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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仙门从收徒开始 第138节

  恨意不会消弭,只会积攒在一起,越来越多。
  后面的画面切换得极快,江念几乎看不清,只能从君朝露身上新添的伤口分辨,也是一个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青年身上透出一股毁灭一切的气息,凤眼里没有任何神采,黑袍完全被血浸透,不停往下滴血。
  江念烦躁地拧紧眉,尝试靠近,却马上被他周围暴戾的杀气割伤手腕。
  小蜃:“你不能过去!会马上被他的梦魇拖走的!!我说了会被影响到嘛。”
  江念抿唇,本来打算强行把君朝露打晕带出来,但是若一味蛮干,会直接击溃他的道心,害他再次惨死。
  江念没有想到《碎魔》中君朝露死是这么一出。
  不过他迟早面对这一出,身上毒疮总要挑去,就算砍掉一条手臂、一条腿、废掉半条命,也总要解决这件事。像九华山这样一味捂着,只会让问题越来越严重。
  等切换到第七世时,江念咬牙,放出自己的神识,尝试性地接近君朝露。
  然后毫不意外被弹了回来。
  她扶住嗡嗡作疼的脑袋,低声骂了句,晕眩感未消之际,忽然被人一把抱住。她闻见熟悉的清冷又甜蜜的香气,恍惚片刻,又骂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送死吗?”
  谢清欢脸色苍白,摇头不语,熟练地拿出一枚清露草炼制的丹药,塞到江念的口中。他偏头看眼发狂的青年,蹙着眉,“念念,琵琶。”
  江念没有拿出身后的琵琶,而是从神府中召出自己的本命武器。
  触及到冰冷陨铁时,谢清欢微微颤栗了一下,似是想到某种不好经历,脸色也变得很差。但他还是慢慢握紧琵琶,“念念,我弹琵琶稳住他的心神,你进入他的梦魇中,趁机唤他醒来。”
  江念一点头,走入佛堂中,一瞬间四周景象千变万化,她好像走在条很长很长的路上,看不到终点,往前往后,皆是茫茫一片。
  身上很冷,也很累,疲惫又茫然。
  她心想,这就是君朝露曾经的感觉吗?
  一次一次无望的轮回,以为经历过最悲惨的事,结果天命残忍,远不止如此。
  人都希望来世,可来世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希望,他永远也活不到成年,永远,像个恶鬼一样在世上徘徊。
  “念念。”
  一道熟悉的声音清风般驱散她身上的凉意与疲惫,她站在原地,转身往后看。
  后面依旧是茫茫雾气,但她仿佛看见少年抱着琵琶,在尽头等着她。
  谢清欢:“念念,我为你指路,你必须尽快找到他,若是找不到……就先出来吧,我们再想办法,别弄伤自己。”
  江念嘴角弯了弯,“嗯。”
  琵琶声滴滴如雨,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开。
  “哒、哒”。
  拐杖触及地面,声音清脆。迷雾中,一个人影一瘸一拐慢慢走来。
  江念微微眯起眼,这一世的情况君朝露同她大致说起过。
  他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与义父相依为命。义父是仵作,手艺精湛。在他十二岁那年,义父被牵扯到一桩大案中,被人诬害,家破人亡。
  这一世他已变得十分冷漠,目睹义父惨死后,自己则被打断一条腿,丢出城外。他从乱葬岗爬出来,捡了根树枝到处流浪,没有半点去报仇的念头。
  江念拧着眉,心想,进来的时候还是迟了,这时他都被打断腿自暴自弃,选择放逐自我了。但就算再早一点又如何呢?
  当生命的尽头不是解脱,而是另外一场悲剧的开始……
  活着也是一场无望的挣扎。
  江念见到雾气里一瘸一拐走来的少年时,微微一怔。他这时看上去才十四岁,或者更小一点,瘦得几乎脱型,苍白发紫的手指紧紧抓住拐杖。累了,他就席地盖天睡在地上,长睫遮住漂亮的凤眼,瘦弱地身子紧紧蜷在一起。
  要是七杀宗那群怕君朝露怕得要死的魔修见到这一幕,不知会怎么想。反正江念挺不是滋味的,她蹲下身,戳戳君朝露的脸,“哎,起来了,师父带你出去。”
  少年迷迷糊糊醒来,凤眸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映出来。
  江念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他见不到自己。现在少年选择封闭自我,孤独地走在人世间,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
  但这既然是君朝露最后一世轮回,总能等到转机吧。
  江念按下性子,跟随他往前走,想看看将君朝露拉出轮回的人是谁。
  他们走在一座桥上。
  斜阳洒在大江之上,一只银鱼跳过水面,掀起金色的波澜。
  少年突然停下来,趴在桥栏,望着远方飞快掠过的小舟,与跳来跳去的银鱼。看了一会,他翻过栏杆,直接坐在桥桩上。
  江念还以为他会跳下去。
  但他只是看了很久,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才重新翻回来,漫无目的往前走。
  迷雾散尽,桥尽头,出现繁华的城池。
  是盛京。
  少年在荒山中找了一座废弃的神庙,神庙上泥塑早就褪色,破败不堪的模样。他一个人住着,在山上打猎,采野果,勉强度日。
  日复一日,他将破庙慢慢收拾干净,擦净泥塑上的灰尘与蛛网,无事时便靠坐在地上,凝视着那尊慈悲无情的神像。
  少年眼神暗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气渐冷,他拿起一年攒的猎货,下山换取棉衣与干粮。在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女人肚子很大,艰难在冰雪中跋涉,一看见他,眼睛一亮,低声道:“请帮帮我。”
