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薛公公应了一声,俯□来,迟疑的问了句:“那萧昭仪,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失了心智,朕便给她个恩典,由她自生自灭去吧!”尉迟封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领会到尉迟封的意思,薛公公忙应了句:“皇上仁厚,这样处置,想来长公主也该瞑目了!”
  薛公公退出去后,萧清瑜这才轻轻的唤了一声:“皇上?”虽说她清楚以尉迟封的性子萧凤鸾注定是难逃一死,可如今这样的变故,难道不会引起朝堂议论?
  看着面前的女人明显担心的目光,尉迟封脸色缓了缓,毫不在乎的说道:“她要死,难道朕能拦得住?”说着伸手拉住萧清瑜的手,定定的说了句:“若不是她先死了,朕哪里能这么轻易的饶过相府?”
  萧清瑜心下一惊,没等她开口,就听面前的人冷冷一笑,脸上保持着一种波澜不惊的神色:“谋害皇嗣,朕就是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看着尉迟封有些残忍的目光,萧清瑜说不清楚是何滋味,这便是帝王之怒吧,人命在他眼中就是这般的轻贱。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不是也是这般的毫无重量?
  这样的问题,她似乎问过自己许多次,可没有一次,找的到答案。
  也许,这个答案,只有真正到了那一天,那一刻,尉迟封才给得了她。除此之外,他与她谁都无发看到尽头。
  许是萧清瑜的目光太过清晰,将一切都写在脸上,只听面前的人蓦地一声轻笑,像是能够看到她的内心深处,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害怕了?”
  萧清瑜淡淡的勾起嘴角,盯着他的眼睛,徐徐说道:“若臣妾觉得长公主的死让臣妾松了一口气,皇上可会觉得臣妾无情?”
  说句实话,乍然闻得长公主的死讯时她虽然感到意外,可却无来由的松了一口气。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就把长公主当做了她的敌人。只有她死了,自己才有可能救出婉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入宫久了,骨子里也变得愈发凉薄了?这样下去,说不准有一日,她就找不回最初的那个自己了?
  四目相对,俱是掩下了眼中的深意。尉迟封的目光中有隐隐的审视,略微牵了牵嘴角淡淡说道:“你若当真如此,朕便安心了。”他的眼中掠过一抹黯然,一种陌生而又格外熟悉的目光射了过来。
  萧清瑜坐在绣榻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一种错觉,无论她想怎样,他都是由着她的。
  ......
  漆黑的夜色下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冷寂,冷宫一个偏僻简陋的房间内,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女人盯着地上的血迹痴痴地笑了几声,伸手摸了过去,复又递到鼻尖嗅了几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而阴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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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六月,天气愈发的炙热起来,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萧清瑜更是懒懒的一步都不想走动,每日里只顾着吃饱喝足,连她自己都觉得安逸的有些过分了。
  “娘娘,这是御膳房差人送过来的冰镇西瓜,这夏日里吃是最好不过了。”荣姑姑一边将放着瓜瓤的玉碟放在桌上,一边笑意盈盈的说道。
  说是御膳房送来的,还不就是皇上的意思?都说这宫里头吃穿用度俱是精致,可这冰镇的瓜果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的。他们能日日送来,可见,是皇上那边放了话。
  听到荣姑姑的话,萧清瑜不由得轻笑一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荣姑姑便有意无意的在她耳边提及尉迟封的好处。若不是自己信得过她,也难免起了疑心。
  不过,细细想来,他对她真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好到了极致。否则,她又哪里能如现在这般自在?她有了身孕,又不愿意应付宫里头那些女人,尉迟封便下了旨意不得擅自打扰她。知道她没有胃口,就变着法儿的让御膳房弄些精致的吃食。就连她瞧着,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可是,这一切,他做起来是那般的自然。有些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丈夫,只是她孩子的父亲。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被他一点一点的占据,她不清楚,留给自己的还有多少,她的清醒自持又能剩下几分?她不敢深想,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纵使她不愿,这一切也都会走到尽头。
  只要他一天是帝王,他一天不可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要的东西,太多又太少,多到他根本就给不起,少到她要的仅仅有那么一点儿。
  萧清瑜伸手拿起一小块西瓜放在嘴中,并不敢直接咽下,只等到温热了才慢慢地咀嚼起来。她如今怀有身孕,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尝尝鲜罢了。
  憋闷了这么多天,萧清瑜越来越觉得,这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无趣的很。
  “怎么琳琅那丫头还没回来?”萧清瑜瞟了一眼面前的人,疑惑的问道。闲来无事,她便吩咐琳琅去御花园摘些百合回来,哪知道出去这么久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荣姑姑朝门口瞧了瞧,俯下/身来柔声说道:“娘娘若不放心,不如奴婢差人过去瞧瞧?”
