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真是怪哉，城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钱粮颇丰慷慨大方的桃源庄？这庄子又是谁家的产业？”刘府尹小声低喃着，沉思一会儿又招来人，让他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都回禀了接管安抚灾民却又迟迟没有出现的二殿下。
人人都道二殿下凶残狠厉，他一直不出现，刘府尹切切以为二殿下就是在等城外的流民们暴动，好一网打尽全都杀光。
凭着这么多年陛下对待二殿下的盛宠放纵，他敢笃定的说。真要走到那一步了，二殿下说不准就只是禁闭思过，而他这个府尹难辞其咎，大概所有的罪责都会压到他头上，然后被抄家砍头用以泄民愤。
所以他万不能让事情糟糕到那种挽回不了的地步。
一夜过后。
城外那些得了恩惠的灾民们本就心存感激，第二日又见他们还打算施粥更是人人称赞桃源庄的慷慨仁义。而城内，经过还留在城内却也拿桃源庄当家的乞丐们走街串巷的口口宣传，京城内的百姓们几乎人人都知道了桃源庄救济灾民，施粥为善的义举。
曹显一众也知道了，恼怒于这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桃源庄，更恼怒于他们施粥帮萧屹解围的举动。
原本以为桃源庄是萧屹的产业，才会这般帮他。派人查探了，才发现那桃源庄与萧屹似乎并无关联，一切都是巧合罢了。而桃源庄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能知道的消息太少。
这桃源庄平日里也只有一个面嫩的少庄主出面处理一切事物。
他们甚至连那少庄主的名讳都没能打听出来，只知姓孟。桃源庄的人那嘴就跟蚌壳一样敲不开，花钱收买都没用。还一个个贼的很，银子拿了尽说了些没用的废话，全程装傻，要紧的地方只知道摇头说不知，简直气死人。
孟回他们第一天施粥的时候，府尹就把事报了过去，萧屹自然也都知道。只是他依旧没有表态，始终一副悠闲样子，并不着急也无窃喜。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粥，施不了几日，毕竟粮食再多也养不活这么多张等着吃的嘴。
却不想，才不过几日，流民之患竟已经隐隐有了缓解的势态。
至少跟着闹事的人少了。
……
“可查清楚了？”
练武出了一身汗，萧屹沐浴过后，主仆两人朝着书房方向徐徐走着。
“都已查清。说来，那人您也见过！”赵宇面带古怪说了一句。
他是二殿下的心腹也是他的贴身侍卫，剿灭驼峰岭恶匪的时候他自然也在身侧，那一次他也留下了深刻印象。
毕竟那样的女子，是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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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解决之道
赵宇见他起了些兴致便继续说到：“殿下可还记得剿灭驼峰岭恶匪时，那被土匪挟持的女子？”
“恩, 到还有点印象！年岁不大, 胆挺肥的, 城门口施粥的是她？”萧屹若有所思道, 他记得那人好似也来了京城。他在街上遇到过，之前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怎么, 还是她给他解的围不成？
“殿下英明, 正是那女子！”
“走, 看看去！”
萧屹挑眉笑了笑，原本打算去书房的也不去了, 带着人出了府, 直接往城门方向策马而去。
一路上，赵宇还把孟回和孟启漳还有曹家的关系都简单说了一下。
萧屹对这些倒不是多感兴趣，听过也就过了, 只是曹显那老匹夫为了扶持老四给他弄了这烂摊子，实在让人不甚烦扰。这人与曹家有嫌隙，倒是正和他意。
曹显让他不好过, 他不好过，别人怎么能置身度外呢, 这可不好。还有他那四弟, 耍花招筹集来的粮食，来处可多是从嫁了孟启漳的曹氏女那儿得来的。
平白无故囤积这么多粮食，想来是得了什么风声，一个外嫁女竟比亲爹本事还大, 这就更值得人捉摸了。
萧屹笑得玩味儿，眼眸中却无温意。
城门口施粥处挤满了人。
孟回他们已经招走几批干活的，也赶出来好些偷奸耍滑的。
今日是最后一批。
孟回看了看城门口的方向，这几日她都在等，等负责此事的人出现。只是那二殿下还真是出人意表的耐得住性子，竟然从开始到现在半月已过，都还未曾出现。
她等他也不是为了见他或者结交之类的，只是她需要在这些能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人面前留下一个印象罢了。
“今日是最后一日施粥，大家伙排好队一个个来……”
最后一日施粥，这话一出，他后边的话灾民们哪里还听得进，一时间纷乱起来，吵得闹的。
“大善人，您行行好，把我招走……不然不然把我儿子带走吧，给他口吃的饿不死就行，求求善人行行好……”骨瘦嶙峋的妇人拉着儿子挤到了孟回的招工处，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去苦苦哀求着。
她原本在排队等粥，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明日便无人施粥，她可以挨，但是她儿子却是挨不住的，人原先就有些不好了，这些日子吃粥米好容易才缓过来些。若是再回到之前，只怕会没了命，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儿子饿死。
她知道这桃源庄只收手底下有技艺，力气大肯干活的。
可她是真没办法了，她这幅模样，干瘦得身无二两力，即使什么都愿意做，也不会有人愿意雇她做活。
她不想儿子没了命，只能厚着脸皮哭求着。
孟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个瘦小的孩子，那小孩只是睁着眼睛呆呆愣愣的看着她。
确实很可怜。
可她也知道这个头不能开，否则剩下的人该闹腾。
桃源庄可容不下这么多人。
孟回看着她：“桃源庄不过寻常农庄，施粥半月，我们已经尽了心意！”
听了她的话，那妇人有些赧然不敢看她。不一会儿，又神色凄凄，灾民何其多，他们出了这么多粮食施粥半月已经不易。还出粮雇佣了这么多人，就是善堂也比之不上。她却强求恩人收留他们，可除了他们还有这么多同样饿着的灾民，桃源庄怎么可能收容得下！
