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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砰——”
  一声闷响中,艾扎克的头偏向一边,一口血沫从他的咧开的嘴角飞溅了出去。
  “这拳是为了霍尔顿医生。”
  加尔文给自己凌厉的拳头配上了解释。
  “唔……”
  艾扎克闷哼了一声,然后本能地用手卡住了加尔文的腕骨扭向一边。
  但是加尔文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顺着艾扎克的力道拧过了肩膀,膝盖重重地撞向了艾扎克的腹部。艾扎克猛地往后躲去,他有着与高大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灵巧。加尔文坚硬的膝盖只擦过了他的衣摆,有着惊人美貌的青年有条不紊地继续立起手掌劈向艾扎克的喉咙,他的兄弟不得不向后仰起头好避开那近乎凶器的掌刀。加尔文的身体柔软得像是一条毒蛇,在一击不成之后,他顺势缠上了艾扎克的手腕,然后顺着关节的方向猛得一用力——
  “嗷,艹——”
  艾扎克的面部肌肉扭曲了一瞬,他发出了一声咆哮。刚才加尔文的那一下直接将他的右臂弄脱臼了。
  “别——加尔——”
  艾扎克企图喝止加尔文,但是后者俨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这拳是因为我想揍你。”
  就像是已经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加尔文冷静地说着,同时他的拳头撞向了艾扎克的脸部。
  艾扎克有些狼狈地躲开了这个拳头,脱臼的手臂让他有些难以保持平衡。
  “等等——我认输——加尔文?!”
  艾扎克继续喊道。
  然而加尔文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扎克的求饶一样,他继续攻击着艾扎克的弱点,敏捷,有力,致命。艾扎克不得不发起了真正的反击,他尝试着拧住加尔文的关节,可是这只是让他的胯部再一次得到了一个有力的膝击。艾扎克的身体骤然佝偻了下去,他几乎要惨叫出声,不过加尔文用一个拳头止住了他的声音。
  高大的黑发男人在这过于强悍的一拳中飞了出去,他撞碎了一个木箱,镶嵌着廉价亮片和假鸵鸟毛,真正的布料却不足一个巴掌大的舞娘装从箱子里散落出来。
  “而这拳还是因为我想揍你。”
  加尔文慢慢来到木箱的残骸前面,他低下头看着艾扎克说道。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仔细地撕开,贴在了自己已经渗出血丝的关节上。
  艾扎克倒在粉红色的鸵鸟毛和木箱的碎片中,半晌,他发出了一声呻吟。
  “艹……你他妈的……真的好痛。”
  他用左手的手肘挡在了自己的脸上。
  加尔文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旁边。
  “他其实很想见到你。”他说道,声音中染上了一丝暗哑,“他没说,可是我知道他想见你。”
  艾扎克躺在地上,就像是真正的死尸一样安静。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从手肘的下面挤出来。
  “……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在任务中……没有人告诉我,老天,我真的不知道。那老头看上去像是可以活到下个世纪,我总觉得我还有时间……这是最后一个任务,真的是最后一个……”
  艾扎克的声音变调了,鼻音让那声音听上去滑稽极了。
  所有伪装出来的轻松和强硬都像是肥皂泡沫一样须臾消散。
  加尔文如同标枪一样直直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听着另外一个男人难听的,脆弱的哭声。
  第21章
  加尔文是在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里被霍尔顿医生捡到的——没错,最黑暗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那段与神经质并且吸毒的母亲还有总是企图猥亵他的继父在一起的日子,而是他从那辆房车逃出后流浪的那几个月。
  生活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艰难的,对于一个畸形,美貌和脆弱的未成年男孩来说更是如此。加尔文那对华美的巨大翅膀需要是繁复而精心的护理,那场大雨彻底地浸湿了他的羽毛,加尔文在靠近公路的一片树林里逗留了一小段时间,他开始感到头晕,喉咙痛和身体无力,接着他摔伤了自己的一只右腿,他的翅膀扭伤了。在然后他昏迷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感到饥肠辘辘,翅膀痒得让人发狂,等到他意识到那些痒是来至于翅膀茂密羽毛里滋生的小虫子时,距离他逃离房车那一日已经过去好几天。
  在一个晚上他爬上了一辆暂时停靠在路边的皮卡车后厢取暖,他不小心睡着了,被怒吼着赶下车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这里比树林里稍微好点,至少在垃圾桶里加尔文总是能找到一些吃的。而坏处是总是有一些人想要来救助他,加尔文被吓坏了,他害怕那些人在发现他杀了一个人之后会把他送入那可怕的监狱,因此他总是想法设法地躲避着那些人,他甚至没有办法乞讨,在淘食物的时候他学会了小心翼翼地躲避其他人,无论那是好心的市民,热心的社工还是冷漠的拾荒人。在那段时间里,他活得像是一只真正的阴沟里的小老鼠。截止到这里,事情还不算太坏,然而加尔文的发烧一点都没有好转,疼痛和身体上的肿胀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最终有一天,加尔文从自己的翅膀抖落出了白色的皮蛆。流浪汉们开始驱赶加尔文,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传染病可以说是致命的,而加尔文看上去俨然出现了大问题,这个男孩的身上开始散发出腐烂的尸体才有的恶臭,背后古怪的鼓包和从他衣袖里抖落出来的白色小虫简直让人感觉到恐惧。
  事实上,加尔文对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十分模糊,高烧让他几乎整天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唯一记得的是,他在一条僻静而荒芜的小巷子里倒了下去,然后有一只野狗——一只巨大的,宛若梦魇一般的黑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只黑色的巨犬咧开了嘴,有唾液从他白森森的,交错的白色利齿中流淌下来。
  加尔文茫然地与那只狗血红的瞳孔对视着,那种贪婪的,近乎暴虐的饥渴从黑狗的眼睛里直射出来,但是加尔文甚至都没有感到恐惧的力气。他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那只狗哒哒走近了他。
  然后,那只狗咬住了加尔文的手腕,在那里,有红鹿之前留下来的齿印。它的牙齿深深地陷到了加尔文的皮肤之中,热乎乎的血液顺着加尔文的手肘一路流淌了下来。
  那只狗将加尔文一点一点地拖到了巷子的暗处……
  而加尔文也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等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干净而清洁的床单上。
  霍尔顿医生,一家宠物诊所的拥有者,拥有兽医执照却十分擅长处理枪伤的黑市医生听到自己的儿子在惊叫,他冲了出去,然后在自己家的垃圾桶旁发现了奄奄一息,长着巨大翅膀的男孩——男孩的手上有个鲜血淋漓的,人类的齿印。
  ……
  “当时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传说中的小天使呢,”艾扎克警探被加尔文从假鸵鸟毛里扯了起来,他声音沙哑地抱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才变成现在这幅不讨人喜欢的鬼样子?”
