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节
看她情绪有些低落，王强劝道：“老师，其实他们过的都挺不错的，看我还在上学，他们还笑话我呢。”
林彤失笑，她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开，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能活出精彩来，她觉得枯燥的日子，也许正是人家也期盼的也说不定呢！
吃完饭，林彤要王强先回去，王强却坚持要看着她们先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双手紧握，心里默默的道：“老师，我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第二天，巴尔虎和那女孩，背了一套被褥和一个麻袋的东西，像是后来那些离家打工的人们一样，跟着林彤上了火车。
巴尔虎站在列车门口往外瞅了又瞅，最后失望的找了座位坐下，家里没有人来送他，他们真的不要他了吗？
其其格想来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可却被巴特尔拦下了。他朝她吼道：“你还想再毁了他吗？想让那家人像蚂蝗一样叮住他不放吗？”
而那女孩家里来送的人中，除了父母哥哥外，还有其其格的嫂子，一副不忍离别的模样，叮嘱来叮嘱去，趁着巴尔虎不注意，又说了一大通，反正就是让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等巴尔虎的父母气消了，再让二人回来，反正那厂子就在那放着，也飞不了之类的话。
当然，这些话他们不敢让林彤听到，但说的时候因为小念是个孩子，就没避着他，这都是小念偷着跟她学的。
女孩叫张雅枝，长的很漂亮，是那种看到就很亮眼的漂亮，身材也很好，个子很高，前凸后撅，说话干不拉脆，林彤要不是心里存了偏见，说不准第一印象对她很好。
怪不得巴尔虎不肯和她离开，认为他们是真心互相喜欢。
可这样的女孩会真的喜欢巴尔虎一个心性都未成熟的少年吗？
林彤觉得不会。当然，也可能是她对这女孩存有偏见，也许人家是真心相爱也说不定呢！
路上，林彤对二人态度不咸不淡，正如巴特尔所说，她不能让二人觉得有所指望，反正有她这个姑姑在，怎么也不至于真让二人受苦。
她不能给二人造成这种错觉。
可能是家里轮番给巴尔虎说的很严重，他路上忐忑着不安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掏出母亲给准备的大饼，张雅枝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抱着他的胳膊，“我还怀着孩子呢，你就给你吃这个？”
巴尔虎犹豫着道：“我家里只给了我租房子和一个月的生活费，咱们要不省着点花，万一到那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林彤和他们坐在斜对面，她眼角余光看到那姑娘，抱着他的胳膊耸了耸，朝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看吧，她就说，这二人不往她身上打主意才怪！
不过，正如巴特尔所说，不到他们水尽山穷的时候，她不打算帮忙。
王强都能从十一、二岁开始自力更生，他们马上就要为人父母了，当然也可以做到。
巴尔虎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向林彤，他犹豫着道：“姑姑说她只负责把我们带到沈城，帮我们租房安顿下来，其余的她都不会管……”
而且父亲也这样跟他说的，“你要是觉得有你林姑姑，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吃现成的，有事求助，那你就想错了，我已经拜托你林姑姑了，除了我说的那些，不准她管你……而且，以你姑姑和你爷爷的感情，他们姓张的害死了你爷爷，你觉得她会管你吗？她会喜欢那姑娘吗？她肯答应带着你们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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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尔说的这话让他脸白了白，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姑姑。
张雅枝眼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这些话不过是用来吓唬她们家的，也就巴尔虎会这么幼稚的被这些话给吓住。
林彤既然把他们带出来，就不会扔下他们不管，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巴尔虎年纪还是太小了点，要不是当初父亲和哥哥一个劲的怂恿她，为了对方的厂子，她也不会跟了这家伙，别看长的人高马大，可孩子就是个孩子，这种时候就看出来了，彷徨、忐忑、无助，一点没有男人的担当，还要她反过来劝他……也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毕竟就是个孩子。
可要是这样的话，有些事就不能全指望着他，她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溜须一下这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姑姑。
她拿了大饼过去，“姑，你吃饼吧，巴尔虎妈妈烙的，味道还不错。”
林彤看着她殷勤的笑容，淡淡的道：“不用了，你们吃吧，我也带了吃的。”她说着示意小念，“你要饿了就先吃，把你那个好吃的分些给你哥哥。”
张雅枝碰了个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想临上车时，家里人一再的叮嘱，她忍下心里这口气，坐回座位上，看着手里的大饼却无法下咽。
小念翻出大婶做的肉干和卤煮的牛肉，递了一些给巴尔虎，“哥，你吃。”眼角都没给张雅枝一个。
