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雷米尔四肢着地的动作一顿,感激地看向这只陌生的小魅魔。这一刻,恶魔小姐在雷米尔的视角里,发出了天使般慈和的光辉(?)。
  天使先生很委屈:“可是,我身上的伤就是他捅出来的。”
  恶魔小姐:“那也不……什么?”
  乌列咳了一声:“雷米尔被某种未知的药剂控制了,然后捅伤了他。我们正在调查这次事件的真相,炽天使内绝对没有主观意义上的叛徒,这点你可以放心。”
  恶魔小姐看看捧着书的乌列,看看但笑不语的拉斐尔,看看一脸欠扁的自家男友,最后是半跪在地上,表情充满希冀的雷米尔。
  “这样啊,我知道了。”
  她点点头,放开揪住天使先生耳朵的手,转移对象,勒住地上那只金发天使的领带。
  一手勒领带,一手掐下巴。
  恶魔小姐面无表情的说:“你给我先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转三圈,学四声狗叫,然后我……我男友会暴揍你三分钟,我再把你拉出去实验一下改良的法阵。”
  雷米尔眼睁睁看着可爱姑娘发出的天使光辉(?),转变成恶魔的气场。
  很显然,关心则乱的恶魔小姐,已经完全忽视了这里在座的都是光明阵营顶层势力的大人物们。
  乌列看看没什么反应的拉斐尔,又看看快哭出来的雷米尔,觉得自己应该形式提醒一下“作为拜访这里的恶魔,要稍微收敛一下哦,起码不能当着我们面欺负炽天使,否则天堂脸面好像有点哈哈哈”,但又直觉不想蹚浑水。
  正在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天使先生动了动,按住了恶魔小姐的手,表情是明显的不赞同。
  乌列松了口气。这家伙好歹是有点天堂荣誉感的。
  “不要揪别的雄性领带。这种行为有点过于暧昧。”天使先生认真地说,“要揪就回来揪我耳朵。”
  话音刚落,俯身,低头,垂眼睛,一套示弱动作行云流水:“喏,给你耳朵。”
  乌列:……
  他回头,拉斐尔已经优雅地坐在小小的三脚桌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那儿的),正端起了自己刚泡好的花草茶,看上去很想再来块西瓜。
  乌列……乌列愤怒地夺走了他摆在茶壶旁边的瓜子。
  事实证明,拉斐尔不愧是带大了混蛋的奶爸。
  在上次演唱会事件,自己一句话没说就遭到小恶魔一连串的诘问——其老妈子程度比起自己有过之而不及——而后面那个毫无自觉刚杀完虫潮的混蛋,还挂在小恶魔的身上,露出“敢凶她就弄死你”的威胁——他就深深领略到一点。
  有什么在变化。
  和以前不一样了,混蛋遇见了可以制住他自己的存在。
  这次给出古树的叶子,拉斐尔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当然,以天使先生轻描淡写的态度,这次事件在那只小恶魔面前,说不定真能糊弄过去(好比伽罗袭击事件),但是,拉斐尔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
  天使先生的坏习惯,总是要改正的。更何况,这次那只小恶魔有充分的知情权,她已经不再是“室友”这样模糊的身份,而是“恋人”,不是吗?
  既然如此,她有权力知道一切。
  因此,尽管对方是个来自地狱的魅魔,拉斐尔还是交出了属于伊甸园中心古树的叶子。要知道,那片叶子,如果落入了不怀好意的敌对阵营手里……就算是他拉斐尔,看守伊甸园的严重失察。
  就像天使先生选择信任拉斐尔的治愈能力,拉斐尔选择信任恶魔小姐的治愈能力。
  古树的叶子,拉斐尔也不知道具体的作用。
  那是与“灵魂、治愈、心、命运”——这样玄妙的关键词,相关的奇异物品。
  早有准备,操心已久的奶爸喝了口茶,等到那边的雷米尔被揍得差不多了,他咳嗽了一声。
  “你好,小姐,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要不要深谈一下,关于你家那位的治疗方案?”
