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魏明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她走到家门口,发现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透过玻璃的窗户,魏明曦瞧见外婆正低着头坐在客厅的餐桌旁,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报纸。
  魏明曦站在原处,眨了眨眼,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玻璃窗户对面的人却好似有了心灵感应一般忽然向着窗外转过了头,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相对无言。
  “站在外面做什么,那么大的雨赶紧进屋来吧。”
  外婆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打开窗户,冲着魏明曦喊道。
  魏明曦连忙低下头在口袋里找钥匙,打开门走进了屋子。
  “小曦啊,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可把你外婆我给担心坏了,”外婆关切的目光落在魏明曦透湿的衣服上,顿了顿,又道,“怎么了,衣服怎么都湿成这样了?你的书包呢?”
  “外婆你别担心,我没事呢,”魏明曦的脸上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开口,“就是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没带伞,我淋着雨回来的,路上地太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书包大概落在那了吧。”
  “什么,摔跤了?来来来,快让外婆看看有没有磕到哪。”
  听了魏明曦的解释,外婆的眉头没有松下来,反而皱得更紧了,她关心的拉过魏明曦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确定魏明曦的确没有磕碰到哪里之后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急急燥燥的,急什么啊,你是你妈唯一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和她交代啊?”
  外婆一边让魏明曦在桌子旁坐下,一边起身去房里拿干净的毛巾。
  趁着外婆进屋的间隙,魏明曦的目光落在了之前外婆摊在桌上的报纸上。
  她原本只是无意识的扫了两眼,却忽然被版面角落的一则报道给吸引了目光。
  【5000万赌涨20亿,霍氏集团刷新最年轻赌王记录!】
  报道称,近日华国商业龙头霍氏集团派代表前往缅甸参与赌石,最终用5000万人民币的价格开出极品玻璃种帝王绿,业内保守估值已达20亿。
  据悉,本次代表霍氏集团参与赌石的为霍家内部人员,年仅二十四岁,已刷新华国国内最年轻的赌王记录,而此次开出的玻璃种帝王绿将作为私人收藏,不对外进行出售。
  报道着重渲染了专家对于此次开出的帝王绿的估价,对于真正做出这一手笔的参赌人的身份一笔带过,魏明曦却突然生出了些许兴趣。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这句话说的就是赌石,有人凭此一夜暴富,亦有人因此散尽家财,可仍旧有无数人对此乐此不疲,为的就是那不确定的刺激感。
  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如此手笔,想来也是个人物了。
  魏明曦放下手中的报纸,心想自己改日有了机会也可以去玩上两把,给自己攒下一些本钱。
  别看刚才袁悦在她手中毫无还手之力,魏明曦自己心中却明白,她为了打破玉佩的禁制已经损耗了太多了功力,袁悦只是小鬼而已,她方才能够压制对方,若是换成其他的大鬼,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她日后还要去夏城,夏城可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在此之前,她必须为自己多多积攒下些家底才行。
  魏明曦正出着神思索着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那厢外婆却已经从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和衣服回到了客厅,见她还坐在桌旁,不由得出声催促,“小曦啊,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呀,快过来把身上擦一擦、去洗个澡,外婆给你下面条。”
  说着,也不等魏明曦开口,外婆就不由分说的把她推到了浴室,自己则转过身去了厨房。
  等到魏明曦洗完澡换好衣服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时,外婆已经下好了面条,正把碗端到桌子上放好,转过头朝着魏明曦招呼道,“刚好刚好,快来吃吧,正热乎呢。”
  魏明曦坐到桌前,面前的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汁,白白净净的面条上卧着一个流黄的鸡蛋,一小把翠绿欲滴的青菜藏在汤底,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魏明曦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只觉得口感清爽劲道,明明只是超市里卖的最普通的那种面条,却让她产生了一种好吃极了的错觉。
