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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54

  顾怀清摇摇头,淡笑道:“我生母死后,我就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不能出去一步,每日三餐由仆人送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多,一直到圣旨下来,顾氏满门获罪,我才被放出来。其实,进宫对我反而是好事,要不然再继续被囚禁下去,我不疯掉,也会变成个傻子。宫里的日子虽艰难,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在遇着陛下之后,就没有再吃过苦了。”
  段明臣不由得想起那一夜同床共寝时,顾怀清身体的异样反应,忍不住想问他是怎样逃过净身的刑罚,不过,此时此情,好像不适宜问这么煞风景的话。
  何况,不管是不是真宦官,顾怀清的身世遭遇都是值得怜惜的。幼年没了生母,后来满门被斩,沦为低贱的宫奴。顾怀清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一生经历之坎坷,少有人能及,难得的是他并未自暴自弃,也没有疾世愤俗,委实令人钦佩。
  段明臣握住顾怀清的手,珍重的说道:“若你不嫌弃,以后我便做你的亲人,我会爱你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段明臣紧张的望着顾怀清,他明白自己这么说有点冒昧,顾怀清虽然没有亲人了,但他身份超然,又有皇帝的恩宠作为护身符,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给他委屈。不过,他并不后悔,固执的握着顾怀清的手,幽黑的眼眸殷切的望着他。
  顾怀清抬眸与他对视,段明臣眼中的真挚感情令他动容,他自幼被家人摒弃,满门获罪后没入宫廷,更是举步维艰,宫闱斗争残酷无比,不得不步步谋算,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地位。不得势时被人轻贱,得势后遭人嫉恨,何尝有人跟他推心置腹,说过这样真心的话?
  顾怀清只觉得眼眶发热,胸口像塞了团热火,纵然平日里伶牙俐齿,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段明臣见他答应,欣喜不已,竟拦腰一把将他抱起,双脚离地转了两圈,心中的满足感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顾怀清冷不防凌空抱起,吃了一惊,旋即也开心的笑出声来,反手抱住段明臣的脖颈:“既然做了我哥哥,以后可不许欺负我!”
  段明臣将他放下来,摸了摸他柔软光滑的发丝,又忍不住捏了捏他微红的脸颊:“好弟弟,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欺负你?”
  两人冰释前嫌,感情比从前更进一步,自此将彼此当做最亲的人。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开始讨论案情。
  “依你看,到底是什么人要毒害相野雄飞呢?”顾怀清问道。
  “总归不会是东瀛人,相野雄飞是东瀛大将的独生子,东瀛人拼了命也要救他,绝不会杀他。”段明臣又补充道,“对了,我请了翻译,让他解读相野雄飞那日在茅厕留下的字条。”
  这几日事情多,顾怀清几乎忘了这一茬,忙问:“那字条上写着什么?”
  “那字条是留给他父亲相野大将的,他说他并未杀害高丽公主,却遭人诬陷,恐怕有人刻意要谋害他性命,破坏东瀛和大齐的和谈,请大将速派人来救他。”
  “相野雄飞一向狡猾,会不会是故意写给我们看,混淆视听?”
  段明臣摇摇头:“第一,他留条十分小心,分明是想躲过我们,将字条留给东瀛暗线,以转交给他父亲;第二,那客栈确实是有倭人的眼线,当晚要不是我们拼死守着,倭人已经救走他了,在那种情形下,他有什么理由撒谎?”
  “也对……”顾怀清目露迷惘,“若他不是凶手,到底是谁呢?”
  段明臣皱眉道:“或许,我们应该想一想,相野雄飞若是死了,谁会从中得利?”