张雅枝心里暗恨，低头不语，心想只要你们可怜巴尔虎，他得到的帮助就都会落到自己头上。下一秒钟，果然，巴尔虎手里的酱牛肉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张雅枝得意的抬头去看小念，小念嘴角撇了撇，压根就没瞅她，她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得意的，不管怎么样，你不理我也罢，你看不起我也行，反正这肉到了我手里，我就是赢家。
这就够了。
小念没再管巴尔虎，反正给你了你不吃是你的事，张雅枝若真心对他好，就应该把肉分给他一块，不吃是他的事，但不给可就是她的过错了。
巴尔虎和张雅枝这一对实在是太惹眼了，男孩这么年轻，满脸稚气，一看就是个少年。女孩虽然也年轻，但一看就成熟，看起来给人最少相差四五岁的感觉。
嗯，其实还有两个很惹人眼，就是林彤这年轻的妈妈和小念这个大儿子，但大家都以为她只是长的年轻，有人赞扬了几句，林彤都笑着接受也没解释。
但巴尔虎就不一样了，有人忍不住问林彤：“这是你侄子？多大就结婚了？”
林彤含糊着道：“我朋友托我路上照顾着，我也不太熟。”
巴尔虎听了这对话，羞愧的脑袋都快埋入裤裆里了。
张雅枝倒是大大方方的，虽然不满林彤的说法，但她可不敢得罪她，只是笑着跟附近的人解释：“我们老家结婚都早，我这还算晚的了。”
林彤对她更加“夸目相看”，避重就轻，她是结婚晚，避开了巴尔虎这个结婚早的……
一路上很顺利，除了张雅枝不停的凑到她身旁现些小殷勤，林彤一直对她淡淡的，但吃饭的时候，该照顾还是会照顾些，这样一直到了沈城。
沈城的繁华远在巴尔虎和张雅枝的想像之外，巴尔虎喃喃道：“我算知道为什么家里非要让我上沈城来了。”这么繁华的地方，肯定好找活干，父亲说了，“只要你肯干，勤快，辛苦一些，不说山珍海味，但养家是没问题”，巴尔虎心里再一次升起一丝愧疚。
张雅枝的眼睛却盯在那些来往的行人身上的衣服，可真漂亮啊，和这些人一比，她穿的就跟土包子似的。她悄悄的瞥了一眼林彤，这位听说是军属，一看条件就不行，穿的也不咋的。
她暗地里撇嘴，这样的条件，指着她照顾也照顾不到哪儿去啊，顶多让他们不至于饿着冻着，看看沈城满大街的人，都看着比她有钱。
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有些郁闷了。
巴尔虎不解的看着她，一会高兴一会惊讶，这会明显的不悦是为了什么？
林彤没打算把二人领进军区大院，巴尔虎以前是个孩子，又成天不着调不着家，家里有什么事也不会跟他说，而徐振华年前没多久才升的副师长，这事大婶大姐他们都知道，却赶上家里有事，一个个恨其其格恨的不行，也就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事，她以为是徐振华是平调到了沈城。
巴尔虎被父亲耳提面命，让他记着，林彤不会帮他，因为他爷爷的事，林姑姑很讨厌他，所以就连她男人是他所认为的团长的事，都没跟张雅枝说，只说她男人是当兵的。
林彤把二人领进火车站附近的小旅店，“你们先在这儿住一两天，我先去帮你们看房子，等看好了房子再来找你们。”
张雅枝心里一紧，不会是真要把他们扔下不管了吧！
虽然一个军属，她并不看在眼里，可此时正是他们困难的时候，有人帮一把和没人管可是完全不同的。
“姑，你看，住旅馆要花不少钱，你还得来回跑，怪麻烦的，我们也不是外人，就去家里住吧，等找着房子我们再搬出来。”她扯了扯巴尔虎的袖子，“你说是吧？”
巴尔虎摇摇头，“还是住旅店吧，就不麻烦姑了。”
他小时候见过那个姑夫，朝你一瞪眼的时候冷冰冰的怪吓人的，那时候姑夫才是个副营长，听爸爸和爷爷他们唠嗑，那个姑夫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他一点不听她的话，这让张雅枝气的不得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想等没人的时候再收拾你。
林彤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姑娘，淡淡的道：“我家里不方便……而且，当初可是说好了，我只负责把你们带过来，帮你们租个房子，可没说，让你们住到我家里去，”她上下打量着张雅枝，“我是军属，军人最重纪律，你们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往回领啊，回头有家属问我，我咋说？”
巴尔虎低头不语，张雅枝被她这么直白的讽刺说愣了，这话听着可真扎心啊，你不是长辈吗？怎么能这么说话？
林彤不再管她，办了住宿手续，让巴尔虎把行李都搬进去，房间很小，除了两张窄窄的单人床就只有一人宽的小过道，张雅枝看了心里觉得闷闷的。
林彤招呼巴尔虎，“你出来送送我们，你现在开始是大人了，再不能以小孩子来要求自己。”
巴尔虎送她出去，林彤说他：“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着，找房子不是马上就能有的，今天我是没有时间，明天晚上我再来看你们。”她顿了顿道：“你不用提心，住旅馆的钱小姑给你掏了。”
巴尔虎低头道：“谢谢姑姑。”
林彤低声道：“抬起头，挺起胸来，你现在是顶门立户的男人了，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巴尔虎立刻抬头挺胸，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姑。”
“行了，我不管你了，你也不小了，你媳妇……比你大好几岁，好歹也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相信你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爸给你的钱，你要心里有数，不要全拿出来花了……你不是说她也是喜欢你的吗？那就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愿意陪你过苦日子，是不是真的体谅你了。”