  “外婆,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待会吃完了我自己去厨房把碗洗了,你明天不是还要赶早市吗,还是早点休息吧。”
  魏明曦吃完一根面条,忽然冲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外婆开口道。
  外婆原本想看着魏明曦吃完,听到魏明曦提到赶早市的事情这才想起她自己第二天还要去菜场摆摊,顺便给魏明曦买条鱼补补身体,这鱼啊都是一大早活着的最新鲜,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这样想着,外婆便也不再坚持,而是回房休息去了,寻思着第二天一早就去给魏明曦买鱼。
  魏明曦看着老人家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不知为何眼睛忽然发酸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低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加坚定了下来。
  她一定会找出那个逆天改命的幕后黑手,叫他付出代价。
  ……
  ……
  回到房间,魏明曦没有立刻上床睡觉,而是打开灯坐到了书桌旁。
  魏明曦从脖子上取下一直系在自己颈间的红绳,拿在手里细细的打量着。
  原本红绳的最下方还挂着一枚玉坠,不过如今那玉坠已经化为了齑粉,无处可寻了。
  在华国的传统习俗里,一直有佩玉可辟邪的说法,此话不假,上好的玉石能够养人精气,令人延年益寿,但是这佩戴的玉却有讲究。
  如果魏明曦没有看错,她自己所戴的这块玉坠乃是用碎玉所刻,玉受邪气而碎,本就沾染了邪祟,不宜轻易佩戴,这还不打紧,最重要的是,这块玉怕是是从地底下来的。
  能弄来这样煞气深重的东西,对方大概原本是想把她给克死在腹中,却没料到她的命数太硬,竟生生挨了过来。
  只是万事有因必有果,她能逃过这一劫,她身边的人却逃不过。
  魏明曦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刚才外婆那佝偻的背影,以及幼时母亲跳河后被捞起来时的惨状,再久远点,便是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公被生生气死的场景。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由这玉坠的主人所引起!
  魏明曦轻轻捻着手中的红绳,微微眯起双眼。
  在这现世她又没有仇家,更何况哪有人平白无故和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结下仇怨?
  若是对方如此急切的想要一个婴孩的性命,那他多半是与这婴孩的母亲有仇。
  魏明曦记得自己幼时曾经问过外婆这枚玉坠的来历,外婆只说这玉坠是当年魏明曦的母亲回到余南时就一直戴着的。
  后来魏明曦的母亲死了,只留下了这个玉坠,外婆想着这是女儿唯一留下来的东西,留给魏明曦也当是做个念想,便又转手把玉坠给了魏明曦。
  当年她的母亲怀着身孕孤身一人从夏城回到余南,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这件事,八成和魏明曦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也是魏明曦为什么一定要去夏城的原因。
  之前是为了给母亲讨一个公道,现在更是要去一探究竟。
  魏明曦正出着神,玻璃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打声,猛地扯回了魏明曦的注意力。
  魏明曦微微偏过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刚刚才见过的身影。
  “怎么了?”
  魏明曦朝着袁悦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得到了魏明曦的许可,袁悦这才晃悠悠的穿墙走进了屋子,她看向魏明曦,忽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行,我近不了江猛的身。”
  闻言,魏明曦挑了挑眉,有些感到惊讶,“怎么会?你有他的贴身饰物,现在又是晚上,阴气最重,你怎么会接近不了他?”
  除非……
  魏明曦的眼珠转了转,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于是便接着开口,“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袁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一脸的阴毒之气,“他有一串佛珠手串,当年我曾经听他提起过,说是他父母花了大价钱找高僧求来的,我当时还不信,以为只是寻常江湖骗子骗人的把戏,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魏明曦闻言不由得哼笑了一声,“我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命好。”
  这年头骗人钱财的假和尚假道士那么多,没想到他江猛却还刚好遇上了一个有真本事的。
  这难道还不是命好么。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就这样眼巴巴的干看着?”
