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节

  阮眠道:“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彻底触怒了少年,所以在我受伤住院期间,他让人彻查了我们会所,精细到每一条毛巾,每一瓶矿泉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各款按摩油,经过一番排查后,那些成分有异的按摩油都被挑了出来,老板这才彻底意识到问题避无可避,被动的站了出来。
  按摩油是会所所有,说白了也就是老板所有,一旦出现问题,老板就是第一责任人,推脱不掉的,所以他只能把按摩油的秘密说了出来,并证明了我的清白。”
  “原来如此!”白童惜终于有了一种“沉冤昭雪”了的轻松感。
  阮眠说:“虽然真相大白了,但我当时实在是没心情见他,就在电话里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和他见面,可没想到的是,我下楼吃饭的时候,会在宿舍楼下撞见他。”
  阮眠的口吻淡淡的,却无端有种缠绵的味道,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异常怀念般:“当时,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外套,外套下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他人倚在跑车前,实在扎眼,好在留校的学生不多,否则非得引起轰动不可。”
  轰动?
  白童惜从阮眠的话里提取出了两个信息点,这个少年要不帅得人神共愤,要不就是没那么帅,但很得阮眠芳心,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等!白童惜皱着眉问:“他怎么知道你读哪所大学?”
  阮眠说:“我去会所应聘的时候,事先和老板签订过一份雇佣合同,里面就有我的个人信息,想来他就是通过这个查到的吧。”
  白童惜“哦”了声后,又问:“他是来找你道歉的吧?”
  阮眠面色复杂:“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道歉,他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忘了这件事。”
  白童惜:……
  阮眠:“这样的做法其实挺让人不舒服的,可又是最务实的,我当时急需1万块钱去支付下学期的学费,所以鬼使神差的,我接受了他的道歉。”
  第1520章 注定只能烂在心里
  [我瞧不起我妈的为人,但我却在接下来的四年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像她那样的人。]
  白童惜初步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时,只听阮眠说:“当我从少年手中接过那张银行卡时,我发现他的眼神松懈了一下,跟着就变成了嘲讽,我被他那样的眼神刺得鼻尖一酸,险些当场掉下眼泪,就赶紧调头跑回宿舍了,后来我仔细一想,他当时应该是既庆幸我收了他的卡,同时又发自内心的鄙视我,可见他是把我当成一个愿意为了钱,出卖身体的女人,为此,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心想我这样的行为,跟我妈有什么区别呢?”
  白童惜替她说话:“这不一样!阿姨她是已婚,你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并没有触犯道德底线啊。”
  阮眠直白道:“童惜,你不用安慰我的,说到底都是皮肉生意,跟已婚未婚没关系。”
  白童惜梗了一下。
  “后来,当我看到那张银行卡上显示的金额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童惜,你一定猜不出他给了我多少钱。”
  多少钱也买不回你的青春和清白啊,白童惜不是滋味的想。
  阮眠随后揭晓了答案:“他给了我二十万!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忍不住站在柜员机前哭了出来,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爸爸能活着看到这笔钱就好了,我一定会买最好的补品去孝敬他,可惜他人已经没了,我就是再怎么想,也没有机会了!”
  时隔多年,可当提起父亲的时候,阮眠还是忍不住黯然神伤。
  白童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阿眠,叔叔在天有灵,一定能感应到你这份孝心的。”
  “嗯!”阮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把眼前那片迷雾揉掉后,接着说:“我把伤养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学校也正好快开学了,虽然手里头有一大笔钱,可我却在支付完学费后,就不敢再动它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阮眠自嘲的笑了下:“你可能会觉得奇怪,卡收都已经收了,又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其实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我正在变成自己最不想要看到的样子,我暗暗告诫自己,那用来缴学费的1万块钱,就当是少年赔偿给我的住院治疗费,余下的钱,我会找个机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白童惜点了点头,可能阮眠的想法在别人看来是故作清高,但她却完全能够理解,以前孟沛远给她钱的时候,那副姿态同样让她浑身不爽。
  下一秒,阮眠的口吻转为了淡淡的惆怅:“可是,我却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少年,我试图回拨那个他之前联系过我的手机号码,可却显示为空号,我忍不住跑去问会所老板,可老板也没有留下他的任何联系方式,我不死心,心想他既然会来会所消费第一次,那没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我可以等!
  说穿了,还钱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向他证明,我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女人,我和我妈妈不一样!”
  白童惜听得出来,念慈就是阮眠的心魔,一天不战胜这个心魔,阮眠就一天不得自在。
  “我跟会所的老板说好了,只要少年一出现,就马上打电话联系我,老板笑我天真,说会所已经得罪过那个少年了,少年怎么可能还来消费呢?但我不管,会所已经成为了我唯一一丝能够等到少年的希望!