林彤走之后，巴尔虎站在门口半天，直到张雅枝找出来，喝斥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发什么傻呢？”她说着抱怨道：“你这个是什么姑啊，这眼看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她也够抠的，就差这么一顿饭钱？”
巴尔虎皱起眉想要说她，可视线不经意的落到她的肚子上，他立刻像个瘪茄子闭嘴不言了，听着她一路嘟呶着进了房间：“你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么小，连个身都转不开，咱们大老远的跟着她来了沈城，她就把咱们给扔到这样的地方就走了……”
她抱怨起来没完，巴尔图听着听着皱眉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我姑又不欠咱们的，她只是帮忙，这住宿的钱还是她给掏的呢，你有啥好抱怨的？”巴尔虎因为愧疚而收敛了全部的脾气，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要真是老实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可能是他这段日子一直沉默忍让的态度让张雅枝忘了，他是个问题少年了，他这一说，她愣了一下，接着委屈的哭道：“我这么远的抛下父母跟你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可怜我还怀了你的孩子……刚来你就这样对我，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唱念作打，简直就是个戏精。
可巴尔虎却就被这给唬住了，“你别哭了，我也没说啥啊，你说我行，可我姑又不是我亲姑，就是亲姑，她也不欠咱们的，你不能说她，你要说说我好了……”他说着堵气的往床上一坐，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的，她这拳头落上去也不怎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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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枝愣住了，想想父亲再三叮嘱她的话，她只要能熬过去这几个月，到了她生孩子的时候，巴尔虎家再心狠也不会看着他们不管的，到时候她也就熬出头了。
“你生气了？你别生气，我，我就是心里害怕，心情不好……”她坐到男孩身边娇声道。
看来，不管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面对漂视女人的撒娇，能抵抗住的没有几个。
巴尔虎道：“我没生气，不过，你以后不高兴骂我行，打我两下也行，可不能再说我姑了。”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她不欠我的，更不欠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说说嘛……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嘛！”张雅枝娇嗔着，看他脸色和缓了许多立刻撅着嘴娇嗔道：“那你以后也不可以再跟我喊，知道吗？”
巴尔虎连连点头，二人又和好如初，张雅枝摸着肚子委屈的道：“我饿了……”
巴尔虎挠挠头，“咱们去吃饭，我看旁边有饭店卖肉丝面，我这还有大饼……”他话还没说完，张雅枝就不高兴的道：“我都吃了好几天的饼了，我不想吃了，我要吃饭。”
“我知道，这大饼我吃。”他拿出最后剩的两张已经干硬的大饼，追上她的脚步，“这饼看着硬点，泡着汤吃就软和了。”
张雅枝不吭声，脸色不太好看，“都硬成那样快扔了得了。”
巴尔虎领她进了旁边的小饭店，点了一碗肉丝面，花了一块钱，心疼的他捂着装钱的兜半天才松开，“你看，一碗面就要一块钱，再来一碗就又一块，咱们现在没有钱，就得省着点花才行，没事，你吃面条，我要碗热水泡着饼吃就行。”
他就真的问店里要了碗热水，把那干硬的大饼掰成块扔进水里，一抬头看到她阴着脸瞪着自己直喘气，有些纳闷的的道：“快吃啊，你不喜欢肉丝面吗？很好吃的。”
张雅枝觉得所在吃饭的食客和服务员都在看着他们，白开水泡自带的大饼……简直丢脸死了，不过一块钱，他这么小气干什么？一块钱难道就能让他们以后生活的更好不成？
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挑了点过去，又倒了点面条汤，巴尔虎立刻高兴的咧嘴笑起来，张雅枝哼了一声，“我吃不了……”
吃过饭，巴尔虎就跟张雅枝商量着：“你先回旅店，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活……”
张雅枝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的道：“那你去吧！”
难道，他真的带的钱不多，只够一个月的生活费？
巴特尔他们就那么狠心？还是说，他们认为，巴尔虎肯定会饿不着？要是后者，说不定林彤不会不管他们，她之所以这样说这样做，无非是吓唬他们罢了。
这样一想，她觉得心里有底了，慢慢的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回头看看这破旧的小旅馆，不想回去那个闷死人的地方，
就顺着马路一直走，看到道路两侧小饭店很多，他们住那种小旅馆也很多，有的门上贴上“招服务员”等字样，她琢磨了一会，心想巴尔虎家里人把他们放逐到这个地方，肯定是对他们的考验，她要是啥也不干，说不这这考验就会延长时限，这么一想，她就走进其中一家小饭店……
……
林彤和小念从旅馆出来，小念不满的道：“妈妈你为什么要带他们回来啊？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特别是那个嫂子，烦死人了。”
林彤笑斥道：“要你喜欢干什么？”她说着叹了口气，“这是奶奶唯一的孙子，再生气也不能不管啊！你巴特尔叔叔求到妈妈头上，妈妈怎么能说个‘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