  袁悦咬着牙,明显是不甘心。
  “放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他逃得过初一逃不了十五,”魏明曦撑着脑袋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你先不要着急,佛珠的事情我来解决,你现在不如先去做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可比围着江猛打转有意义的多了。”
  第5章 5.五 托梦
  第二日一早,夜里的暴雨早早的停了,天空彻底放了晴。
  魏明曦昨天晚上把书包丢在了学校,这天早上起来便打算先去学校把书包找回来,她换好衣服吃完早饭,刚刚出门还没有两三步,就在院子外转角的地方瞧见了正背着书包往她这边张望的孙小楼。
  两人的目光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相撞,魏明曦冲着孙小楼抿起嘴角笑了笑,后者却是有些局促的移开了目光,快步向着魏明曦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今天这么早出门啊,”孙小楼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魏明曦的神色才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还以为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今天不会去学校呢。”
  “那怎么行呢,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怎么敢把功课落下了,”魏明曦仍旧是笑,脸上的神情轻松而又自然,一点也不像是强行伪装出来的故作轻松,“况且,我这不是好好的,也没什么事。”
  “倒是你,”魏明曦朝着孙小楼调笑道,“你都好几天没去学校了吧?”
  孙小楼和魏明曦虽然是邻居,又都是一中的学生,但是和脑袋瓜子从小就聪明的魏明曦不一样,孙小楼志不在此,就是把脑袋按到书堆里他也读不进去,他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八成是考不上,索性自暴自弃,每天就在外面和着江猛一起无所事事了。
  亲耳听到魏明曦提到他逃学的事,孙小楼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挠了挠额角,讪笑道,“我哪有你那聪明劲儿啊,学校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年考试你不出意外肯定可以考到省城去的,不然江猛哪能听说了这事就脑子一热去一中门口蹲——”
  话说到一半,孙小楼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不该提的人,连忙闭了嘴,一脸紧张的看向魏明曦。
  废话,魏明曦虽然可能真的不跟他孙小楼心里计较,但江猛的性质可不一样,就连孙小楼他一个外人都觉得江猛昨天先后做的事情都令人发指,更何况魏明曦可是直接的当事人,要说魏明曦心里对江猛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的,他孙小楼可是不信。
  魏明曦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下,她复而又打量了孙小楼一眼,开口问,“听说?他听谁说的?”
  孙小楼不知道魏明曦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但仍旧是如实相告,“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你们班上的吧,就是那个、那个大波浪卷发的女生,她叫什么来着……”
  “徐珊珊?”魏明曦问。
  孙小楼正闭着眼努力回想着之前看见的女生的模样,被魏明曦这样一问立马就想了起来,“啊对,就是她,就是徐珊珊。”
  徐珊珊和魏明曦是同班同学,两个人都是班上的尖子生,但是和沉默安静的魏明曦不一样,徐珊珊的爸爸在余南是开超市的,家里有点小钱,因此徐珊珊也比其他同学格外“洋气”了些。
  在记忆里魏明曦记得自己和对方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徐珊珊在成绩上比不过她,又不喜欢她寡言的性格,总觉得她是在装清高,两人因此一直有些不对付。
  今天从孙小楼嘴里听说那些话是从徐珊珊那里漏出来的,魏明曦忽然有些顿悟了。
  那徐珊珊八成是对江猛有意思,所以才对她格外看不顺眼,看哪哪都不舒服。
  不过虽然想明白了这事,但魏明曦也没打算和徐珊珊计较,搁这当口,她更该想想怎么解决掉江猛的事情才是。
  正这样想着,魏明曦和孙小楼就已经走到了小桥边上,被一阵喧嚣的人声给吸引走了注意。
  河岸上正拥挤着一群人,大概有十几个,年轻的、年老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什么人都有,这群人正敲锣打鼓、吵吵嚷嚷的顺着河岸往下游挤过去。
  孙小楼停下脚步站在桥上往人群那边张望,脸上挂着明显是一头雾水的表情,“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干什么呢?”
  魏明曦顺着孙小楼的目光往河岸上看去,心想这袁悦行动还挺快的,她昨天刚和对方提了这件事,今天袁悦就搞出了这么大阵仗,既然这样,那她这边也要赶快动手才行。
  “我也不清楚啊,走吧,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魏明曦笑着推了孙小楼一把,示意他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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