“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是我太过贪心。对不住……”那妇人一边哭着一边道歉。
人家帮了她母子，她却在为难人，妇人也觉无颜以对。
可她不闹求了，那些原先被招走，后因为偷奸耍滑被驱赶出来的却开始着急闹腾起来：“凭什么用他们不用我们，你们这是歧视，你们就想看着我们饿死，还什么大善人，我呸，一群……”
声音起得突然又戛然而止，他的话再也骂不下去，因为周遭的灾民们纷纷远离他所在的地方。
升恩米斗恩仇的事并没有发生，心存良知的人还是有的。
人又不欠他们的，能慷慨施粥十数日已经不容易。这么多人又不是一两户人，一天被他们吃下的粮食他们有眼睛看得见，再多的粮也都不够支撑多久。突缝大灾，能活下来本就不容易，一路逃难过来，他们更知道粮食的珍贵。
城墙内就是天下之主他们的王上，一开始也施粥，可还不是没撑了几日就撑不下去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赈灾的粮食都已经运到了江南，这城里的大老爷也是没了法子。可能怎么办，他们不是一样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官老爷，等着朝廷的救援。
打转返回已经是不可能，只怕人没到就饿死路边。
“挺大一个老爷们，整日想着偷奸耍滑的，等别人把吃的喂你嘴里，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凭什么用你这样的玩意儿？”
小宝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面带不屑的看着叫嚣的李狗子。
这人他记得，最先一批被招走的，也是第一批被赶出来的。
李狗子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顿时一阵心虚，不一会儿又开始耍无赖：“帮人帮到底，既然已经帮了我们，总不能又狠心的看着我们饿死吧！”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要脸，他身边的几个人还跟着附和，李狗子更觉得应当如此，舔着脸：“人人都知道你们庄主是个顶顶好的大善人，可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要是活不下去，可还得找你们呢！”
小宝差点没叫他不要脸的样子气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正打算叫大个把这瘪犊子玩意揍死。只是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孟回递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能嘟嘟囔囔在心里骂了一阵。
“帮人帮到底？”孟回站了起来，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李狗子以为她怕了或者被自己说动了，更是嚣张的抬着下巴：“没错！帮了就得帮到底。”
孟回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送佛送到西！”
“一个意思！”李狗子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
“那行吧！”孟回点了点头。转过脸喊了一声：“小宝盯着点，人我们是没法送他去西方见佛了，只能给这尊大佛去西方的路上添把土，加把劲儿。一会儿就不用给他布粥了。”
“好嘞！”小宝高声应着，声音那叫一个响亮。
“什么意思？凭什么不给我粥吃啊！”李狗子压根没听懂她什么意思。
“你上山拜佛的时候，和尚们有没有告诉你，信奉佛祖，死了便能去往西方极乐。既然你这尊佛惦记着去西天，死人又何必浪费粮食？”
“好啊，你个毛没长齐的臭小子，竟然敢咒老子死……老子今儿非要教教你怎么说话不可！”被挤兑得黑臭着一张脸的李狗子，叫嚣着，就要去抓孟回。
只是人没靠近就被大个一脚踢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还想一起上，孟回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也想当佛？那更好，省了我的粮……”
几人面面相觑，忙躲边上去了。
他们又不傻，吃食自然是有一炖是一炖。没了这粥，他们还不是得白白抱着肚子挨饿，李狗子可找不来吃的赔给他们。
再说了……
几人隐晦的撇了眼打算围上来的一群人。都是今日被招走的人，还有就是那小庄主带来的人，尤其那大个子，气力大得很。他们几个一起上都不一定压得住，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帮衬的，他们哪里打得过。
认清事实的几人只能缩了，差点没把李狗子气死，污言秽语的骂骂咧咧一阵，只是任他怎么骂，也没人理会他。
被踢了一脚，疼得想死的他也不敢再去招惹孟回他们。
“有点意思！”人群之外看了一阵的萧屹，低声喃喃一句。
“二殿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的刘府尹，胆战心惊喊了一声。
心中却是暗道，今儿这尊阎王怎的来了这里。
“有事便说！”萧屹笑睇了他一眼，十分温和的样子。
刘府尹却只觉眼前的就是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被自己吓得心肝胆颤，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今日是他们最后一天布粥，这以后……二殿下可有想好要如何安置这些灾民？”
“要不，杀光？”萧屹看着他似笑非笑戏说道。
像是戏谑之言又像在说真的。
刘府尹摸不准他的意思，却已经吓得一身冷汗。
萧屹已经走远，赵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一句：“不过戏谑之言，刘大人切莫当真啊！”
说罢又追了上去。
刘府尹看了看人群拥挤处，又看了看萧屹离开的方向，犹豫一阵，只吩咐了衙差去帮衬一二，便又朝着城门方向追了过去。不能再耽搁了，该怎么着，好歹给个话，就这么一直晾着人，弄的他是寝食难安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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