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梦境中，人族的圣物，那枚戒指，正是奥古斯汀给命运之子的入门礼物。而现实，同样经由奥古斯汀，到达了光明圣女的手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巧合到不可思议。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这些东西拼凑起来。
不可能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伊泽维尔从未体验过的莫大无力感。
光明神低敛眉眼。金发少女正趴在他的胸口，也许是有些困倦了，灰色的眼眸都眯成一条细线，看起来就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慢条斯理的舔舐着身上漂亮的皮毛。
“困就睡吧。”
神明轻叹一声，修长的手轻轻覆在爱丽丝脸上，感受着恋人不断绵长的呼吸声，内心仿若被填满。
午后的阳光裹挟着微风吹过，湖面上的波光微微泛起。毕业典礼后所有的学生基本上全部放假回家了，这一方湖畔更是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鸽子咕咕的鸣叫。
阳光比起半年前世界树发布预言之时依然衰落了不少。普通人也许没有察觉到太阳的逐渐暗淡，但是在西尔维亚的九座法师塔内，苍穹法师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异常。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人们总能够发现世界正在处于毁灭边缘时透露出来的种种征兆。
时日无多，不能再拖了。
这几天已经是极限，也是光明神给自己最后的放纵。
银发金眸的神明静静的看着爱丽丝，仿佛想要将她刻入到自己脑海深处去。
该离开了，不管如何，一定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
神明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一阵风吹过后，彻底消弭在了空中。
“等我。”
沉睡中的金发少女似有所觉，她搭在光明神胸前的手微微动了动，却依然没能抓住任何东西。
……
爱丽丝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星罗棋布，点点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之上，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孤高光芒。
金发少女仰躺在草地之上，灰色的眼眸悠远，任由它开始涣散，将所有的思想放空。
伊泽维尔不在了。事实上他的离开也在爱丽丝的意料之中。光明神这几天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向她的时候神瞳里的悲伤多的快要溢了出来。
估计光明神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实际上爱丽丝一眼就看透了他那副反常的模样。
爱丽丝主动去问他的时候，神明只是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算了，该说的时候，他总会说的。
爱丽丝用了不少办法都没能问出来，到最后也有些生气了，索性就懒得管。
所以现在——
“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从空中高悬而下，端坐在世界树藤蔓上的精灵王悄然出现。铂金色头发的男子如同踏月而来，飘渺出尘。
世界之树的藤蔓可以出现在光明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身为世界树守护者的伊西多可以随意调动，不过他平时实在不常出门。
“日安，圣女殿下。”
这一次精灵王直接从藤蔓上走下，轻轻落到沾满夜露的草地上，恭恭敬敬的半跪在地。
“你都看到了。”
爱丽丝诧异于精灵王为何要如此作态，但是她语气依然笃定，“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吗？”
“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世界……将要迎来一场无可避免的变故，唯有您，才是那个唯一的解局之人。”
伊西多很喜欢这位光明圣女。她有着一双澄澈的灰色眼眸，干净的可以映照出主人善良无垢的内心。
所以，他作为能够窥探丝毫世界树的存在，从私心而言，实在是不忍心对方被世界意志坑去献祭。
可是这个后果，太过于沉重了。
精灵王沉默了半晌，他开始重新讲述，这片大陆的久远历史。关于命运之子，同样关于世界线的颠覆。
但是伊西多犹豫了很久，依然隐去了命运之子既定的，要被献祭的事实。
每当一个世界在将要受到灭顶之灾的时候，法则就会自动诞生一位命运之子。
只要一旦被选为命运之子，他的一生就开始幸运连连，任何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命运之子都可以轻易得到。法则和世界会尽一切的努力满足命运之子的所有要求。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补偿。
然后，在世界将要颠覆灭亡之际，享受了特权的命运之子就会被不着痕迹的，被引导着，献出自己的生命，拯救世界。
他们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不过是法则的一枚棋子。这种类似于养蛊的手段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也许有的时候，无知会更容易让人陷入到虚妄的幸福中去。些许的私心让精灵王无法置身事外，更遑论……
