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郑盈拼命摇头，并不算逼仄的房间却像是一间无形的黑框牢笼，正慢慢地把她包围，缩紧......
“妈，你快开门，别让我恨你。”郑盈疯狂地拍着门，情绪激动地叫着。
王菊的脸贴着门，眼泪直流。
郑盈的头突然像是炸开了一般，痛的双耳发鸣，眼前一阵白茫茫，双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好一会，郑盈像是终于没力气了般，顺着门滑到了地上，深深地埋着头。
王菊咬咬牙，抹了把泪直接快步走出了屋，出了屋便忍住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
郑富山拿着锤子、木条封着窗户，转身看到王菊在哭，立刻握着手里的木头条瞪起了眼：“是不是这二丫头又惹你了？”
王菊看丈夫这样哪还敢再哭，赶紧抹了把眼泪，“不是，我就是有些伤心，也不知道春水心里会怎么怪我呢。”
郑富山转过了身，把手里的木条又放在窗户上“砰砰”几声钉牢，不耐烦道：“怪？她能怪什么？等她以后吃香喝辣你看她还怪不怪？”
郑富山钉好窗户下了凳子又道：“只怕到时候啊，人家连你这个亲妈家住哪都给忘了个干净。”
王菊走过来把郑富山肩膀上的灰尘轻轻拍掉，皱着眉道：“春水哪里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郑富山呸了下嘴里掉进的木屑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就不信吧。我看这三个丫头中，还就属她心肠最硬心思最多，你看，就小时候打她那几下，她给记恨了多少年？”
王菊的脸上更愁，茫然道：“那可怎么办啊，那可怎么办才好......”
郑富山看王菊又愁上了，顿时又不耐烦了，“什么怎么办？就个丫头而已，把人往外一嫁，随她过日子去，不过你要是指望她以后回来孝顺那就算了吧。”
郑富林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摸了摸不见消减的肚子：“行了，赶紧做饭去，这都几点了？”
王菊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屋后摘了几把小青菜。
屋里的郑盈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又似乎没有听到，耳朵里依旧在轰鸣，额头上冒着一层层虚汗，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努力蜷缩着身体，身体上有着痛，有着冷，有着饥饿。
“姐，姐......”
郑盈无声地低喃着，缩成了一团，仿佛又成了那个整日被拴在屋里、饿得瘦骨崚峋的孩子。
你以为你可以摆脱忘记的东西，其实早已附骨融血，一旦被翻出，溃败也只是一瞬。
......
李向红到了王媒婆家，坐下来没说两句客套虚话，直接就朝王媒婆问起了起来：“王媒婆，上次你娘家村的那个人怎么说的？准备什么时候来家里定下亲事？”
王婆媒早就听说了郑家二丫头那事了，心里总算知道李向红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人嫁出去了，不过就算这样，那郑春水配钟平岩也是够了。
一个无父无母、半点字不识的光棍小子，还想要什么黄花大闺女？
就是，现在也不是这个事的问题了。
王婆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个......恐怕不成了。”
李向红顿时急了，“这是为啥啊？是嫌礼钱多了吗？”
二丫头这事也才刚出来，按理说那外村的钟平岩不可能已经知道了。
她现在就是想趁他不知道，赶紧把人嫁过去，以后好坏都跟她老郑家没了关系。
“这二丫头什么相貌他之前也没见到过，估摸着......后来又是看瞧上了别人了吧。”
那天钟平岩光听她说得这城里来的二丫头怎么怎么好了，可是来了后却没见到人，再加上一出门就碰上相貌不错的郑春鹂，可不就被转了心思嘛。
正是二十来岁精力旺剩的小伙子，估摸着也是憋得够呛了，当时他看着郑春鹂的眼神，让她都没眼看了。
王媒婆到底没把钟平岩看上了郑春鹂这事给说出来。
这跟姐姐相亲，结果却看上了妹妹，这不是乱了套了嘛？
至于钟平岩说要加二万块娶郑春鹂的那话，她就更加忽略不说了。
李向红沉着脸想了想，突然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放在王媒婆眼前，而后又放下了一根。
“你跟他说这个数，再问问他到底愿不愿意。”
王媒婆惊讶了，这个数，能出的人可以大把找了吧。
“要不，我再帮你寻寻别人？要是这个礼钱，这能选的人家可就多了去了。”
李向红撇着嘴角摆摆手，“不用了，就他，麻烦王媒婆你再跑一趟。”
说着，李向红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桌上，“这钱就当跑腿费了，要是事情成了，这媒人钱也一分少不了。”
李向红定了定又说：“虽说二丫头这事有些不大好看，但是到底是个女人，要是找个制得往她的人，还不照样安分老实地去过日子？你就直接把这情况跟他说了，问他愿意不愿意吧，二丫头那相貌......”
