
  山中丛林茂盛，草野鲜绿，四季如春，不见更迭。
  林中走兽成群，飞禽遍布，生机盎然。
  孙逸跟随而来，与贺德隆御空而行，抵达酒神山。
  在贺德隆的携带下，穿云驾雾，直奔深处一座高峰赶去。
  远远望去，那座高峰形如葫芦，坐落山脉间，立地而起。
  山壁陡峭，山石嶙峋，峰巅如绝壁，凶险万分。
  抵达高峰，登临绝巅，直达一方殿堂外。
  “到了！”
  贺德隆甩袖轻挥，淡然示意。
  孙逸抬头扫了一眼四周，打量着周边环境。
  登临此地，浓郁的天地元气蜂拥，不受控制的沸腾，围绕着孙逸穿梭涌动。
  《引灵诀》稍稍运转，蜂拥的元气便如龙鲸吸水一样，沿着毛孔口鼻钻进体内。
  好浓的元气！
  孙逸吸了口气，此地的元气浓度，是浮庭都城的五倍之多。
  难怪无数人向往神门，渴望拜入神门，进入神门修炼。
  在神门内修炼，速度无疑会事半功倍。
  酒神山，堪称一方修炼圣地。
  “你且在此等待，老夫去去便来。”
  贺德隆叮嘱了一句，便是背着手跨门而入，走进了殿堂。
  殿堂高大巍峨，坐卧此地，如巨兽盘踞。
  门庭高耸，宽敞恢弘，暗金色的外表装潢，将辉煌内敛，给人一种含蓄低调的气质。
  孙逸目送着贺德隆走进殿堂，他没着急，站在门外，安静留守。
  一年时间他都等过去了，便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
  酒神，迟早是会见的。
  现在，终于要如愿以偿。
  见到酒神，便会知晓龙语嫣去处。
  千年岁月，她会去了哪儿？会在何处？
  昔年种种，记忆盘旋，在识海飞舞，徘徊流淌。
  如默片一样，徐徐播放。
  “小子，你且进来！”
  思绪纷飞之际，殿堂内部，传来了贺德隆的声音。
  孙逸猛然回神，两眼骤凝，目光闪烁精芒，渴盼之色再难掩饰。
  终于要见到酒神了，龙语嫣的去处，终于要揭开。
  按耐住激动，压制下迫切，孙逸稳住情绪，维持着平静，保持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殿堂。
  临近门槛时，他却是停滞了下。
  将要知晓龙语嫣的去处，一路追寻渐有结果，他却又心生怂意。
  渴盼激动之余，更不免忐忑犹疑，彷徨不安。
  将要知晓的答案，会是他一直期许的吗？
  得知答案之后，真的要去质问到底吗？
  到时候相见，又该是怎样的情景？
  是拔剑雪恨，还是冰释前嫌？
  是畅然释怀，还是生死难断？
  种种杂念，在脑海盘旋，让孙逸的心，犹豫不决。
  回忆中的旧人，是见，还是不见？
  犹豫许久，孙逸才压下念想，凭着一股执拗，暗咬牙关，抬腿跨步，迈进了殿堂。
  既有因，便有果。
  前世缘，今世清。
  当前以来，岂能退缩？
  孙逸呼吸局促，迈进门槛，走向深处。
  殿堂内十分空旷，设置拜访不多，显得缺乏人气。
  在殿堂前方上位，供奉着一尊雕塑，点燃香火，日以继夜。
  孙逸跨门而入，抬头扫了一眼，却是脸色骤变，瞳孔紧缩。
  哪怕两世为人，前世贵为法身高人，都是忍不住惊震。
  因为，那尊雕塑，是个人。
  一个面相硬朗，眉宇粗厚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材昂藏，身姿笔挺，一手后背，一手扶腰，直视前方。
  静止的面容不含表情，但眉宇舒展间，却透露着睥睨天下的桀骜。
  如龙冲九霄，虎踞山林，傲视天地。
  仿佛，在那双眼中，万物皆渺小，众生尽浮沉。
  这是……前世的自己？
  孙逸惊骇，思绪近乎凝滞。
  酒神山，竟然供奉着他前世的塑像。
  为何？
  孙逸疑惑骤生，是老酒鬼授意吗？
  千年岁月，老酒鬼还活着吗？
  孙逸心弦颤动，千年前，老酒鬼与他亦师亦友，交情极深。
  自他青年扬名，便与老酒鬼结识。
  只是，最初他并不知道老酒鬼乃是法身高人。
  直到后来，他成就宗师之后，遭遇劲敌，老酒鬼现身襄助，才得知真实身份。
  这份情谊，一直持续到他问鼎天下，霸绝神州。
  若是老酒鬼授意，酒神山世代供奉他的话，倒是合情合理，可以解释。
  老酒鬼虽然性情潇洒，放浪不羁，但对家训却是份外严厉。
  “坐！”
  在孙逸惊讶之际，一道示意的声音在殿堂响起，惊醒了他。
  回神过来，孙逸寻音望去，这才恍然发现，雕塑前盘膝而坐的一道人影。
  对方面向雕塑盘坐，身穿粗布麻衣，扮相朴素，气质超然。
  “酒神？”
  孙逸眉宇微挑，试探性轻喃。
  面前此人气质缥缈，超然出尘，颇有几分玄奥之气。
  但是，仔细感知，却仿佛美中不足，尚有缺陷。