  大一下学期开学后,我转而应聘进一家咖啡馆给人当学徒,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有了一种回归本质的感觉,那间休闲会所,那名少年,还有那两次遭遇,仿佛一下子离我很远很远。”
  白童惜也终于露出了微笑,这很好啊,阮眠就应该远离那些肮脏的东西,重新开启新生活才对。
  “眨眼间,我安稳的度过了大一下学期,想到自己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所以我决定回北城找暑假工,可就在我刚回家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会所老板的电话,说那个少年又出现了,还指名要我服务,我当时都懵了,心想就算买机票飞回去也来不及啊,好在老板说那个少年会留下来住一段时日,要我慢慢来别着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少年被会所的老板算计过,却还是跑来找阮眠了,会不会在他心里,阮眠是特殊的?白童惜心想。
  “和会所老板通完电话后,我赶紧辞去了手头的工作,从家里收拾行李返回学校,将近半年没见,少年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我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其实当时我也不指望他会回答我,结果没想到他说他和女朋友吵架了,所以才跑来这里避暑。”
  “他有女朋友了?”白童惜诧异的问。之前她还觉得阮眠在少年心中是特殊的呢,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嗯,不过那是人家的私事,所以我在听完后,只想默默的把卡还给他,可是他不收,说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阮眠淡漠的说:“我把卡扔下就走了。”
  白童惜忍不住拍手叫好!
  一直以来,阮眠就像是被少年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一只小白兔,没想到也会有兔子急了咬人的时候。
  白童惜兴冲冲的说:“阿眠,你当时要是把卡狠狠地甩在他脸上,那就更好了!”
  阮眠苦笑:“好什么呀,你是没看到他当时射过来的那道眼神,都快把我吓尿了。”
  白童惜没好气的说:“你是来给他送钱的,又不是给他花钱的,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阮眠沉吟道:“可能是因为他和他女朋友吵架了吧,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在我这里吃了一瘪,就更火大了。”
  白童惜吐槽道:“我听谁说男人都是属狗的,脾气一上来的时候,逮着人就咬!”
  阮眠抿嘴笑了下:“那个少年可不是属狗,而是属狼的,谁得罪他,非得被他撕下来一块肉不可。”
  “既然你知道他本性凶残,那还不赶快离他远点!”白童惜真恨不得穿越回大学,拽着阮眠的手撒腿就跑!
  阮眠点点头道:“有啊,我把卡扔给他以后,扭头就走了,虽然事后想想一阵后怕,但当时的心情别提有多爽了!童惜,你说我是不是傻,放着好好的暑假工不打,巴巴的从北城跑回学校,就为了还他一张卡。”
  白童惜飞快道:“不,关键你还出了一口恶气!更证明了你和你妈妈不一样!”
  闻言,阮眠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来:“没想到那天之后,少年反而跟我有了往来,我们时而发发短信,偶尔通通电话,就这样不尴不尬的维持着联系。”
  “咦,他不是对你有偏见吗?……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还卡的举动,赢得了他的好感!对不对?”白童惜问。
  “确实如此。爷爷从小就教育我,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要懂得尊重自己,我把卡还给了少年,从而第一次实现了与他的平等。”
  “可他毕竟那么残忍的对待过你,你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了?”
  阮眠微微垂下眼睑,以逃避来自白童惜的审视:“不瞒你说,在按摩油一事真相大白后,我的脑海里就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为他辩解,那个声音跟我说,少年和我一样不知道按摩油里有问题,所以才会一而再的失控,如今误会已经澄清,他也赔偿了我的损失,还专程来会所找我,可见他不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
  白童惜听完后沉默了起来,诚然,站在她这个角度看问题,一定会把那个少年当成强x犯,恨不得抽筋扒皮了才好,但站在那个少年的角度看问题,估计他会觉得自己冤枉得很,好端端的突然发情,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不说,紧跟着还要调查事情始末,赔偿对方的肉体、精神损失费,他的冤枉跟谁说去?
  不!等等,阮眠本身就对那个少年有好感,自然是戴了十层滤镜去看他,自己怎么能被绕进去呢?
  白童惜敲了敲脑袋后,说道:“怪不得暑假回来以后,你有时候会背着大家玩手机,那个时候大家还调侃你谈恋爱了呢,原来你是在跟那个少年联系啊?”
  阮眠点点头后,不好意思的说:“我之所以避开大家,是因为我心虚,怕你们追问的时候,我会说漏嘴,你们会因此瞧不起我。”
  白童惜颦了颦眉:“怎么会呢,大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阮眠黯然道:“话虽这么说,但多一事始终不如少一事,我不希望自己比同龄的女孩子特殊,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告诉宿舍里的人吗?”
  白童惜被这种“假如”弄得无言以对:“抱歉,我说错话了。”
  阮眠摇了摇头:“童惜,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注定只能烂在心里。”
  第1521章 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白童惜又问:“阿眠,你当时辞了暑假工,又把卡还给了少年,那你拿什么去缴大二上学期的学费?”