  “也好!”萧清瑜点了点头,荣姑姑便朝门口走去,还没来得及吩咐,就撞见了神色有几分异常的琳
  琅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荣姑姑皱了皱眉,从她手中接过几朵百合,这才说道:“快过去吧,娘娘都等急了。”
  琳琅应了一声,这才缓步走了过去。萧清瑜眼看着她明显有些不安的神色,慢慢的将手里的梅子汤放在了桌上。
  “说吧,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以她对这丫头的了解,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断然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琳琅急急的摇了摇头,脸上涌起一丝忐忑,却仍固执的说道:“没有!娘娘多心了,奴婢只是听几个宫女私下议论,说自从长公主去后,冷宫那边像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到夜里就吓人的很。”
  长公主暴毙后,这些个消息也不新鲜了,总归是一些奴才不安分,私下里散布谣言罢了。就连她,也不巧听到过几次。这样的借口,未免有些太过拙劣了。
  更不用说,琳琅这丫头向来是个胆大的人,又哪里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乱了分寸?若真如此,她才是看错她了。
  萧清瑜将视线在琳琅的脸上打量了一遍,眉眼微挑,若有所思的问道:“还记得,进宫之前你对本宫保证过什么?”
  琳琅甚少见到萧清瑜这般神色,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好半天才怯懦的说道:“奴婢说过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一定不欺瞒主子。”
  萧清瑜“嗯”了一声,面色缓了几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在她的身上。
  “姑娘,你就吱一声吧,这再大的事儿,都得说出来不是?”一直不言语的荣姑姑突然说道。
  琳琅看了看荣姑姑,又看了看萧清瑜,这才小声的回道:“奴婢方才去御花园,见到皇上......皇上......”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迟疑了片刻,随后才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皇上正陪着林修仪,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琳琅!”一声厉呵打断了她的话,荣姑姑一边皱了皱眉,一边担心的朝萧清瑜看了过去,犹豫的唤了声:“娘娘?”如今主子是有身子的人,可受不得一丁点儿的刺激。
  萧清瑜压下心中的异样,思忖一下,问道:“林修仪?本宫可曾见过她?”
  荣姑姑面色不自在的看着面前的主子,小声的提醒了句:“数月前,娘娘在御花园见过此人,就是跟在楚昭容身旁的那位主子。”
  听她如此一说,萧清瑜这才记了起来。林修仪,不就是那位恰似林妹妹一般的女人?当日在御花园里,只听她的声音,便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清瑜微微颔首,随后才平静的说道:“本宫当是哪位佳人,原来就是她?”
  她说不清楚,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虽然她相信以尉迟封的品味断然不会看上那位林修仪,可她心里头,还是有些隐隐的难受。
  或许,女人看女人,总归与男人是不同的。指不定,她瞧不上眼的,他还真能放在心上?