李向红肉皮下拉，皮笑肉不笑：“要是相貌不好，能勾着那江小子？”
那江小子虽然家里条件不行，人可是长了根硬骨头，当年那么大点的人硬是撑起了家，加再上那身高皮相也是摆着呢，以往也不是没有动了春心的小姑娘瞅着他的皮相想往上贴，结果人家可是傲着呢，轻易就没见过他搭理人。
嘿，这不得说他们老郑家的孙子、孙女有本事，都让那江小子给了好脸色。
王媒婆顿时开话了，“那干脆就直接让你家二丫头跟了江小子得了，这也算是成了一桩美事了。”
王媒婆做了大半辈子媒了，这很多事都比别人看得透彻。
要说这女人啊，嫁人还是得挑个顺心的，这嫁了想嫁的人了，甭管以后过得好赖，那也是自己选的，怪不着别人。
要不然啊，就跟这驴前吊了一根萝卜，吃不着，就是成干萝卜头了，心里都得惦记着一辈子，那日子能过得舒心？
李向红顿时冷嗤出声，“可不是美事，可让他们想得美。”
别说江家有个疯子，就是没有，她也没打算把二丫头便宜了那个江小子。
那江小子每回看人的眼神，让人瞧了就不喜，就跟......二丫头似的。
这话就是没得商量了。
王媒婆想了下江家的情况，也大概知道了李向红的想法，也就不再劝了，“行，那我今天就再走一趟问问去，不过最后成不成我可不敢下保证。”王媒婆也不敢把话说死了。
李向红直点着头，心里是觉得肯定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很快就要回城里了。
还有，今天没有二更，不要打我。狗头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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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王菊站在屋门口，远远看到李向红过来了, 便进厨房灭尽了火, 开始盛菜。
结果菜才刚装上盘子，还没等端上桌, 王菊就听到院门外婆婆的叫喧声。
坐在桌前的郑富山听到声音已经站了起来，正朝外面走去, 王菊擦了把手也赶紧跟上。
“还来我家想干什么？是想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子有没有被那疯子打死吗？”李向红一只手叉着腰, 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另一只手狠狠地指着江回。
刚刚她刚拐过一个路弯就看到了这江小子，看样子还想往自己家走, 她赶紧吼了一声把人叫住, 而后拔腿跑过来，总算在他进院子前拦住了他。
江回的下颌立刻绷起，双眼黑沉地看着李向红。
李向红被那双冷眼看得犯忤, 眼角的余光看到从屋里出来的郑富山立刻又生了底气, “怎么的，你这是想打我？来, 你打，你打？”
村里已经有人从屋里探出头，正朝这边张望着。
李向红立刻把身体往江回这靠, 而后又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拍着大腿嚎：“要死人啦，老天没眼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之前差点没被那疯子打死, 现在人家竟然又堵上门来欺负......你打，你打，让大家看看你们祖孙是怎么打死我这个老太婆子的。”
李向红边嚎边伸出手，还想要抓着江回的腿。
江回飞快地后退一步，脸上青白交加。
郑富山从墙角找了根手臂粗的棍子，上来就要朝江回挥去，腰却被后面的王菊死死抱住，“孩他爸，不能打人啊，好好说，不能打人啊。”
郑富山转头朝王菊瞪眼龇牙，“你给我放开，这老娘都被人骑到头上了，还等好好说？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郑富山激动得肚子都上下颠动了两下，挣脱的力气却没多大，他可看过这江小子打人，那真的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别看郑富山个高身壮的样子，身体却虚了很多，平时跑个几步都嫌累得慌。
这时周围已经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好多妇人连围裙都没脱下就凑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地悄声说着什么，还有人似乎刚端上饭碗听到热闹声就跑了出来，连手里的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也有人干脆直接端着碗出来，一边瞪着眼看着，一边扒两口饭。
李向红看围的人多了，哭嚎声更大，她的头发早被自个扯得凌乱，身上也沾满了泥沙，再配上脸上硬挤出来的一滴眼泪，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怜。
江回双拳紧握，忍了又忍才终于松开，而后突然弯下脊背，对着李向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对不起，我替奶奶向你道歉。”
声音不轻，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了。
李向红的哭嚎声一停，人群里有人一不小心松了手，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了下来，还有个妇人刚低头嚼了口饭便被旁边的人扯了下胳膊，一不小心直接把饭咽了下去，顿时一阵乱咳。
大家就这么在咳嗽中安静了一会，而后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江小子弯了那根骨头给人道歉，看来......他应该是真喜欢这郑家二丫头了。
李向红愣了这么一会，便失了先前的气势，再看了看周围的人，立刻瞪起了眼：“光这一句道歉就行了啊，我这后背被你那疯子奶奶打得挺都挺不直，还不知道是不是落下啥大毛病了......”
江回直接要转身：“那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李向红被这话一堵，脸色更不好看了。这小半天过去了，她那后背还有啥痕迹，要不说这农村人命贱，之前还疼得火燎火燎的，就这会功夫就好干净了。
李向红从地上爬了起来，叉着腰，弯驼着背：“我可不去医院，这人一去了医院各个毛病都出来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还去什么医院？”
周围的人都赞同的点点头，前年村里一个老汉就是，长的身高马大的，平时也是能吃能喝，地里的重活更是一样没落下，没想到就是肚子疼拉了几天稀，去医院一查，肝癌晚期。
后来人从医院回来没半个月，瘦了十多斤，天天痛的在地上打滚，嚎叫声隔几间屋子都能听到，后面更是喷起了血，那一口一口的血啊，都得用大盆去装了。
最后，没一个月人就走了。
江回静静看着李向红，没说话。
李向红仰着头直接开口：“你直接给我钱，我自个买几根大骨头补补，就不费那功夫去什么医院了，我们老郑家也不做那坑人的事。”
江回点点头，把手伸进口袋看着李向红问：“多少钱？”
李向红看着江回鼓鼓的口袋，眯着眼动了下嘴唇，“三......”
“四百！”
“六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