  顾怀清道:“相野雄飞这厮仇家无数,他若是死了,很多人都会拍手称快,从这一点去想,很难找出来。”
  “他仇家虽多,但要说仇恨最大的,恐怕还是高丽人,高丽整个王室几乎都被他屠杀殆尽。”
  “说起高丽人,我今日在青州城遇到的一对来自高丽的卖唱父女。”
  顾怀清将他与高丽父女的谈话叙述了一遍,段明臣听完深深蹙眉,一时陷入沉默。
  “现在回想起来,高丽公主的行为有些异常……”顾怀清喃喃低语,仔细回忆跟案子相关的一切线索。
  一点一滴看似不相干的细节,渐渐在脑海中连成一张网,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顾怀清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猝然抬眸,撞上段明臣的目光,顾怀清从他的眼里读出了默契,看来,他们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
  ☆、第53章 请君入瓮
  青州距离京城大约一千里,段明臣一行人加快速度,日夜兼程,两日之后,终于赶回了京城。
  他们离京的这段时间,小皇帝萧璟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高丽公主惨死之后,高丽王几乎隔一日就有一封国书发过来,每一封信都是声泪俱下,要求大齐皇帝给他苦命的女儿报仇雪耻,要将那残忍杀害公主的凶手碎尸万段,祭奠他可怜的女儿。
  东瀛的相野大将也不是吃素的,也紧急遣派使臣过来,声称高丽公主之死存有疑点,在一切尚未查明之前,不应该仅凭高丽人的一面之词,就仓促给相野雄飞治罪,否则将使两国邦交受损,贻害无穷。
  在金銮殿上,高丽和东瀛的特使各执一词,吵成斗鸡眼,险些动起手来,都跪在地上,要求萧璟给他们主持公道。
  面对这么棘手的情况,萧璟头大如斗,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顾怀清,顾怀清回了他一个眼神。
  收到顾怀清的暗示,萧璟定了定神,说道:“诸位特使稍安勿躁,此案关系重大,不可草率行事。此案已交由锦衣卫与东厂协同办理,不日便可有结果,朕向诸位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萧璟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仔细分辨又觉得有打太极的嫌疑,高丽和东瀛双方都不甚满意,但萧璟不等他们说话,打了个呵欠,摆手道:“朕颇感疲累,此事改日再议!退朝,退朝!”
  下朝之后,顾怀清没有回宫,也没有去东厂,而是直接前往高丽使者下榻的驿馆。
  崇禄大夫柳永浩听到通报,不敢怠慢,赶紧出门迎接。
  “顾大人,您怎么来了?”柳永浩满脸堆笑道。
  顾怀清一本正经的道:“我奉陛下之命,特来探望各位。众位最近可好?”
  柳永浩恭敬的道:“多谢陛下关心,我等一切都好。”
  顾怀清嗯了一声,又问:“元统领伤势如何?”
  “感谢御医的精心治疗,元统领伤势恢复良好,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其他几位受轻伤的龙骧卫也无碍了。”
  “如此甚好,陛下命我带来一些补药,请柳大人带本官去探望伤员。”
  柳永浩带着顾怀清来到后院,便看到元承敏站在院子里,正在和副统领玄彬小声说话。突然见到顾怀清,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惊讶。
  元承敏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脸上有了几分血色,他穿着一身白色武士袍,只是右侧的衣袖空荡荡的。
  元承敏将顾怀清请入屋里,命人上了茶。
  顾怀清问候了几句,传达了皇帝的关心,把御赐的珍贵补药赠给元承敏,元承敏谢了恩,神情却是淡淡的。
  “元统领似乎心情不佳。”顾怀清看似随意的说道,“是不是我国哪里招待不周?”
  “没有。”元承敏摇头,迟疑了一下道,“卑职并无不满,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还望大人解疑。”
  “请说。”
  “我听说,锦衣卫已经将畏罪潜逃的相野雄飞捉拿归案,为何至今还不定他的罪?”元承敏顿了一顿,一脸沉痛的道,“公主死得凄惨,王上一再来信追问,希望能将罪犯绳之以法。卑职不明白,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为何还不判罪?”
  一旁的玄彬也愤然道:“相野雄飞那厮罪大恶极,为何还留着不杀?难道说,泱泱大国如大齐,竟然怕了东瀛人不成?”
  顾怀清啪的一声将茶碗扣在桌上,脸沉了下来。
  柳永浩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顾大人息怒,两位统领也是忧心公主之死,说话耿直了些,大人千万别怪罪。”
  柳永浩给元承敏和玄彬使眼色,谁知两人却装作没看见,还是一脸质问的看着顾怀清,仿佛他不给个说法,就不轻易罢休。
  顾怀清却轻描淡写的道:“本官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此事事关重大,吾皇自有分寸,请你们再耐心等待几日,就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顾怀清站起身,拂了拂袖,就朝门外走去。
  元承敏和玄彬眼睁睁看着顾怀清离开,却也不敢当真阻拦他。
  一只脚刚要踏出门外,顾怀清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头问道:“我记得当日还有一名龙骧卫生了病,现在怎么样了?”
  元承敏怔了一怔,道:“吃过大夫的药,好了一些,不过还需卧床静养。”
  “那本官也去探望一番吧。”顾怀清又道,“元统领重伤初愈,应当好好保重身体,就不必跟来了,请柳大人带我去便可。”
  元承敏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坚持,便吩咐玄彬,请他和柳永浩一起带顾怀清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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