  那种缥缈超然的气质，似乎颇不稳定，时有时无，时隐时现。
  难道是受了重伤，遭受了影响？
  孙逸暗中猜疑，心中不免一沉。
  酒神的存在，无疑关乎酒神山的完整安好。
  若是酒神有伤，一旦天下大乱，酒神山恐有大难。
  法身高人，乃是人族秩序的根本，是天下典律的基础。
  一旦有损，天下难宁。
  在孙逸轻喃声落时，盘膝而坐的人影撑身而起，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布满络腮胡的粗狂脸孔。
  看清对方面容，孙逸顿时轻叹，对方并非酒神。
  其长相虽然与老酒鬼有几分相似，但与酒神存有差距。
  他没见过酒神真人，但在义城时，曾在众神庙见过雕塑。
  酒神的面容相对清俊，面相更加英武，气质略显柔和，与面前这人的粗狂形象相左。
  并且，酒神四肢健全，而眼前这人却是断了一臂。
  左臂齐肩而断，一条长袖空荡荡的。
  难怪气势不稳，似法身，却又不似法身……
  眼前这人修为超绝，已然抵达巅峰，距离法身境界一步之遥。
  只是，一步难测，始终难以迈过。
  因此，力量具备法身之威，境界却有一线之差。
  孙逸看向了旁边卧躺座椅上的贺德隆，询问之色流露在眼中。
  他想询问，眼前独臂之人的身份。
  不是酒神召见吗？
  为何，不见酒神真人？
  询问之余，孙逸也不乏疑惑。
  孙逸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
  贺德隆在旁抿着酒，没有在意孙逸的询问，而是面前的独臂之人自我介绍，为孙逸解了迷惑。
  “老夫贺德威！”
  独臂老者字正腔圆，嗓音粗犷。
  贺德威？
  孙逸眉宇挑动，霎那恍然。
  贺德威，与贺德隆显然是平辈。
  孙逸顿时想起，曹文安曾与他提过，酒神门庭曾有四杰。
  分别是贺德威，贺德武，贺德隆，贺德恩。
  眼前此人，便是四杰之首的‘独掌天罡’贺德威，酒神的嫡系玄长孙。
  疑惑尽解，孙逸微微抱拳，略表礼仪。
  随即直言了当的询问道：“不知酒神召见，尚在何地？”
  贺德威面貌平静，粗犷的面容不见情绪，淡然道：“老祖闭关之中，暂不会客。”
  “不会客？”
  孙逸心头一沉，不禁看向了贺德隆，那所谓召见，是何道理？
  贺德隆摊了摊手，没有吭声。
  贺德威则是解释道：“老祖闭关之时，传出神谕，与汝有因果，召汝一叙。”
  “尊驾既不会客，何来一叙之说？”
  孙逸灌了口酒，淡然反问。
  听到酒神闭关，他有些失落，但又升起一丝轻松。
  这种复杂的情绪，倒让他颇不是滋味。
  面对孙逸的询问，贺德威面不改色，目光扫了一眼孙逸腰间佩戴的天鸢残剑，随即讲道：“老祖有言，与汝因果牵连，将起于天神女。”
  天神女，龙语嫣。
  千年前，异族入侵，人族势危，龙语嫣强势现身，力挽狂澜，救人族于水火。
  人族不知其名，便称其为‘天神女’。
  天神女，意为天神之女。
  孙逸眉宇微动，垂首看了一眼天鸢残剑，心下恍悟了几分。
  法身高人，对因果已有感悟。
  酒神能够感知到他们之间的因果牵连，并不算稀奇。
  如今贺德威一言道破，孙逸反倒彻底轻松了下来。
  有种解开了束缚的洒脱，如释重负的轻松。
  既然已经说破，那么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呢？
  该来的，迟早会来。
  思及于此，孙逸愈发坦然，灌了口酒，便是看向贺德威问道：“既然酒神知我来意，便请如实相告。”
  “若有疑惑，尽请道来。”
  贺德威微微抬手，淡然示意。
  孙逸眉宇微挑，放下了酒葫芦，迎视着贺德威的目光，沉声询问：“我想知道，千年前，天神女救人族之后，去了何方？千年以来，为何不见其踪迹，不知其归处？”
  贺德威闻言，眉宇微凝，深深地看了孙逸一眼，随即坦然告知：“天神女，就在酒神山。”
  “什么？”
  孙逸大吃一惊，对这个答案，倍感诧异。
  他想过千百种答案，却独独没有意料到这一种。
  龙语嫣竟然会留在酒神山？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前世他们之间的渊源？
  孙逸与老酒鬼相交莫逆，情同手足，龙语嫣与孙逸双宿双栖，自然与老酒鬼也是识得的。
  这层渊源不断，龙语嫣眷顾酒神山，便合情合理。
  只是，前世之时，龙语嫣背叛了他，万般情义理应尽绝。
  为何，她又要留在酒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