伊西多正好看见了，披着白袍的神明，消失的那一幕。他猜测光明神应当是在光明圣女面前透露了些许。
那可是永远公正无缺的，淡漠的高高在上的神明啊。如果是光明神开口，信仰神明的圣女一定会自愿献出生命的吧。
牺牲一个人拯救全世界。岔道困境，经典的哲学问题。
“说吧，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爱丽丝笑了笑，不带任何感情。
你是一个自转的轮轴吗？你能使星辰围绕着你转动吗？（1）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这个世界过的如此顺风顺水，为什么她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那么多人的喜爱。
并非攻略系统这具身体的美貌绝伦，更并非所以人都是肤浅的只看脸。真正的原因，原来是这个。
所有的获得，都是需要付出的。
就像茨维格所说：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爱丽丝的价格，也在未来被标注好了。
“陛下没有告诉您吗？”
没有告诉您任何……关于命运将要收取的代价吗？
这时，精灵王精致的脸上才显现出真真切切的惊讶来。
神明来特地来此一趟，甚至匆匆忙忙切断了通讯，并不是出自对于自家光明圣女的怜悯，主动暗示对方应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伊西多想不通。
“不，他什么也没有和我说。”
看到伊西多的表情，爱丽丝全部都懂了，她沉默了半晌，声音嘶哑，如是回答着。
“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
☆、chapter 82
鉴于爱丽丝对其一无所知, 伊西多在震惊之下只能从头开始讲起, 有些地方显得语焉不详。而爱丽丝则从这些消息中, 拼凑出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 只有我献祭, 才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没有别的办法？”
“……”
精灵王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铂金色头发的男子依然半跪在草地之上, 一半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淡淡的难过，让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揪紧了心。
如果可以, 精灵王甚至希望自己才是那个命运之子, 因为他活的足够久了, 更加有这份心怀天下的觉悟。
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爱丽丝歪了歪头。
不过也是了，遇到这样的问题。如果知道世界将要毁灭，而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就可以拯救全世界的话，恐怕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一个决定吧。
甚至，也许连要牺牲的那个人, 最后也会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为什么要拯救世界呢？”
“这个世界毁灭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少女笑了起来，她漫不经心的用手梳理着自己一头灿烂的金发，就像是先前把玩着光明神的银发一般将其缠绕在自己指尖, 然后猛然一松手, 任由它们纷纷扬扬的滑落，像是洁白的雪絮。
爱丽丝感到了久违的气愤，胸口郁结的情绪久久无法散去。
这算什么？道德绑架？以一个世界的无辜之人的性命来要挟她？
那可注定要让精灵王失望了, 她爱丽丝，从攻略世界里走出来的no.1，完美拥有了所有攻略者最为常见的通病——自私。
她走过那么多光怪陆离世界，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更何况是毫不相干的其他人。
光明圣女这个身份，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光鲜靓丽的表壳罢了。其中之内的那个灵魂，从来都不是什么会乖乖去奉献自我的类型。
没有人，可以强迫另外一个人，为了群体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仅仅是以“正义”这种虚无缥缈的名头。
这番话去和圣骑士长安格尔说可能都比和爱丽丝说要来的有用，毕竟前者可是正义的伙伴。
而她爱丽丝，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
可是……却有另外一道声音在爱丽丝内心深处忽然响起，不容忽视。
如果这个西幻世界毁灭的话，身为至高神的伊泽维尔，又会如何呢？
大概是会同样消失掉吧。
爱丽丝以前在攻略世界里也曾耳闻。神明和空间是相辅相成的，很难有神明可以超脱于世界独立创世。
更别说伊泽维尔那个家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明显就不像那种超强的至高神。
可是——这个光明的至高神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隐忍，即使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可能会消失的结局，也不希望她有半分难过吗？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