  一些亮晶晶的泪痕残留在他的脸上,加尔文瞥了他的脸一眼,然后垂下了眼帘。
  “闭嘴。”
  他说。
  他从抽屉里找出了片状的酒精湿巾扔给了艾扎克,然后走到了门口,来开了门。
  “伊莎,你可以进来了——”
  加尔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休息室的门外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姜黄色头发年轻小女孩的身影。
  “伊莎?!”
  加尔文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然后冲了出去。在很短的一瞬间他已经设想出了数十种最坏的可能。
  他跑出了员工走廊,然后看到了伊莎的黄头发。
  她被人拉拉扯扯地往员工区外带去。
  “伊莎!”
  加尔文冲了过去,他只差一点儿就把那个牵着伊莎的人直接丢出去,幸好在那之前,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浮夸的宝蓝色假发歪斜着挂在她的头上,劣质的粉底下面是女人干燥的,已经不再年轻的脸。;
  “玛德琳?”
  加尔文愣住了,然后喊出了她的名字。
  女人朝着加尔文咧开嘴,然后将一口香烟喷在了他的脸上。
  “晚上好……红胡子的小白脸。”
  她嘿嘿笑道。
  “……抱歉,加尔文哥哥,我应该喊你的,但是妈妈不准我开口。”
  伊莎脸色苍白地抓着玛德琳的手,仰起头小声地冲着加尔文说解释起来。
  “是的,”玛德琳将伊莎朝着自己的身后推了推,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之夹着香烟的那只手点在加尔文的肩膀上,“我不太喜欢我的女儿跟卖屁眼的变态说话。”
  “嘿,这位女士,我可不太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艾扎克的声音从加尔文的背后传来,这位警探刚才跟在加尔文的背后追了出来,他厌恶地看着那个醉醺醺的女人凌乱的妆容和暴露的衣服,在艰难地遮住了屁股的短裙下,女人瘦骨嶙峋的双腿上满是显眼的伤痕。
  一个太过典型的下等妓女,简直难以想象她竟然会是伊莎的母亲。
  玛德琳朝着艾扎克比了比中指。
  “小海伦的滋味这么样?是不是很爽?要知道男人们简直快要爱死他了——”
  艾扎克的身体微微一动,但是加尔文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并且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伊莎?你确定你妈妈能带你回家吗……你们今天晚上有地方去吗?”
  加尔文有些担忧地看着玛德琳的状态,很显然玛德琳今天的客人也没有对她手下留情。
  伊莎朝着加尔文勉强地笑了笑。
  “有……妈妈说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在她的教会那里暂住一段时间。”
  加尔文的眉头皱了起来。
  “教会?等等,什么教会……”
  “降临教会——拯救我们的教会——”
  玛德琳打断了加尔文的话,在听到“教会”这个单词后,她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就亢奋了起来。
  “那是肉身的天使,现世的弥赛亚降临的教会……我……现在也是被天使眷顾的人……咯咯……我已经被拯救了……”
  已经被酒精弄到神志不清的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加尔文的僵硬,她看上去是愉快的,她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胸口扯出了一根链子在加尔文的面前摇晃了起来。
  “看,伊勒!天使……天使会给我一切。”
  在那条链子的下方挂着沉甸甸的一枚十字架,在十字架的中间,有着白金色长发和深紫色眼瞳,美貌到不似人类的年轻男孩正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加尔文。
  加尔文缓慢地吸了一口气,他希望自己没有颤抖。
  “你加入了……降临派?”
  玛德琳冲着他得意地傻笑了起来。
  “我……还有伊莎。”她把自己女儿的手腕拽得更紧了,“我们都是降临派的信徒。”
  第22章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找一个地方住。
  在没有伊莎之前,无论是所谓的“男朋友”家还是流浪者之家对于玛德琳来说都无所谓,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躺下来的地方,她不需要多舒服的床——白天或者晚上,她的人生中有大把的时间张开腿躺在床上。
  然而在伊莎诞生之后……或者说,在伊莎逐渐变成一个可爱的,水灵灵的小姑娘之后,玛德琳开始了长久的担忧和焦虑。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跟着自己睡在一群流浪汉中,或者是某个靠抽打女人来得到快感的男人的房间里。在这个时候,她知道了降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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