  恶魔小姐眼睛一亮,立刻抛弃了脚下不成人形的糊状物。天使先生默默接了过去,体贴地把马赛克往外拖。
  旁观的乌列还在嗑瓜子,就看见自己优雅自持的兄弟,仿佛做贼般瞅了一眼那边拖垃圾往外走的天使先生,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使光环里拿出一大摞厚厚的记录簿,“唰”地全部摊开给恶魔小姐看——
  “小姐,我们从大约160年前,那家伙出任务时把自己肠子弄断说起……”
  恶魔小姐焦急的神色,僵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肠子弄断?”
  拉斐尔唰唰唰往后翻:“而且拒绝治疗,坚持跑去人间吃烤红薯。还有这里,150年前,半边身子被纯力量光波打穿,把药倒进花盆之后翻墙逃离了医疗部,甩开了气喘吁吁追在后面的我,冲进餐馆吃意大利面……”
  “xxx年前,右手手臂被斩断,打翻了好不容易配置好的复骨药剂,追在人家小摊贩后面要糖葫芦……”
  “xxx年前,数次挣断包扎好的绷带,蹲在街头帮老板摇爆米花……”
  “xxx年前……”
  恶魔小姐的脸色,经过惨白,红润,铁青的一系列的转变,最终定格在极符合种族天赋的颜色上——漆黑。
  她磨着牙,咯咯笑道:“请您继续。顺便把他这次受伤的全经过告诉我。”
  “放心放心,我这里列好了必须定时服用的药剂,以及这期间不能接触的事物,还有忌口的东西,这里是推荐食补的方子,再苦再难吃也要给他灌下去……”
  恶魔小姐从滔天的怒火与心疼里清醒了一下。
  “难吃吗?”她犹豫道,“那他会不会不肯吃啊?”
  拉斐尔和善地说:“没关系,他不肯吃你就抹眼泪,哭不出来揉眼睛也行。”
  “哦,哦,好的,您继续……”恶魔小姐认真点头,甚至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等一下,我打一份备忘录出来。”
  乌列手里的瓜子,因为主人颤抖的手,尽数掉在了地上。
  他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敬畏地注视自己的兄弟:不愧是最年长的一个,活了几千多年的老油条啊。
  拉斐尔看着认真记笔记的恶魔小姐,十分欣慰,只觉得大仇得报(?),终于稍稍放下了老父亲的心。
  天使先生扔完垃圾回来,看见拉斐尔端着茶杯笑盈盈(慈祥)地坐在三脚桌旁,乌列表情敬畏地坐在另一边抖着瓜子,恶魔小姐则勤勤恳恳地站在两位天使面前,拿着笔和本子唰唰唰记录,仿佛一个好学的学生。
  他走过去,把沉浸记录的恶魔小姐按在第三张空座位上——刚才坐在座位上的主人已经被暂时清理出伊甸园——然后十分嫌弃的扫开那个浪费食物,仿佛得了帕金森,一直往地上抖瓜子的乌列,自己坐好。
  乌列想到这货马上就要倒大霉了,也没跟他计较,十分宽容地重新变出一把高脚椅,再拿来一袋瓜子,准备继续看戏。
  天使先生瞥了一眼乌列手里的瓜子,又瞥了一眼拉斐尔手里的花茶。
  “……嗯,所以,甜食的摄入也要进行控制……怎么了?”
  认真记录的恶魔小姐,袖口被扯了一下。
  天使先生指指同座的两只炽天使:“他们都在吃东西,就我没有。”
  恶魔小姐冷笑一声,怒发冲冠,把小本子小笔往桌上一拍,就要发作——
  天使先生俯身,低头,垂眼睛,一套示弱的动作——不对,以示弱的姿态,凑近她气到鼓起的脸颊。
  “我再给你揪耳朵,回去吃香蕉烤布丁好不好。”
  天使先生特别乖地蹭蹭她的脸,然后把脑袋往这姑娘的颈窝一搭,仿佛撒娇的大型犬:“我好困,而且伤口痛得睡不着。”
  恶魔小姐抖起来了,不是因为怒气。
  “你你你把头挪开!这边还有东西看着呢!”