  萧清瑜被心里陡然涌起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这是怎么了,全然像个怨妇一般,这样的她,让她感到陌生。
  萧清瑜压下心中的异样,脸上又重新换上了一副平静的神态。原本就该料到的不是?迟迟早早他总会有新人的。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看上谁,看不上谁,本宫又哪里管得过来。”说完这话,萧清瑜朝身旁的荣姑姑吩咐道:“不是摘了些百合吗?拿给本宫瞧瞧。”
  此刻的她,急需拿什么来转移心神。其实,她不在乎的,他又不是她的谁。可是,为何,她的心里,就那么难受呢?萧清瑜敛下眉来,脸色愈发的沉了下来。
  “是!”荣姑姑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她的脸色,这才将手中的百合递到了萧清瑜面前,心里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主子若是生气还好说些,如今这样,倒叫她们不知如何好了。
  这宫里头,有得宠的,便有失宠的。即便如主子一般深得皇上宠爱,也不能指望着皇上不去碰其他的女人。
  后宫里的女人,甭管位份高低,说来说去还不全都是皇上的女人?只要皇上看着好,瞧着舒坦,谁又敢说些什么?就算是心里头苦,如今也只能咽下去了。
  “娘娘!”荣姑姑上前一步,不安的唤了声。
  “都别说了,本宫心里有数!”萧清瑜敛下眉来,沉声说道。
  荣姑姑摇了摇头,担忧的看了主子一眼,却没有再开口。这种事情,外人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不可能独宠娘娘一人。再说,如今娘娘身子不便,不能服侍皇上,若皇上还一味的留在凝芷宫,难免引起后宫怨言。
  其实,这样也好,或早或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身为帝王的女人,就得有
  容人之量,否则,必将酿成大祸。只是,她不晓得,自家的主子,到底能不能想得开?
  知道萧清瑜心里不自在,荣姑姑和琳琅也变得拘束起来。整整一下午,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样的寂静,自从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
  而此时的萧清瑜,自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从琳琅口中听到那些话后,她先是震惊,后是愤怒,如今却是有些无奈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她不可能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身为帝王,他必然有自己的无奈,他需要用女人来牵制前朝。就连她自己,谁又能保证没有这样的作用呢?
  只是,这些天以来,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自己都忽视了这些,好到让她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唯一。
  也许,是她不愿意去想,是她自己想要任性一回,想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此刻,她才明白,这样的心思有多么的可笑。爱情,在这深宫之中,何止是廉价?
  她没有资格怨怪,因为就连尉迟封恐怕都是身不由己,或许他能够一辈子宠着她,却独独不可能只宠她。
  到了今天,她才发现身处后宫是多么悲凉,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即便你觉得你已经得到了,其实那只是镜花水月,轻轻一触碰,便会消失不见。
  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萧清瑜并不觉得饿,只略略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这样精致的菜式,如今看来,竟是一点儿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娘娘,您再用些吧,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荣姑姑担忧的劝道。她知道主子心里不好受,可总也得为了孩子着想。
  “娘娘!”荣姑姑又唤了一声,萧清瑜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好了,都退下吧!”
  抬起眼来,四目对视,萧清瑜心里突然间就涌起一股火气,想都没想便拿起桌上的茶盏朝面前的人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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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封闪身一躲,茶盏擦着他的衣袖落在了地上,顷刻间碎了一地。
  看来,她还是知晓了,不过他不后悔,椒房独宠本就让人眼红,如今她又有了身孕。若一直如此,他的宠爱就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女人的狠毒,比起男人来只多不少。纵是他处处护着她,也架不住那些人暗地里一次又一次的暗害。
  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危险转移到旁人身上,这后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想要承宠的女人。
  尉迟封的眼神一暗,上前一步坐在了萧清瑜的面前,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好了,别生气了!”尉迟封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这样的话,听到萧清瑜的耳中,只觉得讽刺的很。他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与她说笑。是了,她在意的,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身为帝王,想要几个女人还不是看他的兴致?
  想到这里,萧清瑜目光一冷,倏地将手抽了回来,冷冷的开口:“臣妾有些累了,皇上请自便吧。”
  她现在,只觉得无力,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任何的言语,此时都没有半分的用处。他既然做了决定,她就由着他便是。反正,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听到萧清瑜的话,尉迟封眼中掠过一抹无奈,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被萧清瑜冷冷的躲了过去。
  尉迟封的手滞在半空中,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人,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萧清瑜莞尔一笑,满是讽刺的看了过来,出口问道:“这有区别吗?还是皇上要处置了那个说实话的人?若真那样,皇上不如先杀了臣妾了事。”
  尉迟封被她的话一堵,转念一想,嘴角却是弯起一抹笑意,带着几分调笑问道:“你终于在乎了?”
  这个女人一直都将自己的心藏得深深的,这还是第一次,她清晰的表现出对他的在意。无论怎样,终究还是在意了。
  旁人拈酸吃醋他只会觉得厌烦,可若换做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却毫不反感,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其实,只要她能够回应他,哪怕是一点儿,那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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