  阮眠叹了口气:“刚开始我也着急呢,我原本是打算开学后去跟辅导员申请一下助学基金的,没想到辅导员却跟我说,已经有人替我把学费缴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妈,结果辅导员告诉我,是一个高高帅帅自称是我亲戚的人帮我缴的,我当时立刻联想到了少年,马上打电话给他,一问之下,还真的是他!”
  白童惜挑了挑眉:“他这是准备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吗?”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阮眠耸了耸肩后,说:“不过说实话,他这种做法比上回直接拿卡打发我要舒服太多了,甚至还让我有些莫名的感动,我当时急等着用钱,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说以后会努力赚钱还他,他沉默了下后,答应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对你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所以才没有再做出那些侮辱人的举动。”这样看来,少年应该是把阮眠当成朋友了吧?
  “嗯,可能吧。”阮眠低头吸了口已经不怎么冰的冷饮后,说道:“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期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就在我以为生活会这样一尘不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又来找我了。”
  白童惜问:“他又来干什么?”
  “他当时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憔悴,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我当时还在咖啡馆上班,怕老板骂我偷懒,就把他请进来消费,然后转身继续工作去了,等到了下班,我发现他还坐在那儿,咖啡也没喝,我说请他吃饭,他却拉着我去了酒吧,那一晚,我滴酒未沾,可他却醉得一塌糊涂,可笑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知道他住哪了,他身上又没带证件,我只能带他去住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小旅馆,那里住宿条件差,我不放心,所以就守了他一晚,等他隔天醒来的时候,我把他醉酒之后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他听后沉默了半响,然后面无表情的跟我说,他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跑了。”
  “哦,原来是闹失恋啊。”白童惜冷笑了一声。
  有些男人就是这么的可恶,在喜欢的人那里碰了壁,就跑来备胎这里寻求安慰,完全不顾这会给另外一个女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阮眠叹了口气:“明明他是为了别的女人酩酊大醉,可我看到他那副颓废的样子,不知怎的,却反倒有些心疼。”
  白童惜嘟囔一声:“这种人有什么好心疼的?”
  阮眠打了个比方:“就好比你看惯了孟沛远平日高高在上,神采飞扬的样子,他有一天突然变得可怜兮兮,像只需要人照顾的幼犬,你会不会心软?”
  “呃……”白童惜代入了一下后,发现无法和阮眠产生共鸣:“那也得分是什么情况啊,如果他是为了别的女人要死要活,我非但不会心软,还会让他死远点!”
  阮眠苦笑一声后,说道:“好吧,但你是知道的,我对小孩子和小动物是最没抵抗力的,他又一副被主人遗弃了的狗狗样,我一下子就心软了,我想帮他,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帮起,只能在他每次过来咖啡馆找我的时候,默默的送上一杯咖啡,然后在下班后,陪他去酒吧买醉,我们之间仿佛行成了一种默契,他陪我兼职,我陪他喝酒,最后再把他送去下榻的酒店,直到又是一年春节的到来,学校放假了,我告诉他,我要回家了,他是个话很少的人,可是在听到我说的话后,他忽然开口要我留下来陪他,因为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更没有爱人。”
  白童惜矛盾的听着,她由衷的希望这个故事有个美好的落幕,但又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否则阮眠也不会至今还是个单身。
  她总觉得后面还有更残忍的事等着她去倾听,她不忍心,但又不能去打断好友的倾诉。
  阮眠低低的说:“我再一次心软了,点头答应和他一起过年。”
  中国人历来最重视的节日,阮眠却选择不回家,留在陌生的城市陪伴少年,这份心意,白童惜不相信仅仅只是出于心软。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阮眠叹息道:“童惜,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生出了一种妄想,否则也不可能半推半就的把第一次献给他,只是后来,我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才将这份妄想压制了下来,可是压制归压制,不代表它就没了,相反,在和少年之后的来往中,这份妄想又再度萌发了出来,而且越来越严重!
  当时,我因为他有女朋友,所以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后来,我亲耳听到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他还让我留下来陪他一起过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我……也不是全无感觉?”
  白童惜为阮眠话里的憧憬感到心口发涩:“后来呢?”
  阮眠的嘴角轻轻扬起:“后来,他带我去了日本,我们去富士山上赏了樱花,去别府泡了温泉,去米其林餐厅吃了地地道道的寿司……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的世界也可以是彩色的,当我坐在回国的航班上,偷偷看他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了。”
  白童惜觉得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便问:“你们恋爱了?”
  闻言,阮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没有,他是个话很少的人,基本我说十句他才会回一句,我经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对我心怀愧疚的话,他可能根本就不会给我靠近他的机会吧。”
  说着,阮眠拿起桌上的饮品喝了一口:“春节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也从日本飞回来了,就在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能拉近那么一点点的时候,他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连一个口讯都没有留下。”
  白童惜问:“那你们之后还有没有联系?”
  阮眠说道:“有,不过都是我主动联系的他,因为我实在是很担心他,所以在他消失后的第二天,就沉不住气的打电话给他,不同于我的担心,他倒是表现得很平静,我问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他说他的学校开学了,所以他就回学校了,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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