  君朝露面无表情从她身侧经过。
  他回到自己的小破庙里,生起一堆火,烧好水,煮上这一年来唯一一顿热粥。他拿起洗得干干净净的破碗,不怕烫似的囫囵吞下一碗滚烫的粥,然后坐在门槛边,看着银白雪花飘零。
  妇人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皱了皱眉。
  妇人嗫嚅解释:“我只是想来避避风雪……等雪尽了,我就离开。”
  君朝露面无表情,身子却让了让,为妇人让出一条路。妇人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在她温柔和煦的脸颊,她呵出一口气,双手探出烤火,主动搭话:“小兄弟,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你的年纪这么小,你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小兄弟……”
  君朝露沉默着站起来,拿起破碗,用白雪刷了两遍,然后盛一碗热粥丢给她。
  妇人捧住热粥,小口小口斯文秀气地抿着,笑容清浅温柔。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君朝露梗着头不说话,一直凝视外面飞旋的银雪。
  这场雪下了很久,火堆渐熄,妇人躺在火旁。君朝露夜里起来几次添了添柴火,再次坐在门槛前,搓搓冻得发紫的手,继续看雪。
  等到晨曦,天地笼上层迷蒙的雾气,清晨在银白的冰霜中闪烁着微光,明亮的日光逐渐驱散寒夜,在天空留下明与暗两道很明显的分界线。
  他看得入神,忽然身子一暖,被火烤热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
  妇人坐在他身边,风一吹,她冻得打了个哆嗦。
  “雪还在下呀,”她温柔地弯弯眉眼,抚上肚子,“小兄弟,你一直在这里看雪吗?”
  君朝露没有理她。
  她坐了一会,受不得寒凉,便继续回到火堆前。
  眼见雪终于停歇,她从怀中掏出一串银钱,作为报答交给破庙里的少年,然后挺着大肚子转身离开。
  君朝露拽着被捂热的银钱,火焰被风吹得摇晃不定,照得他的脸明明暗暗。
  许久,他霍然起身,扑灭火堆,拿起棉衣急急往外面跑。
  破庙在半山腰,四周全是荒芜的山岭,不高,但路很崎岖。
  现在雪天,越发凶险,白雪松松盖在曾经凸起的石块上,稍一不注意就会被绊倒。寻常人摔一下倒没什么,可是妇人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
  找到妇人时,她的身下已经留了一滩血,脸色惨白,与地上的新雪几乎融为一体。
  只有那摊火红的血,灼灼如烧,刺痛人的眼睛。
  君朝露跪坐在她身前,尝试唤醒她。
  许久不曾说话,少年的声音嘶哑断续:“醒醒——”
  他唤不醒,又匆忙跑回山脚,拿出自己专门用来停放的、推山货与猎货的小推车,把身体沉重的女人扶在推车上,用披风盖住她的身体,推着她往城中去寻找郎中。
  妇人被路程的颠簸震得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过了会,她温柔笑了,“小兄弟,是你呀。”
  “又麻烦你啦。”
  君朝露艰难说道:“走过这片,有个郎中,坚持一下。”
  女人捂着肚子,忽然问:“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现在可以问问吗?”
  君朝露用力推车,汗珠滚落,苍白双颊泛上淡粉。他呼出一口白汽,“说。”
  女人:“昨夜你坐在门外看了一宿,为什么要一直看雪呢?”
  君朝露想了想,抬起头,氤氲的白汽中模糊他的脸,只有一双凤眼十分明亮。他慢慢说:“月亮升起时,天地都会镀上一层银白的霜,万物都是静谧的。后来太阳也出来,冰冷又清新的空气吹过来,雪花被阳光照得通透明亮。”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景色,我都是很喜欢的。”
  第一世时御花园里盈盈带露的海棠花,第二世中冷雪中傲霜绽放的红梅,第三世里大漠的长河落日……这一世,被夕阳染红的河流、被晨曦照亮的新雪。
  这样人间的景色,他都是很喜欢的,看到的时候,总有一种生在天地间,十分幸福的感觉。
  “不过,”他垂下头,自嘲笑了笑,“我背着这样的诅咒,连看看这些风景的资格都不配有了。我好想看到朝霞啊。”
  最想看到的,是十八岁时第一抹朝霞。
  但他永远都会死在那之前的寒夜,生生世世,无法解脱。
  妇人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朦胧,抓住他的手,笑道:“会看到的。”
  君朝露惨淡一笑。
  妇人:“昨夜你坐在门口,一直为我挡住冷风……你是个好孩子,值得看到最好的风景。”身下滚热的血越来越多,雪地里两道长长血红的车辙往前延伸。
  她自知大限将至,抓住君朝露的手,哀求道:“我本来打算找孩子他爹,在淮水,我打听很久,那人是淮水陆家的少爷。小兄弟,请你帮帮我,若我不行了,孩子还活着的话,请帮我把孩子送到陆家。我包裹里还有一些银钱……”
  君朝露用力敲打郎中的门,同大夫一起把妇人搀进去。
  妇人不肯放开他的手,“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已经想好了名字,叫做陆鸣。记得告诉少爷,这孩子叫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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