  沦为东西的拉斐尔重重咳了一声:“小姐,关于我们刚才谈到的食谱……”
  “对!”恶魔小姐哆哆嗦嗦地想起什么,急忙大声道:“不、不可以吃香蕉布丁——”
  老父亲拉斐尔满意点头。
  天使先生眯起眼睛,又用自己雪白的刘海,蹭了一下她烧红的耳根。
  “——吃布丁怎么能不搭配冰激凌红茶和华夫饼呢!”
  小恶魔脑子里那一长串被拉斐尔灌输的“养生,惩罚,戒高油高糖高蛋白,不珍惜自己的笨蛋定要好好鞭笞一番”理论,就像云朵一样,被对方蹭蹭就飘走了。
  她头昏脑涨地说,“回去就给你做,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列个单子!但现在放放放开我!”
  拉斐尔:……
  乌列心情复杂地看着兄弟,后者好不容易重塑的“淡定优雅”逼格,再次出现裂痕。
  他放下瓜子,感同身受地拍拍拉斐尔肩膀。
  “这样不行啊。”神之治愈抖着嗓子道,“这不又是来了一个只能瞎宠这混蛋的可怜孩子吗?”
  乌列想了想,很肯定地安慰他:“不,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变化的。”
  “你哭成狗,这混蛋也不会管;人家揉揉眼睛,他就什么办法就没有了。”
  老父亲拉斐尔遭到了暴击,捂住自己的心口,“呼哧呼哧”喘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先生:咦,看来刚才那坨垃圾临终前所谓的“拿伤口撒娇”策略,是很有用的?雷米尔偶尔也有靠谱的一回嘛。下次揍轻一点吧。
  雷米尔:为了性命终于上泡妞大号带后辈玩起套路的男人——早干嘛去了。
  第68章 睡眠不足导致的奇怪平安夜
  我的女朋友, 最近有点奇怪。
  因为伤口的原因,近日天使先生入睡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的梦境开始出现十分混乱模糊的画面——天使先生这一次并没有去寻找乌列,因为比起之前那个有点隔离感的“预言梦”, 这次出现在梦里的画面, 全部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是一段尘封在冰层之下的回忆,他潜意识里觉得很亲切,但又不愿意想起。
  当然,无论那是什么性质的梦, 做梦总归是一种睡眠程度过浅的象征——而睡眠程度过浅,通常意味着睡眠不足,睡眠不足则会导致食欲不振、精神恍惚、畏寒、以及黑眼圈。
  但强如天使先生——这里的强大指的是他心理上无视一切的强大——是不会出现以上症状的。
  恰恰相反, 他把自己不能再规律入睡、总在深夜或凌晨惊醒的原因归结于“饿了”——多么简单粗暴的答案啊——接着理所当然地跑去厨房吃东西, 吃着女友在冰箱里做好的甜品,就觉得世界很幸福、生命很美好——遂回房, 补眠。
  他这个方法也算“食疗”,但明显,这只能对天使先生本人起作用。
  此时此刻, 天使先生正在吃早餐, 神采奕奕,丝毫未看出昨夜凌晨再次因为做梦而惊醒。
  天使先生发现了夹在三明治里的第二颗荷包蛋,他怀着虔诚而感恩的心情咬下, 关心地看着餐桌对面的女朋友。
  “你吃的很少。”
  她的盘子里只有一点沙拉。那颗小西红柿咕噜噜在空空的盘子中间打滚, 还要被主人拿叉子漫不经心地戳来戳去。
  ——不,作息表颠倒的她会和天使先生同一时间起床,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餐, 本就够奇怪的。
  恶魔小姐恹恹抬头,黑眼圈浓重地挂在脸上。她打了个哆嗦, 小声咕哝:“我觉得家里的暖风空调坏了。”
  “……空调温度是28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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